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酒店服務不周,讓幾位老板生氣了!」
人沒進來,如洪鐘一般的男高音先飄了進來。
沒錯,一味鮮酒店的老板謝大富,終于像個便秘的人一樣——千呼萬喚屎出來了。
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後面踢踢拖拖地跟了一大隊人馬。根據他們的身材來看,至少有四個是專業打手,俗稱保鏢。
謝大富個頭不高,估計可以和潘長江穿一個尺碼的褲子。但看起來,他比潘長江胖一點。他基本是屬于身高和體重都是一個數字的那種。
小畢心想,這個謝大富長得一副武大郎的個子,他兒子謝偉倒是人模狗樣,高高瘦瘦輕飄飄的白衣書生。看來,這個謝大富的老婆,身材一定不錯。要不然,就只能解釋為,謝偉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謝大富進來的時候,他擺了擺手,將其他人都搪在了門外。他是在示意,讓他們見機行事。
看來,謝大富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走狼穴,上虎山,擺場子的事兒,他年輕的時候估計也干過不少。
「媽的,戴那麼大的一個綠石頭戒指,就不怕給她老婆做管道疏通的時候,把她黑木耳割破了?」
紅蘿卜看見謝大富手指上戴了一個超級大的綠翡翠戒指,有點兒嫉惡如仇的意思了。他冷冷地小聲罵道。
「 ,不知道幾位老板,有哪里不滿意的呢?」
說話的時候,謝大富故意用手緊了緊那個大翡翠戒指,估計剛剛紅蘿卜的話,他也听到了。
他的這個細小動作,足以證明,他是一個很有定力的人。听了紅蘿卜那麼難听的話,他居然還能不動神色。這樣的人,在我們國家那一大堆暴發戶堆里還真不常見。
「好像,外面還站了一排您的打手嘛?怎麼著,謝老板還想搞十月圍城啊?」
王波將頭探了探,看見外面有兩個保鏢一樣的人物,還在那里活動筋骨,擺出一副戰前熱身的仗勢。
「哪里哪里,我們給幾位老板端茶送水都來不及呢?」
謝大富听到王波叫自己「謝老板」,不禁也吃驚了一下。但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堆著笑容。
「好吧,既然謝老板這麼通情達理。那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小畢一邊說著,一邊點了支煙,沖著謝大富遠遠地吹了一口。
「這位老板有什麼意見,盡管直接跟我提,能夠改進的,小店一定改進!」
「呦,還跟我玩‘謙受益,滿招損’啊?你們一味鮮都做這麼大規模了,你還自稱是小店啊?」
「小小生意,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是他媽的不足掛齒,你自己來嘗嘗這是什麼鳥香煎牛扒。這樣的鳥牛扒,給誰掛齒去啊?掛誰的牙齒上,會喜歡啊?」
小畢大喝一聲,聲如霹靂,把楊警官和王波他們都嚇了一跳。
「先坐下,坐下跟他慢慢說!」
楊警官盡管也喝多了,但他還是能听出了,小畢這火發得有點兒過了。
守在外面的幾個大漢保鏢,一听屋里有狀況,一個個都想沖進來活動筋骨了。結果,謝大富再一次用手和眼神將他們擋在了外面。
「噢,請問老板,這香煎牛扒,有什麼問題嘛?」
盡管小畢用歇斯底里的口氣跟他說話,謝大富一樣保持著正常的笑容。說實話,就他這微笑的技術,給那些態度很客氣的空姐們做培訓都綽綽有余。
「別看你現在是大老板,但我敢肯定,你肯定沒怎麼看過書。沒怎麼看過書,你又怎麼會近視呢?沒有近視,你怎麼看不出來,這牛扒煎得就像臭狗屎一樣呢?」
小畢一直從他是大老板,罵到他是文盲;又從文盲罵到他是近視眼,最後又從近視眼罵道牛扒和臭狗屎。很明顯,他這是在拐彎抹角地人身攻擊,他這是在繞著彎地罵人。
沒錯,今天,他根本就是來找茬的!
「這個牛扒,是怎麼回事?」
听了「上帝」對香煎牛扒的臭狗屎的比喻,謝大富還是沒有急火攻心。他轉過臉,嚴肅地對旁邊那個旗袍美女問道。
「牛——牛——扒,就是這樣的啊……」
那個旗袍美女被謝大富一問,立馬就慌慌張張,說話就跟給她老公做口活兒一樣,吞吞吐吐,含一半吐一半。
「什麼叫‘就是這樣的啊’?客人都說像臭狗屎了!難道,我們一味鮮酒店是做臭狗屎的地方嘛,你當我們這兒是大排檔嘛?給我叫主廚來……」
謝大富明里是在罵自己的員工,是在罵那個服務員。其實,他的畫外音誰都能听出來。
在主廚來之前,謝大富一句話都沒再說了,他只是接了個電話。
小畢他們能明顯的听出來,電話那頭是個市委大領導。可能是個副市長,也可能是個副書記。反正那個大領導和謝大富說話的口氣,就跟王波和小畢說話的口氣一樣,稱兄道弟得一塌糊涂。他倆甚至還聊到了哪家芬蘭浴正宗,哪家盲人按摩里面有特色菜,那家夜總會的大學實習生又多了……等等。
盡管,謝大富和那位大領導在電話里,用的都是些隱性的詞匯。但他們那種官商勾結的蠅營狗苟,小畢一听就明。
五分鐘後,主廚來了。
他滿面紅光,身上白色的廚師服一塵不染。跟那些大排檔的肥頭大耳的廚師比起來,他就像是個專門負責廚師服裝表演的。
媽的,大酒店的主廚,氣質都不一樣。
「老板,您好,請問這個香煎牛扒有什麼問題嗎?」
謝大富站在一邊,于是,就該由主廚大人接過「信訪辦」的擔子了。
「你就是主廚?你的畢業證,是新東方廚師培訓學校里花錢買來的麼?」
小畢決心將人身攻擊進行到底!
反正,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找茬。
「不好意思,本人是澳洲悉尼國際烹飪學院畢業的,學制三年。後來,本人又在香港榮匯餐飲實業公司坐過兩年的西餐部總監。請問,這個牛扒不符合您的口味麼?」
主廚同志,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他不能放過這個在謝大富面前好好展現的機會。說實在的,如果小畢再配合一點,繼續問他的話,他甚至都想把自己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拿過幾次獎學金的事兒都統統說出來。
什麼叫好顯擺?什麼叫懷才不遇?什麼叫毛遂自賤?主廚同志便是!
「呦,還是個海歸王八蛋啊?」
小畢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個保鏢實在受不了了,他把拳頭捏得嘎嘎響,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沖了進來。
「怎麼著,一味鮮酒店要改成舞林大會了?還想沖進來打顧客了,還想扁上帝了?」小畢越是看到他們猴急的樣子,就越是覺得帶勁。
「咱們還是說說這牛扒吧,這牛扒是按照你的的意思做的呀!」
主廚對打架不感興趣。既然小畢不再追問他的學歷和榮譽後,他覺得自己可以自我展現的機會也不多了。于是,他還是得趕緊把小畢拉回到廚師這個行當來。
「好吧,我不得不說,你這個香煎牛扒的水平,還不如路邊那些賣燒烤的買買提大哥的手藝。你看你,都把牛扒煎成什麼樣兒了啊?」小畢說著,然後用筷子猛扎那塊牛扒。
他每扎一下,在場的每個人,心里都痙攣了一下。好像小畢不是用筷子在扎牛扒,而是在用刀扎自己的命根子一樣。
「老板,您要的是九成熟的牛扒,香煎出來的效果就是這個樣子的呀。就算您翻閱外國的美食雜志照片,也都是這個顏色的,我敢向您保證!」
主廚大哥,到現在才真正發現,小畢其實就是來找茬的了。
「什麼?我耳朵沒問題吧,我沒听錯吧?你們給我煎了個九成熟的牛扒?」
說話的時候,小畢還一只腳踩在餐椅上,一只手假裝作了個掏耳朵的姿勢。他這霸氣外露的樣子,連紅蘿卜和王波看了,都在心里給他點了十萬個贊。
「對啊,這單子上明明寫著,您要的是九成熟的牛扒啊!」
主廚說著,掏出那張菜單來,放到桌子上。
這時,謝大富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看完後,他又一聲不響地退回原地。頗有點兒,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意思。
「美女,你過來,我有跟你說過,我要的是九成熟的牛扒嗎?」
小畢說著,然後用手指勾了勾那個旗袍美女。
「對——對,對啊!您——您——您……」
旗袍女沒說幾個字,就被謝大富粗魯地打斷了,他大聲喝道︰「好好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你又不是個做賊的!」
小畢知道,謝大富是在給屬下的員工壯膽,也是變相地喝斥小畢。
「剛剛,我問你要幾成熟,您不是給我做了個這個手勢麼?」
旗袍美女,終于舌頭不打結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做了個小畢點菜的手勢,將右手食指伸出來,勾成了一個「9」的造型。
「靠,你們酒店的員工,怎麼全是近視眼啊?我明明是說七成熟啊!」
小畢說著,然後也把右手的食指伸了出來,做了一個鉤子狀。
但他這次做的鉤子,很明顯是平的。瞎子要是看不見,模都能模出來,那不是個「9」字,而是個「7」字。
旗袍美女看了,簡直都快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