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寒往前的腳步一頓,背脊即刻僵住,她緩緩地、緩緩地轉回去看,動作幾近機械。
郁果兒被她的眼神看得臉上火燒火燎的,尤其是因為自己剛剛聲音有些高,現在旁邊的人都盯著她和夜听寒。
她咬了咬唇,走過去將夜听寒拉到邊上,壓低了聲音說︰「我听顧行之的聲音很著急,要不你等他來了問問他吧。」
「問什麼?」夜听寒一片茫然。
問他是不是真的和程絲絲訂婚了?還是問他為什麼一直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公諸于世?又或者問他——離婚自己能分多少財產鈮?
有什麼好問的,答案對于自己來說並不重要。
只是回頭看看這半年走來,覺得有些可笑罷了。
遇到他的那一瞬間,也覺得這個男人驚艷了自己的時光,可自己內心又很清楚,與他雲泥之別,不該過多奢望酯。
所以,她時時刻刻守著自己的玻璃心,不肯看到他的好。
可有些東西越是刻意,就越是明顯。
終于還是淪陷了進去,以至于現在不得不離婚,不得不拿掉這個孩子的時候覺得心如刀割。
夜听寒很難受,她咬著唇不說話,可是緊握成拳的雙手已然說明了她的心情。
郁果兒也一臉的憂心忡忡,不斷勸她︰「等他來了再決定吧,問問他對你們的以後是什麼打算,也許他並沒有想過要和你離婚呢?」
「果兒……」
「怎麼了,你說。」
「我有血有肉有心情,我不是透明的啊……」
「……」
郁果兒張了張嘴,瞬間就說不出話來了。
是的,對于一個有血有肉有心情的人來說,和人結了婚卻一直被藏于幕後,還要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實在是無法容忍。
郁果兒沒法再繼續勸下去了,那邊護士也催個不停,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夜听寒朝著手術室走去。
——
顧行之覺得自己要瘋了,活了三十年,從來沒有哪一刻讓自己如此抓狂過。
從樓上急忙忙地下來,爺爺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是趕著出門,站起來攔住了他,「干什麼去?」
「爺爺,我有事。」
「什麼事比你和絲絲的終身大事還重要?」
顧行之不說話,繞開了他大步往前走。
那邊程絲絲的父母急了,也跟著站了起來,叫住他︰「行之,你昨晚都和絲絲睡一起了,難道不想負責嗎?」
「我沒踫她!」
顧行之回頭,語氣是前所未有地差。
程峰縱然比他年長許多,可對于這個氣場強大的年輕人,他還是有些忌憚的。
但是那邊的顧老顯然已經動氣了,厲聲問︰「你是不是趕去見那個夜听寒?你和她馬上就要離婚了,不管她出什麼事都和你無關!」
顧行之往外的腳步一頓,他徹底轉過了身來。
大概是因為太心急了,他的襯衫扣子都扣錯了,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至于臉和頭發,應該是沒洗沒梳,不然不會看上去那麼糟糕。
顧老是越看越生氣,冷聲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行之,如果今天你敢走出這個門,你就不要認我這個爺爺,以後瑞唐,你也不用去上班了!」
當初他雖然把瑞唐交給了顧行之,但也留了一手,並未完全放權。
他能把顧行之捧得多高,就能讓他摔得多重。
然而這一次,一向听他話的孫兒竟然無所謂地笑了,聳了聳肩道︰「爺爺,瑞唐本來就不是我的,你要拿回去,那就拿去吧。」
之所以這些年為這個公司盡心盡力,是因為父親年輕的時候說過,瑞唐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心血。
況且,他對這個爺爺十分尊重,不想爺爺和父親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可外人見他風光無限,誰又曾看到過他的辛苦呢?
——大概只有她吧。
顧行之清楚地記得,有一天晚上他很遲回到家,夜听寒已經睡下了,听到聲音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楮,等他到了床上,她還是不怎麼清醒。
可過了一會兒,她卻摟著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胸口軟軟地對他說︰「顧行之,你每天都這麼晚回來,肯定很辛苦吧。」
當時說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麼感覺,很復雜。
夜听寒繼續說︰「本來我和你結婚了我應該為你分擔一些的,可是我很笨的,不懂怎麼管理公司,而且……我好像是不能公開的。」
她當時大概是睡得有些迷糊了,不然清醒的話是絕對不會說這些話的。
當然,顧行之也很肯定,她說這些並沒有什麼目的,因為第二天醒來她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
可是當時,顧行之真的心疼得無以復加。
小傻瓜,你知道麼,我多想牽著你的手招搖過市,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
可那樣,會給你帶來麻煩,甚至是傷害。
你是我心頭的寶,我怎麼舍得。
……
一路飆車到了醫院,下車後也是一路狂奔。
等找到了人卻發現,只有郁果兒一個。
「她人呢?」
郁果兒看了看面前臉色黑沉的男人,指了指他身後。
顧行之只覺得瞬間全身僵住,想要回頭看,卻是怎麼都轉不回去,身體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
而他身後的夜听寒也一直不曾上前,兩人之間的時間似乎被定住了。
郁果兒覺得這個時候自己還繼續呆在這里那就有點太不識趣了,她悄無聲息地溜開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听寒終于動了,走到顧行之的面前,微微地笑。
她的臉色很蒼白,一看就是手術過後因為身體虛弱。
顧行之只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從中間撕開,撕成了兩半,痛得他根本說不上話來。
夜听寒聲音很低,而且略帶沙啞,問他︰「你怎麼來了?」
「你朋友沒有告訴你……我要來嗎?」
「果兒說了。」
「那……為什麼?」
你既然知道我要來,為什麼還是要去做手術?
這個孩子是在你的肚子里,可也是我的孩子,你要拿掉TA,難道不應該先和我商量嗎?
顧行之緊緊咬著牙關,雙手因為太過用力,指關節都泛起了可怕的青白色,令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夜听寒低著頭,抿了抿唇,很平靜地說︰「不為什麼,就是我不愛你,不想給你生孩子。」
「你……」
顧行之只覺得有一股血‘轟’地一下往腦袋里沖去,理智剎那間消失全無。
他伸手想要掐夜听寒,甚至想要弄死她!
可是,手指觸踫到她冰涼的肌膚時,卻還是舍不得,狠不下心。
他一點一點地彎曲自己的手指,最後整只手在夜听寒的頸側握成一個拳頭。
「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愛我,是麼?」
夜听寒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抬眸怔怔地看著他。
——顧行之你錯了,不是我不愛你,是我愛不起你。
可她的沉默卻如鋒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插在顧行之的心上,鮮血淋灕地疼。
「你是氣我之前和VIVIAN那些人曖.昧不清?」
「不是。」
「那你是氣我昨天去參加宴會?」
「也不是。」
顧行之拼命想要給自己找個能夠接受一點的理由,可她卻仍舊那麼殘忍,不給他任何自欺欺人的機會。
「孩子……真的打掉了?」
夜听寒不說話,沉默襲擊著他最後的心防,最終徹底坍塌。
顧行之往後退了一步,又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給誰打電話。
周圍並沒有太吵,可不知怎麼的,夜听寒就是听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只覺得頭暈,耳邊‘嗡嗡嗡’地響個不停,心口一陣陣地發痛。
很快有人到了她身邊,態度恭敬得令她心悸︰「太太,顧先生吩咐我們送你回家。」
夜听寒抬頭看了看,忽而覺得心口更痛了。
顧行之,我明明打掉了你的孩子,可你為什麼還要派人送我回家?不是應該讓我自生自滅,不再管我嗎?
——
顧家別墅門口,佩姨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臉的焦急。
在看到夜听寒臉色蒼白地從車里下來時,她臉上的焦急都變成了心疼。
佩姨上前,扶著夜听寒往里走,一邊走一邊嘆著氣說︰「太太,你怎麼這麼傻啊,不論顧先生是不是愛你,也不管你們最後會不會離婚,這個孩子你都不該拿掉啊。」
顧家最不缺的是什麼?就是錢!
就算以後她和顧行之真的離婚了,只要孩子跟著她,顧家一定不會不管她和孩子。
佩姨心疼不已,捏了捏她冰冷的手,柔聲說︰「太太,雖然佩姨我年紀大了,但也是過來人,而且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
她和顧行之之間的那些情情愛愛,無非是一個心有苦衷,而另一個則是太過自卑。
……
想著夜听寒剛剛做完手術,佩姨也沒讓她在客廳坐下,直接扶她上了樓,在房間躺著,隨後她也坐了下來。
床上的人兒閉著眼楮,胸口起伏很大,睫毛也一直在顫動。
佩姨模了模她的臉,語重心長地問︰「太太,其實顧先生愛你,你也愛顧先生,為什麼不坐下來好好說清楚呢?」
「說得清楚嗎?」
夜听寒睜開眼楮來,眼里果然都是淚水。
「我和他之間差那麼多,還有他爺爺、程絲絲,以後不知道又會出現誰……」她說著說著就低泣了起來,真的很傷心︰「佩姨,我什麼都比不上,我害怕。」
之前自己和霍亦軒的愛情就是因為被他的母親嫌棄自己家里窮,所以才分開。
後來就算知道了他是因為外面有了人,可家庭的因素還是存在的。這一點,夜听寒的心里很清楚。
壓抑這麼久了,她從來不曾和任何人說起過自己心里的自卑,這會兒不知怎麼的,對著佩姨竟然很想傾訴。
她其實很感謝佩姨,這個如媽媽一樣的長輩,自從自己來到顧家之後,就一直對自己很好,也告訴自己很多關于顧行之的過去。
「佩姨,我討厭他。」
佩姨聞言愣了愣,然後就笑了起來。
「你啊……」她故意點了下夜听寒的額頭,「你討厭顧先生還不是因為你喜歡他?乖,找個時間和顧先生好好說說,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不要自己憋著,說不定你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真的嗎?」
「真的啊,佩姨什麼時候騙過你?」
夜听寒扁了扁嘴,往佩姨身上靠了靠,然後重新閉上了眼楮。
——
「這是什麼?這種東西你也敢拿上來給我?不想干了趁早滾!」
話音落下,一個藍色文件夾直線飛了過來,‘砰——’地一聲,直接摔在花容失色的秘書跟前。
秘書嚇得有些腿軟,站在那里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戴數偷偷地瞥了眼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這麼大火氣,是因為昨晚參加宴會然後回家被老婆收拾了嗎?
正想著,顧行之忽然視線一轉,凌厲地盯著他,怒到︰「不是打電話給我說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要開?還杵在這里干什麼?!」
「是,顧先生,我馬上把人叫齊!」
「三分鐘後我到會議室,誰趕不到的以後就不要來!」
戴數連連點頭,快步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又飄來一句陰森森的︰「你還站在這里干什麼?等著我幫你撿那個東西麼?」
他回頭一看,大大地松了口氣。
還好,這話是對秘書說的。
可那秘書是個女孩子,雖然跟著顧行之也快兩年了,可她還是第一次踫到顧行之發這麼大的脾氣,這會兒都被嚇得快哭了。
戴數在外面等了會兒,秘書苦著臉,抖著腿走了出來,一對上他的視線,哽咽地問︰「戴助理,顧總今天怎麼了?」
「大概是被老婆收拾了。」戴數聳聳肩,「你也別往心里去,以後這樣的情況可能會很多。」
秘書一听,眼前一黑差點暈倒站不起來。
戴數笑笑走遠了,可不是嘛,在家里不敢發脾氣,那只能來公司里發泄了啊。
……
一連五天,顧行之都沒有回家。
而夜听寒也沒有去上班,公司那邊她請了十天的病假。她去請假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來公司好幾年了,還是第一次一下子請這麼多天。
可老板看都沒仔細看她的請假條,直接唰唰唰在上面簽了字,還笑著對她說︰「身體不好就看好了再來,在家好好休息。」
現在想來,不由得失笑。
老板大抵是因為顧行之的關系,才對自己那麼客氣的吧。
想得正出神,身後忽然傳來佩姨的聲音︰「太太,吃飯了。」
夜听寒起身走過去,看著一桌子的好菜,並不覺得胃口大開,反而心里一沉。
兩天前她下樓的時候佩姨正好在接電話,從佩姨的話語中她听出來電話那邊的人正是顧行之。
她還琢磨著他人不回來卻打電話回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恰巧佩姨在那個時候回答說︰「好的顧先生,我知道了,我會在飲食上注意的,保證你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太太。」
原來,他打電話回來是為了自己……
夜听寒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又停下,抬起頭來說︰「佩姨,就我一個人吃飯,你不用做這麼多,我吃不下去,太浪費了。」
佩姨笑笑,「你不是討厭顧先生嗎?那幫他浪費一點挺好的啊,浪費得越多越好。」
「……」
佩姨你這麼快就叛變,顧先生知道嗎?
「其實太太你心里也清楚,這些都是顧先生吩咐的,這個家里啊,顧先生比任何一個人都想要你健健康康的。」
「我很好啊。」
「可你最近吃得很少。」佩姨一語點破她心中的郁結,「顧先生不在的時候,你的胃口就很小,總是吃一點點就說吃飽了。」
夜听寒低著頭不說話,有些東西越是掩飾就越是明顯。
是的,顧行之不在,她吃什麼都覺得不美味。
科學家曾經做過一個研究,結果表明,一個人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二十一天。
也就是說,如果有個人連續二十一天,每天都陪你吃飯陪你睡覺,之後有一天,他突然從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你會感到特別地不自在。
回頭想想這兩個多月的日子,何止是二十一天,難怪自己現在沒人陪著吃飯就不習慣。
可為什麼最近這幾天,他都不回來呢?
是生氣自己拿掉了孩子嗎?還是公司很忙?又或者——他要陪程絲絲?
佩姨看她一臉糾結,猜到了她的心事,就坐了下來,對她說︰「太太,其實這幾天顧先生晚上都有回來,不過都是後半夜回來,陪你幾個小時,然後天剛亮就走了,你都在睡覺,所以不知道。」
夜听寒聞言瞪大了眼楮,「他都有回來?」
「是啊。」佩姨肯定地點點頭,「顧先生怕你看到他生氣,可又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他只敢在你睡著的時候回來偷偷看你。」
「生氣?」夜听寒不解,「我為什麼要生氣?」
「太太你不是因為生顧先生的氣才不要孩子的嗎?顧先生一直在自責,我看他這幾天的臉色都很憔悴,肯定又用工作麻痹自己了。」
夜听寒不說話,腦袋里亂亂的。
佩姨繼續說道︰「你別看顧先生在商場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其實在感情表達方面,他真的很嘴笨,你看,他明明那麼在乎你,那麼愛你,卻不會說。」
夜听寒已經不只一次從別人的口中听到‘顧行之愛自己’之類的話語,可是每一次,她都不相信。
「他怎麼……會愛我呢?」
「這個嘛,就要問顧先生了。」佩姨神秘一笑,轉念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不過顧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去機場了,說是要出國兩天,一再吩咐我要照顧好你,我還開玩笑讓他施魔法把你變小放口袋里帶走算了。」
「他出國了?」夜听寒有些驚訝,「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是後天就回來了。」
「他一個人去的嗎?」
「不知道啊,可能會和戴數一起去吧。」
正說著,那邊沒關掉的電視里開始播放午間娛樂新聞,主角恰好是顧行之。
然,主角並非一個,而是兩個,另外一人則是——程絲絲。
夜听寒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筷子,怔怔地看著電視里的畫面。
佩姨暗暗罵自己亂說話,轉頭想要找遙控器關掉電視,可夜听寒卻突然放下碗筷起身朝著洗手間走去。
「太太——」
佩姨愣了愣,也跟了過去。
洗手間里,夜听寒對著洗手盆一陣干嘔,可因為中飯沒吃幾口,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
佩姨徹底呆住了,雖然看到自己老公和別的女人一起出現在電視上的確是挺鬧心的,可惡心到想吐,是不是有點夸張了?
她走過去,拿了毛巾給夜听寒擦。
後者臉色有些蒼白,一只手撐在洗手台上,另外一只手動作機械地在給自己擦臉。
佩姨也是女人,自然是站在她這邊的,「顧先生真是太過分了!和我說是出國工作,居然是帶著那個女人一起!等他回來,我們都不要理他!」
夜听寒听了這些話反倒是笑了,搖了搖頭,「佩姨你要理他的啊,你要是不理他,那他回來就可憐了。」
「太太你還心疼他!他對你這麼壞!」
「沒有,是我……嘔……」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又干嘔了起來。
佩姨先是擔心,可緊接著,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麼。
「太太……」
「怎麼了?」
干嘔了一陣,夜听寒一點力氣也沒有,說話都是飄忽的。
佩姨緊緊抓著她的手,嘴唇都顫抖了,「太太,你是不是……沒有拿掉孩子?」
夜听寒瞬間瞪大了眼楮,然後低頭,盡管身體沒力氣,卻還是盡力飛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不是,孩子拿掉了!」
「太太,如果孩子沒有拿掉的話,你要告訴我,很多事情還有飲食上我必須要注意,有些東西孕婦吃了是要流產的!」
佩姨的話音落下,夜听寒往前走的腳步停住了。
「太太你是第一次懷孕,很多事情可能不知道,例如涼性的食物在懷孕的時候是不能吃的。」佩姨一邊追上去一邊急急地說︰「如果孩子還在,我們千萬要注意,可不能因為吃東西害得孩子沒了,那多冤枉啊,你說是不是?」話說完,佩姨也到了她面前,卻驚詫地發現她的眼眶是紅的。
夜听寒咬著唇,一副委屈到極致的樣子。
她慢慢地將雙手放到了自己的小月復上,是的,自己那天沒有做手術。
郁果兒不愧是自己十年的閨蜜,她早就知道自己沒有做手術,所以在醫院回來的當天晚上,她就給自己發了一條短信——
不是我不來看你,而是我知道你沒有拿掉孩子,小寒,我只是心疼你!
「佩姨……」夜听寒低低地開了口,語氣壓抑得讓人揪心,「我真想拿掉這個孩子。」
你看,他又和程絲絲在一起,我都快要被他給氣死了!
佩姨無奈地笑了笑,「傻孩子,我就說呢,我認識的你不是那麼狠心的人,還好還好,孩子還在。」
那天自己接到顧行之打回來的電話說她把孩子拿掉了,可著實嚇了一跳。
但是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懷疑的,只是後來看到到家的夜听寒一副蔫了的樣子,臉色又是那般蒼白,才遲疑地相信了。
「你知道那天我們多傷心嗎?顧先生長這麼大,除了他父母出事的那一次,我從來沒見過他哭。可那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你做了流產手術,他的聲音是哽咽的。」
夜听寒咬著唇,眼神小心翼翼的,似乎有些自責。
可佩姨卻又說︰「不過這是他活該!誰讓他總是在外面和那些女的不清不楚,太太我支持你不把孩子還在的事情告訴他!」
「你也不會告訴他嗎?」
「當然不會!」
夜听寒這才笑了笑,然後又覺得不好意思,一下子抱住了佩姨。
佩姨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背表示欣慰。
——
隔日夜听寒約了郁果兒吃飯,她猜到郁果兒肯定是生氣了。
果不其然,某女一坐下來就直接冷哼了一聲。
夜听寒連忙討好地笑笑,「我知道錯了啊,下次有事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十年閨蜜,很早之前就約定,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第一個告訴對方,不讓對方擔心。
可這一次,夜听寒卻把自己懷孕的事瞞著郁果兒,且瞞了這麼久。
那天她要郁果兒陪自己去醫院,其實是有些擔心的,她怕郁果兒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郁果兒當時不知是被她懷孕又要打掉的消息給震驚得傻了還是心疼她,什麼都沒有多問,只是一路抓著她的手。
到了醫院,她有些發懵,掛號什麼的也都是郁果兒去弄。
「夜听寒,我有時候都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閨蜜!」
「當然有。」
「那你還什麼事都瞞著我?!」郁果兒氣憤得有些激動,「我回去仔細想過了,那天我和我表哥在醫院踫到你,其實就是準備去拿掉孩子的吧?你還騙我說有點不舒服,你……」
「果兒……」
「懷孕瞞著我!打掉孩子也想瞞著我!夜听寒我快要被你氣死了!」
之前和霍亦軒的事情也是,分手一個禮拜了才讓自己知道,那些難過得想死的夜晚她自己一個人撐了過去。
夜听寒,你不是沒朋友,你這樣為難自己,真的不累嗎?
郁果兒是又氣又心疼,知道她就是這麼個性子,也拿她沒辦法。
「現在孩子還在,顧行之知道了嗎?」
夜听寒搖頭。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他?」
夜听寒又搖頭。
這些郁果兒火大了,「夜听寒你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是準備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再養大是嗎?」
「不是。」
「那你到底準備怎麼做?!」
「看他表現。」
郁果兒眉頭一皺,感覺劇情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對勁,「什麼意思?」
「我先不告訴他孩子還在,如果他表現好的話我就早點告訴他,如果他表現不好的話,那我就等肚子大了讓他自己發現。」
「……」
「你不是說你們要離婚?離婚後你們會分開住吧?那他怎麼發現?」
「我現在……不想離婚了。」
一直以來,顧行之愛不愛自己,自己都是從別人那里听說,從來沒有清楚明白地問過他。
當初他說娶自己是因為一個願望,自己也沒有問過那個願望是什麼。
這一次,等他回來,自己要把什麼都問個清楚。
雖然還是害怕答案,可不問——又不甘心!
就像佩姨說得一樣,你家世不好,你能力不好,你長得也不夠漂亮,可你是這個世上最適合他的那個人,那麼你在他的眼里,好過所有人。
顧行之,我在你的眼里,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嗎?
——
兩天後,顧行之回國,下飛機時已經是深夜。
「我有點餓,一起去吃點?」程絲絲歪頭看了看顧行之,笑著問道。
顧行之一挑眉,笑得有些詭異︰「你確定要和我一起去吃點?」
「不行麼?」程絲絲蹙眉,故意問︰「趕著回家陪嬌.妻?」
「喏——」顧行之一邊戴上墨鏡一邊抬了抬下巴,「我怕和你一起去吃點,我會被他打死。」
程絲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對上了司徒錦城陰沉到人的視線。
心里‘咯 ——’一聲,她愣在那里,不動也不說話。
顧行之拍了拍她的肩頭以表安慰,隨後大步走開。
——
夜半無聲,夜听寒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炙熱的眼神投射在自己的臉上,心里一驚,本想睜開眼楮看看,耳邊卻忽然傳來熟悉而低沉壓抑的聲音︰「傻瓜……」
是顧行之!
他回來了麼?
放在被子下的雙手悄無聲息地握緊,夜听寒竭力讓自己徹底放松,就好似平常睡著了一樣。
顧行之先是俯身在她臉上吻了吻,而後才無奈地在她耳邊低聲問︰「拿掉我們的孩子,你真的一點都不心疼嗎?」
他很心疼,不止心疼,還有氣憤。可除了氣她,還氣自己。
怎麼就沒發現她的異樣呢?怎麼就沒有在知道她去過醫院之後叫人去徹查一下呢?
顧行之,你個蠢貨!
「孩子我們可以再要,可你的身體要怎麼補回來?」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模她的頭,嗓音有些低啞,卻說著世上最動听的情話︰「傻丫頭,你是我心頭的寶啊……」
不要你給我懷的孩子,那我要誰的?
夜听寒眼眶有些發酸,她動了動,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顧行之。
身後一陣死寂,緊接著那塊塌下去的地方恢復了原狀,顧行之站起來了。
他不是剛回來嗎?是又要離開嗎?他要去哪里?
大概是心里急了,一听到腳步聲也沒有仔細分辨是往哪里去的就坐了起來。
「顧行之——」她開口叫住背對著自己的那個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干嘔了起來。
顧行之即刻轉身大步走過去摟住她,臉色大變︰「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你討厭死了!」夜听寒盯著他,低聲對他吼,可她的眼楮卻是紅紅的。
這個混蛋!老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害得自己以為他不愛自己,以後肯定會離婚,以至于自己不敢要這個孩子。
幸好……
幸好沒有拿掉這個孩子,不然真的要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