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麒麟往下/墜去的時候,仿佛听見殷楚桓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
「糖糖——!!!」
殷楚桓的手臂還保持著往下伸出的動作,時間對他來說就好像靜止了一樣,周圍的世界一片茫然,什麼聲音什麼景色他都听不見,看不著。
只能听見自己心髒 的響聲,心跳越來越快, 響聲愈演愈烈,終于心髒超過負荷,怦然一聲響後,他听見心髒漸漸裂開的聲音,最終 哧一聲,整個心髒化為粉末。
「糖糖……」殷楚桓望著崖下,呢喃著,忽然,他回過神來就要跟著往下跳。
「主子!」逐日和墨空趕來一人一邊架住他,緊緊抱住他的左右兩臂,不讓他自尋短見。
「放開我,我要去救糖糖,她不會武功。」殷楚桓眼楮瞪得很大,淚水已經流滿了面龐,幾次想沖破逐日和墨空的禁錮,但那倆人拼盡了力氣死死抱住他不讓他去送死。
「主子,您冷靜些。這時候就算您跳下去了,也追不上王妃了呀!」墨空勸道。
這懸崖下面到底有什麼誰都不知道,天還黑著根本看不見,米麒麟掉下去了必死無疑。即便主子現在跳下去了,估計也只能給她收尸了……
「主子,我這就派人去山崖下搜尋。還請主子冷靜!」逐日慌忙向墨空使了個眼色,讓他穩住殷楚桓,他則一溜煙地跑了去安排人手。
「等等!」殷楚桓叫住逐日,深吸一口氣,說道,「記住,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似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來。話音剛落,殷楚桓失去了所有氣力身子一軟就倒在墨空身上。
「主子,您先坐這里休息一下,別太傷心了。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啊。」墨空趕忙把殷楚桓扶到旁邊一塊巨石上坐下,拼著命說些好听的話,讓殷楚桓寬心。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信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這些事情,但只能讓主子有一點希望了,不然他又想著跳下去該怎麼辦?
殷楚桓仰頭扶額,指縫之間能看到已經漸漸變亮的天色,他知道米麒麟有兩次瀕臨死亡時都絕處逢生,不知道這一次她又會遇到什麼樣的際遇?
「對,她命那麼大,絕對不會死的。」殷楚桓忽然拿開手,望著已經微微泛白的天邊,心中總算是又升起了希望。
殷楚桓眼角余光瞥到了趴在地上的殷楚旦,他被琴星一劍刺穿月復部之後就一直躺在那里動彈不得,方才用匕首刺向米麒麟的手腕是他的最後一搏。
殷楚旦若是拿匕首刺進自己的手腕,他能忍住,是米麒麟不行,她不會武功,被人用匕首刺破手腕必然會疼得松開他。殷楚旦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米麒麟下了死手。
「混蛋!」殷楚桓低咒一聲,起身來到殷楚旦面前,一腳踩中他的後腰,那里正是琴星刺他的傷口。
「啊!!!」殷楚旦出慘烈的叫聲,他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再受了這麼一腳,更是難以忍受地吼了出來。
殷楚桓伸出手,向上攤平,琴星很有眼色地將軟劍交給他,殷楚桓一語不提起長劍,手起刀落,利索地剃掉了殷楚旦的手筋腳筋。
隨後,把劍往琴星手中一拋,「關進暗牢里,不能讓他死了。」
說罷,任憑殷楚旦嚎叫地像殺豬一般也絲毫不去理會,頭也不回地往山下方向走去,這話的潛台詞就是,勢必要讓他生不如死。
墨空和琴星對視一眼,墨空把已經疼暈過去的殷楚旦一把抓起扛在肩上也跟著殷楚桓下山了。
殷楚桓沒有回天音寺或乾王府,找到逐日之後決定親自下山尋找米麒麟。
他原本抱著希望,希望能找到,是任憑他派了手下所有暗衛出動,甚至連米雪舟都派了兵士前往山崖下一同搜尋,竟然沒有見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過了三天,依舊不見人影,殷楚桓還不打算放棄,繼續派人搜索。
「主子……」墨空剛從山崖下回來,手里攥著一個東西,猶豫著要不要交給殷楚桓。
「說。」殷楚桓三日以來根本沒合過眼,此時正神色憔悴地坐在書房里,單手支起額頭,根本沒有抬頭看墨空,剪短地說道。
「屬下在山崖下的草叢內找到了一個東西……」墨空的手緊緊攥起,他不知道如實報告給殷楚桓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是,又不能隱瞞不報,語氣中盡是忐忑。
「什麼東西?呈上來!」殷楚桓忽然抬起頭來,猩紅的雙眼嚇了墨空一跳。
「呃……是這個……」墨空一咬牙,閉著眼楮把手上攥緊的東西放在了殷楚桓面前。
「這是……」殷楚桓看著放在桌上的東西,眼眶一紅,雙手顫抖著伸向那個東西……
那是一塊白色的布料,上面的天蠶絲修成的暗紋殷楚桓再熟悉不過,這是米麒麟睡衣的一角。布料邊角有撕扯過的痕跡,很能是從高空落下時,掛在生長在懸崖邊上的樹枝刮破的。
布料的一大半都被血染紅了,血跡已經干涸,早已變成了暗紅色,殷楚桓緊緊地攥起布料,腦中劃過米麒麟墜崖時的情景,身子不禁一顫,他想象不到對米麒麟來說,那是多麼疼痛多麼殘酷的一個過程。
殷楚桓抱住頭部,整個腦袋疼得像要被撕開來一般。墨空見他這樣,知道自己也沒必要留下了,悄然閃出了屋外。
「糖糖……」殷楚桓熱淚盈眶,難道他真的就和米麒麟天人永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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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麒麟覺得肩膀後背一陣酸痛,隨著自己的意識漸漸恢復,身上的疼痛就越劇烈。
緩緩顫動幾下長如羽翼般的睫毛,米麒麟猛然睜開眼楮。
她看見自己的上方天井是一塊石壁,昏黃的燭火把整個石壁蒙上了一層橘黃色的光芒。
「你醒了?」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
「呃?」米麒麟身體還不能動,只是將余光瞥向聲音出現的方向,「這是哪里?」
米麒麟只是微微把頭轉向聲源處,就覺得頭痛欲裂,「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放棄了轉頭的動作。
「這里是我的石室。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那人徑自走到米麒麟身邊坐下,毫不客氣地把她的手臂撈起,替她把脈,「恩,恢復的還不錯。母子平安。」
「什麼??!!」米麒麟尖叫。
她沒听錯吧?!昏睡了三天?還有,什麼叫母子平安?!
「不用這麼震驚,幸好你墜崖後遇到了我,不然你的小命早就沒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安全。」那人臉上帶著一瞬不解,隨後便恢復了平常的表情向米麒麟解釋道。
「啊?」米麒麟張大嘴巴,一臉不置信。
墜崖?肚子里的孩子?
等等!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搞清楚?!
米麒麟看向那個男人,只見他身穿一身寬大的黑袍,頭松散地披在肩上,只在身後用一條絲帶綁住。
那男人長得精致,眉眼如畫,唇紅齒白,白希的皮膚在黑色衣服映襯下更顯得白希異常。
只不過……這男人穿的明顯是在電視里才有的古裝啊!
米麒麟記得她和朋友去深山尋找食神,路上遇到大暴雨被困在山中,然後……
「啊!」米麒麟的一驚一乍又嚇了那黑衣男一跳。
難道我穿越了?!——米麒麟想著,這麼狗血的事情竟然真真正正的生了?!
但是,為什麼她會這麼倒霉,人家穿越不都穿到這個公主那個千金身上嗎?為什麼她一穿來就穿到一個孕婦身上?
而且,還從山崖上掉下來了?天知道這具身體的原主之前經歷了什麼樣驚心動魄的事情……
沒錯!米麒麟華麗麗的失憶了,她並不記得從穿越來之後的事情,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前世穿越前的那一瞬。
米麒麟抬手準備揉揉腦袋,忽然現手腕上綁著幾層厚厚的繃帶,一舉起來就鑽心地疼。
「嘶……好疼!」米麒麟不禁叫出聲來,她的命怎麼這麼苦?!
「你手腕上有傷,已經上過藥了,短期內最好不要動它。」那人聲音柔和地提醒道。
「哦。恩公。謝謝你。」米麒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覺得腦中沒有一點原主的記憶,只好問問這個人到底生了什麼事情了。
「恩公,我好像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你能跟我說說我是怎麼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嗎?」米麒麟問道。
「你失憶了?」那人听了米麒麟的話,眉頭一皺,隨即點頭開始講述他現米麒麟的過程。
原來這個黑衣男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傳言這個人醫術高超,能起死回生,但性格怪異,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富貴官宦,不管出多大的價錢,他只要看不順眼的,一律不救。
就算能讓他看順眼,收診金的時候他會獅子大開口,出診價格昂貴。一般人請不起他,請得起他的人只要入不得他的眼,還是死路一條。
所以即便他醫術高超,但救過的人數卻很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救一個活一個,如此大的差異讓人們不再叫他神醫,而稱他為「鬼醫」。
米麒麟從懸崖上墜/落的那晚,正巧鬼醫在山下采集一種叫做月光草的東西,月光草上會開出粉白色的花,那花能入藥。神奇的是那花只在月光下開放。
鬼醫正巧在那天晚上出現在那座山崖之下,采集好月光草之後,忽然他听見一聲響,那聲音听起來並不遙遠,便好奇地往聲源處走去。
山崖下是一片湖泊,他剛走進,就見到湖面上泛起很大的漣漪,好像有什麼東西掉進了湖里。
鬼醫不知道怎麼了,鬼使神差地就取下藥籠,飛身撲進湖里,朝向那個墜/落物游去。
後來他現掉進湖里的竟然是個人,便將米麒麟帶到自己隱藏于山谷中的住所,為她療傷。
「這也只能說你命大。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掉下來,幸好那里有一片湖泊接住你,又幸好我跳下去地及時,不然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鬼醫笑著說。
「哦……」
這麼驚險?!米麒麟咋舌。但轉念一想,既然自己是穿越過來的,那很能原主已經香消玉殞了,自己命大沒被餓死,竟然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只是……這肚子里的孩子……米麒麟想哭。她在前世還是個姑娘好嘛?!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米麒麟掙扎著坐了起來,靠在軟墊上一臉糾結地看著肚子,忽然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男人的大袍子,不禁紅了臉,「那個……我的衣服?」
「哦,是我給你換的,你的衣服全是血,還破了,給你烘干身體的時候我給換的。我徒弟去山谷外了,如今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不過我別過臉的,你放心。沒看什麼。」鬼醫溫和地笑笑,笑容如同春天里微風拂面一般溫暖和煦。
「恩。」米麒麟紅著臉點點頭。怪自己想太多了,醫者父母心,自己當時都那麼慘了,還落了水,要是不及時烘干更衣,怕是更加加重傷情,即便鬼醫沒有別過臉去,她也不該問的。
「暫時你就住在這間石室里吧,你身體寒氣太重,這里冬暖夏涼,適合你居住。若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只管告訴我就好了。等我徒弟過幾天回來了,我再讓她來照顧你。」鬼醫說著就起身準備離開,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回頭補了一句,「對了,我徒弟是女孩。」
說著,鬼醫便開門離去,又為米麒麟帶好門。
「呼……」鬼醫離開之後,米麒麟雙手捂住臉,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這件事生的太突然了,她沒有絲毫思想準備。米麒麟失去了穿越後的記憶,以為自己直接穿越而來,若是一個花信年華的姑娘忽然穿越,醒來後卻現自己穿越到了孕婦身上,任誰都會受到打擊的吧?
米麒麟放下雙手,搭在膝蓋上,忽然她見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戴了一個玉戒指,這和二十一世紀的已婚人士的佩戴方法相同,但米麒麟並沒想太多,因為除此她身上並沒有一件原主的衣物,不確定原主過去的身份到底是高貴還是普通,踫巧有一只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也不是沒能的。
忽然,小月復處傳來一陣咕嘟咕嘟冒氣泡的感覺,米麒麟覺得小月復有些癢,不禁笑了。
這是肚子里的孩子在跟她打招呼嗎?
雖然不確定原主有孕幾個月了,是看小月復隆起的程度,米麒麟判斷不超過四個月,她又仔細為自己把了脈,確定胎兒真的沒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寶寶,雖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媽媽,但是既然上天安排我入住你媽媽的身體,而你也很命大竟然活著,那我們能這一世真有母子的緣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媽媽。寶寶,你要乖乖的,好嗎?」
米麒麟撫模著小月復,微笑著很月復中的胎兒說著話,雖然她從一個未出嫁甚至沒談過戀愛的大姑娘一步到位升級成了孕婦,但她覺得好溫暖,好像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她的似的,並沒有任何排斥感。
小月復處又咕嚕咕嚕冒了一陣小泡泡,米麒麟高興地咯咯笑著,又逗了一會兒月復中的寶寶,忽然敲門聲起。
「請進。」米麒麟猜想是鬼醫,便揚聲回應。
「你這麼開心?有什麼好玩的事情?」鬼醫手上托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幾個盤子。
「沒什麼。逗寶寶玩了一會。」米麒麟笑著答道,眼楮卻瞥向托盤,鬼醫說她睡了三天,肚子早就餓了。
「來,吃點東西吧。」鬼醫將托盤放在桌上,走過來要扶米麒麟起來。
「多謝恩公。」米麒麟渾身疼痛,使不上勁,也不顧及男女授受不親了,借著鬼醫的力量站了起來。
「這些都是簡單的吃食,希望你不要嫌棄。」鬼醫指著桌上的餐食謙虛地說道。
米麒麟一看,是兩菜一湯和一碗米飯,簡單的家常菜。但色澤鮮亮,葷素搭配,只看刀工和賣相都很不錯。
「恩公謙虛了。這麼好吃的飯菜,我怎麼會嫌棄?」米麒麟夾起一筷子炒菜送進嘴里,還沒咽下就捂著嘴巴夸贊。
「能吃就行。平時都是徒弟在做,我只有她不在的時候才自己做著吃。」鬼醫松了口氣似的笑道,順便為米麒麟倒了一杯水。
「對了,不知道你尊姓大名?你還記得起來嗎?」鬼醫斟酌了一下,問道,畢竟米麒麟是個孕婦,他也不能叫她姑娘,只好直呼你了。
「哦,我記得啊。我叫……糖糖。」米麒麟正打算報出自己本名的,忽然一想,這原主一個弱女子,還懷著身孕從山崖上掉下來,手腕上還有傷,一定不是失/足落下,說不定有仇家追殺?
而且,按照那些穿越小說的慣例,穿越之後,一般不都是穿越到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嗎?萬一這個原主也叫米麒麟怎麼辦?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不報出本名,以免節外生枝,便報出了自己的小名糖糖。
「哦,糖糖。不介意我這麼直呼名字吧?」鬼醫問。
「不介意。恩公想叫什麼就什麼,當然不會介意。」米麒麟餓得厲害,三口兩口扒拉著飯,口齒不清地答道。
「吃完飯後就去浴室沐浴更衣吧。我找了幾件徒弟的衣服給你。」鬼醫看著米麒麟身上寬大的衣袍,不禁有些好笑,米麒麟身形瘦小,穿上他的衣服就像小孩穿上大人的衣服一樣,有些滑稽。
「哦,多謝恩公。」米麒麟點頭道謝,她真心感到遇到活雷鋒了,既然她命不該絕,將來必定會好好報答鬼醫。
不過,依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說多了都是矯情,等自己身體好了以後再說吧,在那之前,她坦然接受鬼醫的好意便是。
米麒麟吃好飯,鬼醫收了餐盤,並引她去浴室。她好好地泡了個澡,昏睡了三天,身上出了不少汗,而且渾身酸痛,一個加了藥材的熱水澡讓她覺得渾身筋骨都舒展開了,而且這些藥材都是鬼醫特意配制的,有助于她身上的傷口愈合,一個澡下來,米麒麟覺得整個人重新活了一遍似的。
換好衣服,回到房間的時候,鬼醫又來了,給她了一個盒子。
「這是梨花潤妍膏。抹在你身上的傷口上,這樣有助于傷口愈合,而且不會留疤痕。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吧。」鬼醫留下藥膏就離去了。
「多謝恩公。」米麒麟沖著鬼醫背影說道。
打開藥膏盒子,一陣清新的梨花香味撲鼻而來,米麒麟走到鏡子前面,仔細地為自己身上的傷痕上藥。身上有許多深淺不一的劃痕,估計是從山崖上掉下來時被樹枝劃破的。
臉上也有幾道痕跡,幸好不是很重,不然破了相,恐怕是這等神藥都沒用了。
米麒麟仔細地在屋里涂藥,卻不知道鬼醫站在屋外院中,仰望天空明月,滿眼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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