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冬寒風凜冽刺骨,子夜大街上早已經空無一人,唯有未央街上、宗政暝那抹妖嬈艷烈的大紅色身影依然在皎冷的月光中迷離艷絕。遴璩暱za
大紅色衣袂飄飛,三千墨色長發未扎未束、自然隨意的披散在身後,獵獵寒風蕭瑟至了極,整個人的周身都籠著一層詭譎妖異的涼薄氣息。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東方天幕漸漸露出一絲魚肚白,六皇子宗政擎和十二皇子宗政宇終是面色為難的從暖轎里走了出來。
走到宗政暝的身邊,宗政擎身後那個面無表情的侍女立即上前一步,抬手將一件雪白色的狐裘大氅披在宗政暝身|上,垂眉道︰「五皇子殿下,您已經在這里站了兩個時辰了,想必,那位百里三小姐已經成功逃開太子殿下和一眾皇城禁衛軍……天氣蕭瑟寒冷,您的身|體要緊,還是先回宮吧!」
聞聲,宗政暝慵懶散漫的掀起半分眼簾、斜睨著細長妖異的眼角看了那女子一眼,眼角倏爾一眯,「你,抬起頭來!」
同是一身妖嬈紅色的女子緩緩抬起臉來,觸及宗政暝震怒的表情後,臉色陡然一變,迅速單膝跪倒在地上,「五皇子殿下請息怒……啊……」
話音未落盡,紅衣女子已經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似的、飛了出去。
六皇子宗政擎面色微變,上前一步、急急的低吼出聲,「皇兄,你究竟是中了什麼魔障了?」
「那百里流月只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丫頭而已,不但私通魔教教主容傾、勾結西岐太子鐘離魅,還公然忤逆聖威,那麼一個不懂禮數、不識禮法的瘋丫頭,到底有什麼值得皇兄你念念不忘的?」
旁邊,十二皇子宗政宇疾走幾步,將側臥在雪地里吐血的紅衣女子扶起來,眼眶驀地一紅,抖著顫抖的聲線看向宗政暝,悲傷道︰「皇兄,你居然只是因為緋月長的有一點兒像百里流月,就對緋月大動干戈,還出手傷了她!皇兄,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緋月的!」
聞言,側臉埋在宗政宇懷里的言緋月身形微僵,唇線緊抿,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之後,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宗政宇用雪白的袖子仔細的擦拭著言緋月唇邊妖嬈蜿蜒的血跡,低啞著嗓音道︰「緋月,你撐住,我馬上帶你回宮去找太醫!」
言緋月蒼白著臉色,虛弱的笑了笑,「十二皇子殿下,緋月沒事兒,不要擔心!」
宗政宇咬了咬牙,打橫將言緋月抱起來,剛轉身,卻听見身後宗政暝涼涼的說了一句,「以後不許再叫緋月!」
——以後不許再叫緋月?
宗政擎、宗政宇、言緋月三人同時一愣,待反應過來,言緋月垂眉哂然自嘲的笑了笑,幾近悲涼,「五皇子殿下,緋……色,記得了!」
「皇兄,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了一個已經被定罪為亂臣賊子的百里流月,你真的要斷了我們之間的兄弟情義嗎!」向來都是對宗政暝言听計從、依賴有加的宗政宇,第一次在宗政暝面前表現出了這般狂躁憤怒的表情。
如若不是他懷里還抱著身|體虛弱、臉色蒼白的言緋月,宗政宇著實會不管不顧的沖上去和宗政暝打一架。旁邊,六皇子宗政擎面色已然變了好幾遍,方才眼角微眯著、沖宗政宇使了個眼色,道︰「十二弟,緋……色快撐不住了,你趕快帶她回宮吧!」
宗政宇又是一咬牙,「緋月就是緋月,不是什麼緋色!」
話音剛落下,就見宗政暝狹長上挑的桃花眼里閃過一抹狠戾的陰鷙,大紅色攏袖下,縴縴細指微動,腳下一枚圓潤的黑色小石子平地飛起,帶著凌厲而強悍的內力,直沖宗政宇而去。
宗政宇沒有防備,硬生生的被那枚小石子打碎了腕骨,如此一來,雙臂承受不住言緋月的重量,手一松開,言緋月再次重重的跌進了雪地里,原本就已經移了位的五髒六腑再度受挫,內傷迸|發,吐出一口血。
「緋月……」宗政宇失聲驚呼。
饒是三人中向來以冷靜和理智自持的六皇子宗政擎,此時此刻,也終于忍不住怒火上衍,眯緊了眼楮低吼出聲,「皇兄,難道你真的要為了一個百里流月而斷了我們之間的兄弟情義?」
宗政暝沒有說話,只是側著眼角涼涼的斜睨了宗政擎和宗政宇一眼,然後轉身離開。那樣極盡涼薄的姿態,堪堪的叫宗政擎和宗政宇寒心寒到了骨子里。
「皇兄!」寒風刺骨,呼嘯凜冽,負手站在風口之處、宗政擎倏爾握緊拳頭喊了一聲。
垂眉之際、冷峻的眼角尾端有一抹淒傷的薄光閃逝而過,他苦笑道︰「我們兄弟三人是一起長大的,也一起經歷過了數十幾場大大小小的戰爭,出生共死、生死與共,即便是這樣,我們在皇兄心中的份量仍是不及百里流月分毫嗎?」
宗政暝身形微僵,眼角余光微微往後斜了斜,但終究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hi
◎◎◎◎◎◎
生前,流月是二十一世紀東城國際最彪悍凶猛、最叫人聞風喪膽的國際刑警10897——人稱「羅剎」,身手了得、槍法奇準,更是心狠手辣的不把自己當成一個女孩子。
東城那些身|體精壯的男|人們,也不過每天負重三十公斤繞著山路跑上三十公里,而流月的日常體能訓練,卻是每天都負重五十公斤繞著那條崎嶇不平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一腳踩空滾下去的山路跑五十公里。
當時,流月還只是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孩子,卻硬生生的將自己逼到了最末路的絕境里,沒有人心疼她,于是,她便狠戾的幾近沒有人性。她一直相信,所有的痛、所有的苦,只要咬緊了牙關撐過去,就是未來。
——終究,她還是沒有看見自己的未來!可是,她又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了扭曲的未來!
如果沒有如玉那個不爭用的丫頭拖累,這幾個時辰的時間,流月早就已經在凌山和紫禁城之間來回好幾趟了,也不至于,連逃跑都被人逮住-_-|||。
江池滿臉黑線的看著離她僅有幾步之遠的流月,在心中默默的組織了許久的語言,才干笑著道︰「百里三小姐,太子殿下並無意傷您、也不會為難您,所以還請三小姐不要再跑了,也不要再為難屬下了,請三小姐隨屬下回去復命吧!」
「這皇宮里,究竟是宗政離說了算呢,還是宗政天琮那只老狐狸說了算?」意味不明的聲線里、盡是涼薄冷峭,眼角微微眯起,流月忽然用力掐了如玉的胳膊一下,癱軟在地上的小丫頭立即驚呼出聲,「小姐,你丫狠心爛腸子的病又發作了!」
流月面色一黑,回頭狠狠的瞪了如玉一眼,而後比著唇形無聲道︰「如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是你跑不動,你就等著被埋進踏雪飛花樓吧!」
「☉ ☉……」如玉小臉上的表情持續僵垮中,哭喪著小臉問道︰「小姐,你有沒有可能使出一種失傳已久但是非常厲害的武功,吹一口氣、就叫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了?」
江池唇角劇烈的抽搐了幾抽,「……」死無葬身之地?!
額上黑線越滑越多,江池想了許久許久,也未曾想出他和如玉之間究竟有什麼血海深仇,難不成是他年小不經事的時候非禮了她?又或者是,年小不經事的他和同樣年小不經事的哥哥江城一起非禮了她?不得而知!
他只曉得,眼前這只看上去很無辜又很無害的跟小兔子一樣的女孩子,一旦狠起來,比他家三小姐更加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更加的不|要|臉!!!
夜里的溫度越發的寒冷起來,隨著呼吸,白霧迷離。
流月眯眼、定定的看了江池一會兒,薄唇微啟,「江池,你是決計不會放我和如玉走的,對不對?」
江池點了點頭,「請百里三小姐不要為難屬下!
「那好吧!」話音落下,流月夭夭的笑了笑。垂眉,許是半口茶不過的功夫,流月猛地揚起臉來,笑容盡數收斂、卻目露凶光,「江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今天,就是你的死無葬身之地之日!」
凶悍的掌風直襲面門,江池心頭一驚,下意識的側過臉去,不防備,小腿骨上重重的受了一擊,一時間支撐不住,江池硬生生的就朝前單膝跪了下去,正好跪在如玉的身前。
「嗷(☉o☉)啊!」如玉驚愕的瞪大了雙眼,下一秒,面露赧然之色,搓手羞澀的道︰「江、江、江統領,你趕快起來啊,如玉只是一個小丫鬟而已,怎麼能受得住你如此的大禮呢!」-
_-|||
眼角、唇角劇烈抽搐,江池的表情有些中風,想站起來、偏偏小腿骨上被流月踹到的地方又疼得厲害,于是,如玉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丫頭笑嘻嘻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哎呀哎呀,江統領你真是太客氣了啦!」
挺起小胸脯轉過身去,眉眼飛揚著、如玉沖流月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小姐,看見了吧,連皇城禁衛軍的統領都給我下跪了!」
流月挑眉、漫不經心又冷漠涼薄至極的目光依次從江池和如玉身|上掃過,眯眼眯了半晌,幽幽道︰「真沒出息!」這四個字,不知道是在說如玉,還是在說江池。
著實不知道是沖著誰說的,反正,兩人的表情同時變了一變。
如玉癟著嘴,控訴,「小姐,貶低我真的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沒有。」淡然否定,流月再度挑了挑眉,眸色涼薄瞥的向依然單膝跪在地上的江池,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兒沒讓江池嘔血嘔死,流月說,「如玉,還不趕快叫江統領起身,縱然江統領是心甘情願的,但是于理而言終歸是不太好的!」-
_-|||生平第一次,江池如此的想要一口咬死兩個人!眼前這一主一僕,明明都只是十三歲大小的女孩子,一個渾身戾氣、一個滿身無辜,但是扮豬吃老虎的功夫卻了不得!
來追人之前,太子殿下還特意叮囑他,「不許傷了她!」
江池滿臉黑線、委屈無比的看著眼前這個姿態慵懶散漫又雲淡風輕的女孩子,內心無比陰郁,連魔教教主容傾和西岐太子鐘離魅都拿著沒辦法的小妖女,他江池何德何能、能傷了她!
下一秒,江池就覺得後背上陰風陣陣,妖風四起。
——而且,那決計不是錯覺!
鼻息間,忽然有一陣迷迭的異香拂過,隨著平地而起的陰森妖風,地上表層松軟的積雪被吹上半空之中,一時間里,眼前一片迷蒙和蒼白。隱隱約約的,耳邊似乎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骨頭被鎖鏈摩擦發出的「 嚓」聲,眾人好奇,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待漫天飛雪重新歸于平寂,視線里出現了一列整齊有素的骷|髏人,此時此刻,正追尋著隊列最前面的男子向這邊走來。
走在骷|髏人隊列最前面的白衣男子,衣袂飄飛、姿容端麗,泛著水光的緋色薄唇輕抿,一抹涼薄入了骨的淺笑,嫣然驚艷。
「統領大人!」待看清楚來人,一眾皇城禁衛軍皆臉色大變,其中一人急急的驚呼了一聲,「是西岐太子鐘離魅和骷|髏兵團!」
話音剛落,一枚類似于冰晶似的物體從鐘離魅手中飛出,直直的抵入了那皇城禁衛軍的喉嚨里。
見血封喉。
那冰晶不是普通的冰晶,而是劇毒淬煉而成的毒物,這天下的至毒之物。
在眾人愕然大驚的視線里,方才被冰晶打穿了喉嚨、倒在雪地里的皇城禁衛軍的尸體開始迅速的融化起來,不消半盞茶的功夫,皮肉皆爛去,只剩了一具森森白骨。逆著皎冷的月光,恐怖至了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