有的時候蘭德•西弗斯寧願自己沒有那麼強的觀察力。
多年前,在他身上發生了一次沒有成功的綁架事件,而在那之後,為了躲避如同見到蜜糖的蒼蠅般無孔不入的記者,西弗斯的父母親將文森和他帶到了這處偏遠的別墅里度過了一整個暑假。
從湖面吹來的涼風那樣完美的消除了屬于夏天的暑氣,此外還有讓人愉快的樹林和每天早上帶著霧靄氣息的花朵。蘭德不知道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唯一肯定的是,這處看上去頗為簡陋的避暑別墅最終征服了他們的父母,于是從那之後的幾乎每個夏天,蘭德和文森不得不在這個連網絡都沒有的地方帶上足足一個月——值得感謝的是多年後臉書的流行,某個腦袋進了水的名人將這里標注為避暑的聖地。于是在最近的這兩年,能夠與蘭德一起看著湖面發呆的同伴終于有了除了鹿和野狗之外的生物。
蘭德覺得,如果自己是GAY的話恐怕已經每天輕吻那名叫做馬克•扎克伯格年輕人的照片一萬遍了……
而現在,蘭德本應該擁有的是一個愉快的夏日午後,他在湖邊與一些可愛的女孩們消磨了一整個下午(這實際上非常難得),然後帶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西弗斯家位于湖邊的消暑別墅。
然而當他在浴室里享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拉開抽屜準備穿上自己的內褲的時候,他意識到一件讓他抓狂的事情。
他的內褲被人動過了。
哦,請先不要笑,盡管這確實很好笑,但是對于蘭德來說,這簡直是一個噩夢的征兆。
那些內褲乍一看沒有任何的問題,它們清潔,柔軟,整齊的疊放在蘭德抽屜里,然而問題正是出在「整齊」上。蘭德發誓自己絕對不可能在整理行李的時候騰出精力來將自己的衣櫃弄成這副好像馬上就要收費五十美元並且以「強迫癥患者的日常」為主題展示給別人看的樣子。
尤其是內褲……事實上,他在進入這間房間並且以哀悼的心情企圖接受自己即將迎來一個月的無聊時光的時候,他完全沒有任何心思來整理他的東西,他只是將行李箱里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拿了出來然後將它們塞到衣櫃里,最後,關上櫃門,這就是全部。作為一個大學男生,他的舉動簡直再正常不過,于是蘭德從未對自己抽屜里那些被揉得像是朝鮮泡菜一樣的內褲感到任何的問題。
現在出現在他抽屜里的內褲整齊得讓人感到害怕。
同時,那些內褲的香味也不對勁,它們散發出了一種高雅而淺淡的廣藿和西洋杉的香味,而任何一種正常的洗滌劑都不會用到這種調香,除了他的哥哥,文森,最近開發的那種無論怎麼看都賣不出去的有機品牌香皂。
「又一次……」
蘭德•西弗斯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理智正在燃燒,他抓起了那條內褲,裹著浴巾沖到了隔壁那間屬于文森的房間。
他憤怒地就像是一只犀牛,而犀牛儼然是沒有敲門的習慣的,以此類推,他也沒有。
所以當他憤怒的咆哮著「文森•西弗斯,你他媽又給我洗內褲了?!」地沖入房間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到房間里除了文森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是卡洛琳……
令人尷尬的是,緊接在蘭德話音背後的,是卡洛琳的巴掌落在文森臉上時清脆的響聲。
卡洛琳的妝容一如既往的精致,可是現在她的臉部表情徹底地扭曲了以至于她現在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某些三流電影里頭的女反派。
「……洗內褲?」
她張著嘴,帶著不可思議和濃重地嫌惡看向文森,然後重復了一遍。
文森沒有任何表情地回視著她,于是下一秒房間里響起了卡洛琳破音的尖叫——「文森•西弗斯,你這個變態!我要跟你分手,听到沒有,我要跟你分手!」
她說完以後就像是公牛一樣喘著粗氣越過了蘭德,然後踢開了門走了出去。
……
蘭德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尤其是他發現自己的目光簡直不能從文森臉上的巴掌上移開),,他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對著文森開口道。
「呃……看樣子我來得不是時候。」
他說,然後慢慢地將手中的內褲捏到了掌心。
文森偏過頭,他的眼楮因為顏色過于淺淡的緣故,會在陰影處像是野獸一樣反射出微光來,這讓他看上去比平時的樣子更加可怕。
蘭德的背後竄起了一陣冷氣。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抗議會讓卡洛琳听到,儼然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絕對不是一個跟文森討論內褲的問題的好時候,但是當蘭德企圖挪出房間的時候文森卻搶先一步來到了他的面前。他從蘭德手里抽出了那條內褲,然後疊成了一個整齊的方塊還給了他。
「內褲有什麼問題嗎?」
他眨了眨眼楮,沒有任何表情的問道。
蘭德不得不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才勉強保持了說話時候語音的平靜。
「不……文森……你不覺得現在並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嗎?卡洛琳……」
「剛才你進來的時候對我洗了你的內褲這件事情表達了強烈的抗議。」文森直接打斷了蘭德的話,「所以,是有什麼問題嗎?」
……
蘭德咬緊了口腔內壁的肌肉,他控制著自己咆哮的沖動。
這听起來很粗魯,可是他還是深刻地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哥哥,腦袋里絕對有什麼地方不正常。
「你幫我洗內褲的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正產了!」
蘭德在文森的眼前甩動著那一小塊布料。
「這種行為真他媽太古怪了,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情?我告訴過你我真的不需要我的親哥哥來幫我洗內褲!」
「因為蘇菲亞企圖把你的內褲賣給陌生人。」
文森就像是機械一樣理所當然地回答了蘭德。
他口中的蘇菲亞是西弗斯家在不久前開除的女佣,而開除她的原因正是因為她偷竊了一些西弗斯成員的貼身用品,在標為「原味內褲」之後放到了ebay上拍賣,順便說她還偷偷拍攝了蘭德某些生活照,這些照片為拍價的起跳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事情最後的處理以蘇菲亞的遣送回國為句號,但是卻開啟了文森的某個奇怪的開關。
這名憂心忡忡的企業管理人員開始瘋狂地擔心起了蘭德的內褲——在第一次半夜起床然後看到文森在浴室里搓著他的內褲的時候,蘭德是真心地覺得自己的哥哥已經徹底沒救了的。
「蘇菲亞只是個意外!」蘭德抓著自己的頭發慘叫起來,「總會有辦法處理那些內褲的!我可以用洗衣機……」
「洗衣機的清潔方式會導致細菌的交互感染……」
「好吧我可以自己清洗它們……」
「你的動作不規範同時你的耐心不足以支撐你徹底的清洗掉你的內褲……」
「好吧,文森,你贏了!大不了我可以不洗它們,我會準備足夠多的新內褲……總而言之我總會有內褲穿的……」
蘭德幾乎可以听到自己的靈魂被某種強而有力的無形之風吹到風化,他痛苦地企圖說服文森,而這一行為實際上是在挑戰上帝定下來的準則。
「即使是商店里新買來的內褲,它們的清潔度也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高……」
「停下來,文森!」
蘭德踉蹌地後退然後背部靠在了牆上,他簡直快要哭出來了(雖然實際上並沒有)。
「我不穿內褲總可以了……」
「蘭德……」文森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雙手搭在了蘭德的肩膀上,那張沒有任何血色,宛如石頭雕像一般的臉上滿是鄭重。
他的目光讓蘭德不自覺地抬起頭,他直覺文森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對他說。
「在幾天前深白控股的全美航空飛機上出現了恐怖分子。」
「……」
「他的內褲里藏有一枚PETN高爆炸彈,長約十五厘米,理論上來說這枚炸彈可以將整架飛機炸成兩截,無數人會死……」
蘭德皺起了眉頭,他憂慮地看著文森,開始拼命思索他說的一切究竟有什麼意思。
也許是這次恐怖事件給文森帶來了極大的壓力,所以現在並不是一個跟他因為內褲的問題而吵架的好時候……
「最後這次爆炸完全沒有成功,恐怖分子只燒傷了自己的月復股溝——他兩個星期沒有換內褲導致了炸彈的失效——蘭德,我真的很不希望你會成為這樣的人……」
蘭德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頓了,他過了幾秒鐘之後才意識到文森是以一種真正的嚴肅態度同他討論這件事情的(這反而更加讓人生氣,蘭德必須承認這點)。
他直接將內褲摔在了文森的臉上。
「文森•西弗斯!你這個混蛋!」
他朝著文森咆哮。
正當他企圖與文森斗毆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出現在了門外。
她看上去簡直要昏倒了。
「你們在做什麼?天啊,你們在互相打架?在這個年齡?」
蘭德感到十分的難堪,他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內褲放到了身後,從骨子里不希望這已經十分混亂的場面再繼續混亂下去。
「媽媽?我和文森只是在……溝通……」
他企圖掩飾,但是文森直接接過了話頭。
「蘭德只是在對我表示不滿,因為我洗了他的內褲。」
文森的臉色蒼白,帶著一絲隱忍的痛苦。
「我並不知道他會這麼的反對這件事情,我……只是想要確定他的一切都好,畢竟那個部位是非常重要的……」
……
蘭德站在文森的旁邊,他听著他的話語,然後感到自己再一次听到了靈魂被風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