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八哥罵的那個菜鳥,躲也不是空著手干躲。他手里還抓了一個酒瓶子,滿臉橫肉,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樣子。
不過,菜鳥畢竟是菜鳥,小畢只是回頭瞅了他一眼,他那只拿酒瓶子的手,就在微微發抖了,好像拿了個會漏電的電棍一般。
「你干嘛,你干嘛?八哥的話,沒有法律效應了是不?叫你們滾一邊去,我有話要跟這位英雄講。」
八哥說完,也扇了菜鳥一個耳光。
這下,手下們終于都散開,讓出地兒了。
八哥倒也有風度,他不疾不徐地坐了下來,跟小畢齊平坐。
「這酒我能喝麼?」
八哥學著電影里黑社會老大的口吻,平易近人地跟敵人說話。
他這架勢,傻逼都能看出來,演得不過是黑貓警長玩一只耳的游戲——先不殺,玩玩再說。
「可以喝,已經買了單的。」
小畢模著自己被打得發燙的臉,也不著急立馬就還手。
既然八哥要求和他先談兩句,他就先和他談兩句。
反正剛剛那一巴掌,小畢已經用高利貸的形式給八哥記在賬上了。
「咕咚咕咚」
八哥一口氣把那杯啤酒喝了下去。
那杯子很大,他那一口,起碼有半瓶多,看來這貨酒量還不賴。
小畢隨即又在心里想︰難道,現在混道上的朋友也不容易,能喝上一口不給錢的霸王酒都不容易了?
「這酒喝是能喝,只是剛剛我吐了兩口回去。」小畢實話實說。
八哥一听,媽的,差點沒嘔了出來。
不過,在十來個小弟面前,他不能表現得太不像大哥樣兒,起碼要「坐如鐘」。
「哦,沒事兒,等會兒我會讓你把這杯也喝下去。」
說完,八哥使勁地咳嗽了幾聲,咳出一口濃濃的痰來,然後重重地「呸」在另外一杯啤酒里。
那口痰,被八哥吐得形態飽滿,造型很像一枚一塊錢的硬幣,它浮在啤酒面上,調皮地搖來搖去。
「你就是南站十三鷹的老八?」小畢斜著眼盯著八哥道。
「****,老八是你叫的?叫八哥。」
後面那個菜鳥說完,就用啤酒瓶戳了一下小畢的腦袋。力道不大,小畢只是輕輕地被戳歪了一下頭。
「嘖嘖嘖,還有沒有規矩了?第一天帶你出來,就你他媽的話最多。跟你講過多少次了,要注意外交禮儀。他就算是一條狗,也得讓我打完,你才能打啊?」
八哥把菜鳥的瓶子奪了過來,又想給那小子一巴掌。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菜鳥這次有防備了,八哥的這一巴掌沒打正,打偏了。
「媽的,還敢躲?伸過來,伸過來!」
八哥叫菜鳥自己把臉伸過來,讓他再打一次。
「行了,八哥,別在這兒玩自虐了。要是都像你這麼對自己的兄弟,以後誰還跟你啊?有什麼話,你就跟我說,趕點緊……」
小畢實在看不慣八哥這麼擺譜地做作下去了。他媽的,整得自己跟杜月笙削梨似的,手下打了個咳嗽把他梨皮弄斷了,說不定都有被亂棍打死的可能。
「有種!話說——你就是——江湖傳言的——那個叫什麼假b的?」
八哥終于開始跟小畢正式談判了。不過,他說話的風格倒是有點兒像單田芳。講評書似的,一陣一陣的。難道,這八哥從小學開始他就不上語文課了,他怎麼斷個句子就那麼費勁呢?
「是賈畢,不是假b。就算是假b,你想操也得先給錢!」
小畢說話的時候,還抖著腳。戰前要放松,這是他的散打教練教他的。
「什麼?假幣?哈哈哈,你他媽的怎麼不叫個什麼貞操呢?哈哈哈……」
八哥這麼一笑,十幾個兄弟都跟著一起笑了。配合的還不錯。
小畢心想︰媽的,假幣和真鈔?賈畢和貞操?
靠,沒想到,八哥語文水平也不是很爛嘛,居然還知道玩通假和諧音?
「貞操好,貞操好!咱們八哥前天晚上還撿到一個初中生的,嘿嘿!」
有個長得跟潘長江似的小混混附和著,搶著給八哥臉上貼金。八哥听了,擺了擺手,示意他奉行的是「好漢不提當年勇」,喜歡低調。
「既然知道我是誰,而且你們也是來尋仇的。費什麼話?直接上吧?」
說實話,小畢只能賭一把了。他擺了個大字,正躺在沙發上,想看看他們會有什麼動靜。自己好及時做出戰略調整。
「牛逼,有內涵。看來,能把咱們七哥和十二弟弄倒的,的確不是善類。」
八哥居然還豎了個大拇指。
「牛逼個蛋,要不是有公安局長一直護著他,老子早就……」
那個菜鳥又開口說話了,這下說話,他算是徹底慘到家了。
「老子說牛逼,他媽的,你也敢否定?還有沒有幫規了?要不是老大出面,讓我收留你,媽的,你就滾回老七的隊伍里去……」
八哥這一次,巴掌打得不偏不倚,正中菜鳥的鼻子上。頓時,菜鳥鼻血直流,像連著看了兩天兩夜的高清低射一樣。他一副狼狽樣,只好轉過身,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哦,原來,這小子之前是跟著七哥混的啊?現在,你們七哥煎了荷包蛋,他就跟你這兒混了?」
小畢笑著問八哥。
八哥沒理會,只是獨自點了根煙。
小畢知道,自己猜得肯定沒錯。其實在十三鷹的隊伍里面,七哥和八哥一直都是不和的。要不然,七哥的手下,到他八哥這兒,怎麼就這麼不受待見呢?
「這是我們家事,沒必要跟你招呼。今天來找你,也是跟你來談判的。」
八哥說話還是很客氣。
「呦,那還真不敢當了,我這臉還熱乎著呢?」小畢模了模被打的臉說道︰「真要談判,也別帶大部隊來啊?」
「呵呵,知道你小子能打,不多帶點兄弟來,怕談不到一個好價錢。」
八哥倒是有一說一。
說實話,就眼前八哥這個樣子,不夸張的說,小畢綁上一只手一只腳,都能秒殺他。
「好吧,想怎麼談,說吧!」
小畢酒喝得有點多,上頭。他不想再多廢話。要打要死,也痛快點。真要他們敢在迪廳里就把他捅了,也算他們牛逼,也算小畢一命抵一命。因為,小畢已經知道了,被抓的那個「七哥」肯定是要吃花生米的了。如果自己今天被八哥歸了西,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爽快,我喜歡!」八哥猛吸了一口煙,接著道︰「給你兩條路。」
「說吧,有兩條已經不錯了,我以為就死路一條。」小畢冷冷地笑了。
「第一,你讓派出所那邊,把我十二弟放了。另外擺個場子,給我們道個歉,包個五萬塊的紅包。咱們這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以後,見面說不定還能互相打根煙,問個路什麼的?」八哥道。
「有難度!首先,派出所又不是我們家開的澡堂子,說進來就進來,說走就走,在里面拉尿都沒事兒。我爸也不是李剛。還有,五萬塊錢的紅包,有到是有。不過,我名字叫賈畢,你就不怕我到時候給你些清明節用的錢?」
小畢冷冷地道。說實話,別說讓他放人了,單單鷹十二給他造成的精神損失,他還沒拿回來呢。
「那就走第二條路吧,比較環保。既可以免掉去派出所拍馬屁走關系,也可以免掉你去借那五萬塊錢。」
八哥咬著嘴唇,面部表情猙獰。
「這條道,有點兒意思,說說看!」
小畢挪了挪身子道。他這麼一挪身子,八哥的那些兄弟一個個都緊張得不行,全都把手上的鐵棍都握得緊緊的。
「這條道,好是好,就是得讓你忍一忍。我怕你……」
八哥說一半,留一半。
「說吧,我听听,實在不行我就走第一條道。」
小畢一邊說著,一邊用眼楮掃描了一下八哥。突然,他發現,八哥的後背有個凸起物,小畢通過外形判斷,那是一把刀,西瓜刀。
「你要是不肯讓人放了我十二弟,也不願交錢的話。先把這杯酒喝完,然後繞著舞廳爬三拳,最後留兩個手指給我……」
八哥說完,于是把那個表皮上浮了一枚「硬幣」的啤酒杯,推到了小畢的跟前。那枚「硬幣」,形態圓潤,色澤白皙,周邊還有泡狀物。媽的,看來八哥吐痰的功夫那還是超一流的。
「左手,還是右手?一般,我是靠這兩個手指來自模發財的。」
小畢伸出右手,做了個v字,在八哥眼前晃動了一下。他一副赴湯蹈火的樣子,很是得意。
小畢的這個輕蔑的姿勢一下子徹底激怒了八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兄弟們,看來,他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大哥我……」
八哥大手一拍桌子,整個人嗖的一聲站了起來。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一件東西沒了。
而且,他掉的這件東西,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穩穩地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都他媽的的別動,動一動,就放血……」
小畢穩穩地摘下了藏在八哥身後的那把西瓜刀,像理發師刮胡子一樣,把刀貼在八哥的下巴底下。
他這一整套動作,干淨利落,就一眨眼的功夫。出淤泥而不染。
只消一個華麗的轉身,小畢就變被動為主動。
「兄弟——你覺得——你走得出去嘛……?」
八哥雖然表面上還在故作鎮定,但這樣被人用刀駕著脖子,在他有生之年里,估計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忐忑。
甚至他的腳都開始有點不爭氣地打抖了。
這時候,十來個兄弟把小畢和八哥圍了個北京城,少說也有內三環、外五環。
「知道我爺爺是干嘛的嗎?」
小畢將刀輕輕拉了一下,刀的質量不賴。八哥的脖子,立馬就開了一道很小的口子,開始唱《血染的風采》了。
「你——你——你爺爺是干——干什麼的……」
八哥耷拉著眼皮,發現血已經滴到自己衣服上了。再也淡定不了了,說話開始滿是頓號和省略號了。
「你媽的,老子爺爺是殺豬放血的……」
小畢這一咆哮,連迪廳的音樂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