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對于他的關心,她有些不習慣,回避了他的視線,她將目光落在攤放桌上的山水圖。「那幅圖有什麼古怪的地方嗎?」
沒料到她一醒來最先關心的是這個,尹承善又氣又無奈。
她不是應該先關心自己身上的毒嗎?
這兩天來他始終沒法忘記,她撐著痛楚找到他時的模樣,面無血色,額際狂冒冷汗,粉唇被她自己咬得傷痕累累。
連中了毒她都這般固執,就為了不想讓人發現她的軟弱,所以她寧可咬破了唇也不肯逸出一絲痛楚申吟。
即便是昏迷的這兩天,意識不清了,卻連一滴淚都沒掉。
老實說,看她這樣,他的胸口悶悶的,甚至有股想殺人的沖動,說來他寧可看她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狠勁,也不想見她這蒼白的模樣。
思及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越來越在意這個女人了……
看尹承善沒說話,商飛雪有些急了,「怎麼?那圖有什麼問題嗎?」
回過神,他搖搖頭,「沒事,只是瞧了兩天也沒瞧出有什麼不對勁。」
「是嗎。」听到這個答案,她不算失望,畢竟她早有心理準備,可能不會那麼簡單就能看出端倪,但至少她已經知道商清遠讓她嫁進王府就是為了這幅圖,這幅圖里一定有什麼玄機。
現在瞧不出來不打緊,慢慢琢磨早晚有一天能知道這其中的秘密,然後她就能想到辦法扳倒商清遠。
想到這里,她一邊撐著虛弱的身子準備下床榻,一邊朝尹承善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
沒想到一昏竟然睡過了兩天,她心里一急,動作跟著慌張起來,本就身子還虛弱的她差點摔下床榻。
見狀,尹承善眼捷手快的沖上前扶好她。
「妳想做什麼?妳身子還沒好全,回去躺著。」瞧她那倔強到連喊人幫忙都不願意的模樣,他的濃眉皺了皺。
「我得回侯府。」打成婚那夜兩人把事情攤開後,除非是在外人面前,否則商飛雪不再自稱為妾。
「妳放心,三朝回門的事,本王已讓人遞消息回侯府,說妳染了風寒,等身子好了再回去。」
他不贊同的道︰「妳被這毒折騰了兩天兩夜,如今身子虧虛,應當再躺躺。」
她搖了搖頭,「回門的事可以這樣說,但迎花的事該怎麼辦?商清遠支使迎花監視我,但我並不知道迎花多久回復商清遠一次,也搞不清楚兩人是怎麼聯系的,如今迎花被我殺了,沒人回復商清遠,若我還不回侯府交代,只怕商清遠要起疑心,到時可要打草驚蛇了。」
她殺迎花的時候可沒想過自己會昏睡兩天,現如今可不能再拖了。
望著她那帶著濃濃倔強的臉色,尹承善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就沒見過比她還固執的女人!
他上輩子是犯了什麼錯了,怎麼他身邊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倔強,初冬陽是這樣,商飛雪也是這樣。
「本王不準妳拿自個的身子開玩笑,別忘了,妳可是本王的側妃。」犯難地揉了揉發疼的額際,他沒同意她這麼折騰她的身子。「妳先養好身子,這事我再想想怎麼解決。」
「王爺,記得我們的共識嗎?我不是你的側妃,充其量咱們就是盟友罷了,你管不著我。」
她還以為針對這件事他們已經講清楚了,沒想到這男人反反復覆的,她實在有必要再次申明。
從頭到尾她願意以妾的名義入府,那是因為想要弄清楚商清遠想干麼,而不是真的心甘情願委身為妾。
自從眼睜睜瞧過娘親受過的屈辱後,她就已經發誓此生絕不為人妾。
「本王不記得什麼共識,本王沒跟妳應好吧。」听她想撇得一乾二淨,尹承善有些氣結。「咱們行過禮的,天下人都知道妳是本王的側妃。」
雖然只是簡單置辦,可京里誰不知道冬寧侯府的庶女商飛雪嫁給瀧陽王尹承善當側妃,這身分可不是說不要就不要的,就算她不承認,將來只怕也無法另嫁旁人。
不,應該說,就算她想另嫁他也打死不會答應的。
「你——」原來這男人壓根就打算跟她耍無賴,商飛雪有苦說不出,只好撇過頭倔強道︰「隨便你跟天下人要怎麼想,總之我說我不是你的側妃就不是。」
她早想好事成之後會詐死離開,改名換姓的自在生活,至于他愛怎麼想怎麼做是他的事,別動手動腳便是。
知道她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動,尹承善也不跟她爭執了,自顧自地說︰「反正無論妳怎麼說,本王今日都不會讓妳出門。」
太醫特別交代過,每每毒發一次,她的身子就會損耗一次,定要好生休養,才能延長等待解藥的時間,否則身子若折騰太過,到時就算找到解藥,只怕也是回天乏術。
「我有腳,我自個兒能走!」才說著,商飛雪便要自己起身「放肆,本王讓妳不準出門,就是不準出門。」尹承善用力按住她的身子,讓她掙扎不開。
理智上,他知道她說的對,若是他們打算將計就計,便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商清遠起疑,可瞧她那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身子,他就是不舍。
「讓我走。」她試圖撥開他的手。
「不準。」命令的聲調更沉,瞪著她的眼楮里火氣更盛。
她也瞪了他一眼,但懶得與他多說,反正除非他能綁著她,否則找著機會她便一定會去。
雖然她沒有再反駁他,也沒再說話,但他卻清楚的看出她心意已決。
「妳……該死的!」鮮少被人拂逆的尹承善氣壞了。
隔天,兩個同樣固執的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大眼瞪小眼。
商飛雪沒想到尹承善會跟來,但又不得不承認以回門當借口回侯府恰當又不會讓人起疑,不過既然是回門,那尹承善跟來便合情合理,她也不好拒絕。
為此,她只好懷著對這無賴男人的滿心不悅啟程,說來這是她第一次反省自己的眼光,不懂自己先前怎麼會把這無賴當好人。
王府的馬車自然是舒適的,軟軟的臥榻,柔柔的靠枕,不僅有固定在馬車上的茶幾,還置有微型的多寶格用來放置茶葉、點心和蜜餞等物,供人解饞。
「咳咳!」許是剛剛上車時吹了點風,商飛雪喉頭不舒服地干咳了幾聲。
她一咳,尹承善像是捉到她的小辮子似的,隨即用那渾厚低沉的嗓音數落道︰「妳著實不該出門的,瞧瞧妳,又不舒服了吧。」
斜睨了他一眼,她懶得理他,徑自靠著軟枕瞧看窗外。
其實她覺得身子沒好全更好,否則騙不過商清遠。
她的蒼白是讓商清遠卸下心防的最好方法,也只有這樣,他才會相信他的計策成功了,而她則是因為怕死,才會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仍堅持回娘家。
只是……她該怎麼解釋迎花的下落呢?
「妳在瞧什麼?」瞧她看著窗外不說話,不喜歡被忽略的尹承善刻意朝她挪了挪身子,看她仍不出聲,終于忍不住問道。
「街景。」他愛問她就答,但口氣很清冷。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過嫁給他幾天罷了,她卻覺得這個男人的改變頗大,尤其在她昏睡兩天醒來後,明明她照樣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反倒更縱容她,雖說也會氣惱,但不至于真對她怎麼樣,且拿回門這件事來說,不僅最終是順了她、更甚是幫了她一把。
但對于尹承善,她是矛盾的,她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話、有些行為會讓她覺得安心,甚至喜悅喜歡,可是她告訴自己,這個有了正妻的男人她沾不得,她遲早要離開的,對于他,她應該要敬而遠之。
「那有什麼好看的?」尹承善咕噥一句,不高興的其實是她寧可看街景也不跟他說話的行為。
就他看來,京城雖然繁華熱鬧,可街上的景致數十年如一日,沒啥稀奇的。
「以前給人做丫鬟的時候,身不由己,想要上街一趟不容易,我娘總是……」提到這,商飛雪的心情驀地沉了幾分。
她想起的不是做人丫鬟的委屈,老實講她也不委屈,只是思及幼時幾次跟娘親上街的情景,頓時覺得觸景傷情。
想到這,她抬手放下了簾子,也不看了,只是閉目養神,但從她的臉上仍可隱隱瞧出一抹暗藏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