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楚氏已經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好像是做了什麼噩夢,臉上的表情十分激動,嘴里還在一直叫嚷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顧楚邁動兩條小腿「 」的跑到chuang邊,雙腿膝蓋跪在那張破破爛爛的椅子上,俯下半個小身|子,伸手握住了他娘親的手,細聲細氣的安撫道︰「娘親不要怕,小楚在呢,娘親不要害怕,小楚已經長大了,小楚會保護娘親的!」
如此場面,流月忍不住心上一酸,這些,都是她沒有經歷過的。钀鐻遽zahi親情。
顧楚一直都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不過七八歲的小小年紀,便擔負起了所有的家計,太過堅強、太過成熟,過早的懂得了生活的困苦,可是那雙清澈干淨的眼楮里,卻依然沒有染上半分暗沉的陰霾。
他樂觀的活著,笑容真誠,不曾因為上天給他的命運而失落半分。
流月上前,伸手將顧楚的小腦袋攬進了自己的懷里,「小楚,你娘親不會有事兒的,先讓劉大夫給你娘親看看病吧!」
「嗯。」顧楚急忙從椅子上跳下來,扯著自己破破爛爛的袖子、仔仔細細的把凳面擦拭了一遍之後,退到一邊,垂眉乖巧的道︰「爺爺,您請坐。」
劉大夫笑了笑,走到椅子邊坐下,仔細的給楚氏把了把脈,而後扒拉開楚氏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眼珠子,最後又扒拉開楚氏的嘴唇看了看她的舌苔,默然了片刻之後,劉大夫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想必百里三小姐已經知道楚夫人的狀況了吧?」
流月眯眼,「疫毒侵襲。」
劉大夫點頭,「疫毒侵襲的特點就是發病急,病情重,熱型不一。hi依照楚夫人現在這種熱甚寒微、頭痛面赤、神昏譫語、驚厥舌紅少絳苔黑垢以及脈洪數的癥狀來看,楚夫人應該是熱瘴導致的瘧疾。」
「熱瘴?」縱然早就猜到了,但是經由劉大夫口中說出來時,流月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眉頭,「時值末冬、天氣寒冷,楚夫人為何會患熱瘴呢?」
劉大夫道︰「百里三小姐有所不知,這熱瘴的成病原因並非是由外界天氣的冷熱來決定的,而是心火。老夫看了看楚夫人的舌苔,舌苔發紅而泛白,想來是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加之前些時日身|體就就有些不舒服、卻一直拖著沒有看病,最後,導致熱瘴積囤,故而,瘧疾發病才會如此的急而凶。」
聞言,顧楚面色微紅,臉上表情愧疚至極,局促不安的攪動著兩手大拇指,低聲道︰「都是小楚不好,都是因為小楚沒有照顧好娘親、娘親才會生病的,前些日子、不知道什麼原因,後山被官府給封了,小楚不能上後山去撿柴、所以沒有錢給娘親買吃的,娘親本來身|子就病著,後來又好幾天沒有吃東西,昨天晚上,娘親突然發起了高燒,小楚去請大夫,可是大夫說、沒有錢給娘親抓藥的話,娘親就活不了了……」
話落至最後,顧楚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一把撲進流月的懷里,哽咽著乞求道︰「小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小楚的娘親吧,小楚就只有一個娘親,小楚不想娘親死掉,嗚嗚嗚……」
這樣悲傷的場面,饒是流月再鐵石心腸、也終是忍不住一陣心疼。
深吸一口涼氣,直到鼻息里盡數被血腥腐爛潮濕的臭氣湮沒,流月抿緊了唇角,單手抱著顧楚,另一手溫柔的模著他的後腦勺,安慰道︰「小楚別哭,你娘親不會有事兒的。hi」
末了,流月轉臉看向劉大夫,問道︰「劉大夫,楚氏可還有救?」
劉大夫皺眉尋思了片刻,提筆寫道︰「熱瘴的治法為︰闢穢除瘴,清熱保津。
「為今之計,可用清瘴湯︰需要黃芩十二克,黃連七克,知母十二克,柴胡十二克,常山七克,青蒿十二克,半夏十二克,陳皮十二克,茯苓十二克,竹茹十二克,枳實十二克,生甘草七克,滑石十六克,朱砂一克,研磨了之後沖服。」
「三天過後,可在上述十幾味草藥里再加生石膏三十五克,大青葉十六克,生地十二克,玄參十六克,石斛十二克,玉竹十六克,生大黃十二克,元明粉十二克。」
流月伸手接過那一張藥單,忽然感覺衣袖被揪緊,流月垂眉去看,就見小顧楚正抓著她的衣袖、可憐兮兮的仰頭看著她,黑亮的眼楮里一片失落和悲傷,他鼻音囔囔的道︰「小姐姐,我沒有錢給娘親抓藥。」
流月吸氣,仰頭四十五度角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外,終是勾唇淺淺的笑了笑,「不用擔心,姐姐有錢。」
反手將藥單還給劉大夫,流月道︰「那就麻煩劉大夫了!」
劉大夫點頭,而後看向淚眼迷蒙的小顧楚,道︰「孩子,你叫顧楚對吧,來,跟爺爺去藥館抓藥去吧。」
「嗯。」小顧楚依然的乖巧听話,跟著劉大夫出了門。
直到夜色將那抹小小的身影徹底消融,流月忽然想起了什麼,沖著夜幕中喊了一聲,「小楚,記得去升平街上的百里相府找我,我叫百里流月!」
流月不知道顧楚有沒有听見她的話,只是依稀感覺、那抹小小的身影在夜色里稍稍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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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失蹤了接近兩天兩夜,沒有一丁點兒的音訊,百里相府上早就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甚至于,流月失蹤的事情還驚動了太子殿下宗政離、九皇子殿下宗政翼、十三皇子殿下宗政麟。
有人說兩天前看到過、一身華貴倜儻男裝扮相的流月帶著一個同樣衣著華貴不俗的小公子去了踏雪飛花樓,可是百里流宸帶人找去踏雪飛花樓的時候,才發現、踏雪飛花樓早已經人去樓空。原本在踏雪飛花樓周邊做小生意小買賣的小販們神秘兮兮的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前兩天,這踏雪飛花樓發生了血|案,好像是死了兩個美貌若天仙的姑娘呢!」
旁邊,另一個賣包子的小販也急忙湊過頭來,咂麼著嘴八卦道︰「就是啊、就是啊,那可真是兩個美若天仙一樣的姑娘,即便中了劇毒,整張臉都青黑浮腫了起來,可是啊,還是非常漂亮的,真不知道,她們生前該是如何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兒呢!」
百里流宸面色略黑,皺眉,聲線陰鷙的問道︰「那麼,踏雪飛花樓的*去哪里了?」
一個買梳子的婦人鄙夷的撇了撇嘴,「哼,鬧出了兩條人命,那個*她還敢待在這里嗎?整天做那些蠅營狗苟、見不得人的勾|當,專門勾|引有婦之夫,干盡這些生孩子沒pi眼兒的事情,她早就該不得好死了!」
憤憤的咒罵著,末了,那婦人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旁邊,另一個賣胭脂香氛的婦人也恨恨的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些臭|不|要|臉的狐|狸|精們就是出來禍害男|人的sao蝞|子,專門做那些勾|引別人相公的勾|當,這不,就在上個月,隔壁孫*家的死相公從踏雪飛花樓離開之後,就被發現暴死在了城北的荒郊野外里!」
「呸!狐狸精!」
「呸!狐狸精!」
兩個婦人一直往地上啐了好幾口唾沫,方才嫌惡似的搓了搓手、各自折回自己的攤子旁。
百里流宸沉默半晌不語,面色清冷、眼眸陰鷙,冷冷的瞥了兩個婦人肥胖臃腫的背影一眼,而後一手環抱在胸前,令一手虎口撐住下巴,冷冷的看了踏雪飛花樓的牌匾許久,滿臉清冷的若有所思,忽而,他陰霾的眼角閃過一抹蕭瑟冷峭的寒意,半晌之後,銘瓴和月蠍一左一右的從長安街兩側小跑到百里流宸身邊。
銘瓴雙手抱拳、垂眉極其恭敬的稟報道︰「大少爺,附近的攤販都說,看到三小姐進了踏雪飛花樓之後卻沒有看見三小姐出來,恐怕此時此刻,三小姐仍舊在踏雪飛花樓里。」
百里流宸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銘瓴,卻仍舊是半晌沉默不語,許是半盞茶的時辰之後,百里流宸陰鷙暗沉的眸光緩緩轉向月蠍,聲線低沉,「月蠍?」
月蠍畢恭畢敬的垂著臉,听到百里流宸的聲音時、唇角不可抑制的劇烈抽搐了好幾抽,「現如今,整個璟城里都在瘋狂的盛傳著,鎮南將軍的妹妹百里流月最近新被皇上御封為踏西將軍,一時間里,洋洋自得、恃聖chong而驕,玩夠了男|人又開始玩女|人,但無奈踏雪飛花樓的女子都是貞|烈性子,氣不過踏西將軍的離經叛道、荒|yin背世……然後,踏西將軍在一怒之下,就毒殺了兩個女子。」
百里流宸(面無表情)︰「……」
銘瓴(滿頭黑線+唇角劇烈抽搐)︰「……○|▔|_」如果是他家三小姐,倒是真的很有可能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