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視線在兩人面上逡巡一圈,嘴角掛了一絲苦笑。
蘇逍瞬間領悟,面上因為蘇玉到來的驚喜表情倏然一變,神色慌張道︰「究竟傷到了哪里?怎麼一個兩個都不說話,這是想急死我不成?」
「就是……傷到了腰,真沒什麼大事。」蘇玉吞吞吐吐道。
蘇逍眼神一凝︰「為何你一直坐著不動?」
蘇玉抿了抿唇︰「這不是累了麼?」
蘇逍眉頭糾結擰在一起。
秦硯喟息了一口氣道︰「蘇二小姐確實是傷了腰部,應該是滑山之時被墜落的山石砸到了。不過蘇少將軍可以放心,方才我已經為她看過,只是輕微的筋骨之傷,再針灸幾次應當可以完全康復。」
听了秦硯的話,蘇逍這才放松了一些,口中訓斥道︰「分明知道黎山山體不穩還要往山里面跑,不砸你砸誰?」
雖然他的話是這麼說,眸光卻緊張地將蘇玉上上下下掃了個遍,最終定格在蘇玉的腰部,口中一錘定音道,「一會兒月兌了外衫給我瞧瞧!」
「你又不是大夫,給你瞧有什麼用?」蘇玉小聲嘀咕道。
蘇逍冷哼了一聲︰「若是我追問,你還想瞞天過海不成?我的話你素來不听,回去將此事告訴了父將讓他來親自訓你!」
蘇玉撇了撇嘴︰「你若告訴父將,我便將你從小到大瞞著他犯下的錯都抖落出來,到時候即便是跪祠堂,也有人陪著我。」
「你、你這丫頭!」蘇逍恨恨地一咬牙,轉向在一旁靜靜佇立的秦硯怒氣沖沖催促道,「我們現在就去主將軍帳,快去快回!」
秦硯斂了斂自見到蘇玉起就沒沉下去的笑意,隨著蘇逍走了幾步到帳門口時,又回過頭來對著蘇玉溫聲叮囑道︰「你這一路上必然舟車勞頓,既然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不若在我的臥榻上好好休息,這樣對你的傷勢也有好處。」
「我的ど妹,憑什麼在你的臥榻上休息?」蘇逍轉過身來斜睨了秦硯一眼,對著蘇玉嚴肅道,「旁邊就是我的臥榻,你去我那里躺著去。」
秦硯理所當然道︰「她腰上有傷不宜移動。」
蘇逍一頓,對著蘇玉道︰「你滾一滾,滾到我那邊去。」
秦硯聞言一怔,正要開口勸阻,就看到蘇玉已然乖乖地抱著被子滾到了蘇逍的臥榻上躺好,將被子拉到了下頜處蓋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閃著盈盈笑意,看完了蘇逍又看著自己。
蘇逍的氣這才消了一些,一推秦硯的肩膀道︰「走罷,秦監軍?」
秦硯搖頭苦笑,跟著蘇逍一同出了軍帳。
既然是行兵打仗,軍營之中必定一切從簡,是以即便是將帥的軍帳,帳內的布置也十分的非常簡陋。
蘇逍與秦硯張口閉口提及的臥榻,其實就只是在軍帳地面的毛氈之上鋪了一層竹制的席子。方才秦硯為了照顧蘇玉腰上的傷勢,特意將自己的被褥墊在了他的木席之上,這樣蘇玉可以躺得舒服一些。而蘇逍沒有秦硯的心細如發,自然不會注意到這些細微之處。
蘇玉在兩人離開之後望著秦硯的臥榻輾轉反側了許久,心頭百感陳雜。
就在幾日之前,蘇玉還以為若是再一次見到秦硯,所間隔的時間也許早已足以將兩人的種種過往湮滅掉,卻沒想到因為于明堂的一封信,她現在已然身處在睢城的軍營之中,躺在秦硯的臥榻旁邊。
蘇玉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眸,腰間的隱隱的疼痛不斷提醒著蘇玉在黎山滑山之時所承受的來自與死亡的壓力,她清晰地記得自己心中想的是什麼。
秦硯啊秦硯。
蘇玉將身上的錦被裹嚴實,神色恍惚地望著燭火昏暗的帳頂,也許有些人有些事並不能被時光所淹沒,反而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加深刻的印刻在骨髓之中,想忘卻怎麼都不了。
雖然蘇逍的床席十分冰冷僵硬,可蘇玉這幾日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睢城,中途又遭遇了從未遇到過的滑山,早已經精疲力竭,幾乎剛閉上眼楮,便陷入了半昏迷的睡夢之中。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到蘇玉被人輕輕推醒的時候,腦中還有些發昏,一時之間竟然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推蘇玉的人此時正側坐在她的身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口中打趣道︰「怎麼?睜開眼了了這麼久了還未清醒過來?」
那聲音雖然清冷如潺潺寒澗之水,不知為何卻讓人覺得他的心情分外愉悅。
蘇玉晃了晃腦袋,視線這才慢慢聚攏起來,側頭一看將她搖醒的人,月白色的錦衣將那人如玉的面容襯托的更加清潤俊朗,瞳色漆黑如墨,泛著笑意盈盈的微光,看起來就像是一副精致的工筆畫一般。
蘇玉揉了揉眼楮︰「秦大人?」
「嗯,我是秦大人。」那人笑道,「起來吃飯了,外面天色已然大黑了,若是再睡這麼下去你晚上怕是又該睡不著了。」
蘇玉一觸自己的額頭,方才神思混沌什麼都記不起來,如今略微清醒了一些,一片空白的記憶便如排山倒海的泥流與山石一般向自己砸了過來,蘇玉打了個寒噤,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後腰。
秦硯一直靜靜凝視著蘇玉,看到她如此動作,口中關切問道︰「怎麼了?可是腰部還是十分疼痛?」
「啊?」蘇玉收回了手,口中匆忙道,「沒有,針灸之後腰上的疼痛已經緩解很多了。我只是睡了太久,已然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秦硯笑了笑,將放在床邊矮桌上的一碗清粥小菜遞給了她︰「先吃些東西罷,看你包裹里面盡是一些不佔分量的干糧,你這幾日定然沒有好好用膳。我命人做了一些清淡的菜式給你,你的胃空了這麼久,太過油膩的膳食怕是受不住。」
蘇玉本來並未感到十分饑餓,可當秦硯將飯菜端到她面前時,便被那清爽的味道勾得饑腸轆轆了起來。
見到秦硯端著碗勺並沒有絲毫遞給她的意思,蘇玉疑惑道︰「你要喂我?」
秦硯如墨染一般的眸中泛起一絲溫柔之色︰「你若是想,那也行。」
蘇玉匆忙從秦硯手中搶過碗勺,口中道︰「自然是不必勞煩秦大人了。」
秦硯不以為意一笑。
在蘇玉用膳的時候,秦硯便一直坐在她身旁嘴角微微勾起默默注視著她。
蘇玉其實在用膳的時候並不習慣他人的視線,即便是在自己的房中,蘇玉也會先將冬兒打發了之後才會動筷子,可是秦硯的視線卻素來不會讓她感到半分不自在。
應是以往在秦府的時候兩人太過形影不離了罷。蘇玉一面心頭思索著,一面將最後一口清粥咽了下去,只覺得原本冰涼的胃如今暖了不少。
回味了一下方才粥菜的味道,蘇玉舌忝了舌忝唇角,口中問道︰「這是藥膳?你做的?」
「我的手藝你又不是不知道。」秦硯搖了搖頭,面上露出一絲遺憾來,「我也就只能煎個藥,這粥菜是白青做的。」
「白青?」蘇玉驚訝了一瞬,「他也隨著你一同來睢城了?」
「他自己要來,怎麼攔都攔不住。」秦硯道,「你來到軍營中一事我為了防止泄密還未對他提起,待到將內應的事情解決了我便帶著他過來見你。」
「我確實有好些時日沒有見過他了。」蘇玉將碗重新放回到臥榻前的矮桌上,放眼一掃軍帳之中,一縷幽幽燭火搖曳著將漆黑的軍帳照亮,只有自己與秦硯二人的身影印在帳內,不禁疑惑問道,「方才你不是與我大哥一起去蕭主將的軍帳中商議此事麼?怎麼只有你回來了,我大哥呢?」
「蘇少將軍回來過一次。」秦硯似笑非笑地看著蘇玉。
蘇玉被秦硯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不禁垂下頭來打量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目光在逡巡了一圈來到身~下的臥榻之上時,這才發現那床鋪十分柔軟,不是秦硯的臥榻又能是誰的?
面上不禁紅了紅,蘇玉支支吾吾的解釋道︰「我睡下的時候分明還在我大哥那里,我也不知道怎麼……怎麼睡起來便成了這個樣子,我大哥可是發現了才被氣跑的?」
秦硯眸中漾著溫柔之色︰「當時蘇少將軍尚有軍務在身,僅來得及回來看你一眼,見你還在睡便匆匆忙忙出軍帳了,哪里會發現你移了位置。」
蘇玉听了秦硯的解釋,輕輕舒了一口氣,反應過來時便愈發覺得不對勁。往日里在家中的時候她睡覺也十分老實,睡下去是什麼樣子睡起來便是什麼樣子,哪里會出現滾過自己的床榻睡到他人榻上的狀況?
眸中露著一絲狐疑看向秦硯,卻發現他清俊的面容上神色溫潤誠摯,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你沒移過我?」蘇玉咬了咬唇問道。
秦硯失笑︰「我動沒動過你,蘇二小姐自己難道感受不到麼?」
蘇玉凝眉想了想,確實沒有察覺到。
輕咳了一聲,蘇玉繼續問道︰「我大哥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秦硯回答道︰「應該還要過一陣子。」
「我完全沒料到秦大人竟然會與我大哥同住在一間軍帳之中。」蘇玉垂眸看了看並且在一起的兩個床席,感嘆道,「我以為身為監軍與副將,本應該有自己獨自的軍帳的。」
秦硯道︰「這件事你得要去詢問蕭將軍心中是如何想的,軍帳便是他分的。」
蘇玉頓了頓,試探問向秦硯道︰「秦大人可覺得我大哥好相與?」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果然是玩物喪志,作者菌淘寶的小魔磚回來了,很嗨皮的玩了一下午,結果……大家對不住我又更新晚了捂大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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