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燕京,人間四月,本該是清風和煦,陽光輕暖,然,此刻的西市長街卻是一派人心惶惶,空氣之中的溫度炙熱而灼人,天際,被那漫天而起的火光照亮,艷紅一片。
火勢,依然在蔓延,仿佛帶著焚燒一切的決心,誓將鳳凰樓化為虛無。
「快——快救火——」一陣高昂激越的呼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伴隨著那疾風驟雨一般涌來的腳步聲,讓人的情緒沒來由的躁動不安。
「御史大人,您要堅持住啊!公子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未見來人,聲音倒是先傳來了。
「是啊,御史大人,公子他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定失火之前公子就已經逃出來了呢?公子他那麼聰明,一定會化險為夷的。」在眾人的勸慰聲中,依稀可以听到恐懼焦灼的哭喊聲。
遠遠的,便可看到一大群的官兵簇擁著兩名身著官服的男子快步走來,一人,年輕俊朗,溫潤儒雅,那面容幾乎與慕千秋如出一轍,只是此刻,他的臉色沉的厲害,很是難看,此人,自然就是燕京府尹——慕承風!
而他身側的那一個同樣身著官服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微胖,此刻正一臉悲痛焦灼的表情,臉上依稀之間還有一絲淚痕,呃——老淚縱橫,痛心疾首。
此人,便是御史劉大人,那劉惡少的老爹,來之前,他已得知劉惡少就在鳳凰樓中,是以,是在心急如焚的一路煎熬之中趕到了這里來的。
「回稟大人,火勢借風而漲,威力百倍,鳳凰樓,已成一片廢墟,里面,無一人生還。」沖在最前面的燕京府和御史台的大量官兵抵達了鳳凰樓之後,又火速折返,像慕承風匯報情況。
「什麼?你說什麼?無一人生還?我的明兒呢?我的明兒在哪?」劉御史聞言,腳下驀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而被身邊的官兵及時扶住,但見他一把抓住來人的衣襟,神情異常激動的開口厲聲問道。
「回……回大人……公子他,他,他已經去了……」那名官兵有些艱難的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回道。
事實就是如此啊!他們趕到的時候,鳳凰樓已經坍塌,那樣沖天的火勢之下,就算是銅牆鐵壁也能融化了!更何況是凡胎的血肉之軀呢?
「不——我的兒呀——我不相信呀——老天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你要這樣懲罰我——」聞言,劉御史眼前一黑,揪著那官兵衣襟的手頹然松開,軟到在地,神情悲慟至極,也不顧是在大街之上,便就那樣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聲音滄桑而沉痛。
「大……大人請節哀……」那前來報訊的官兵,縮了縮脖子,低著腦袋說了一句之後便站到了一邊去。
「封鎖街道,所有人不得離開!嚴查鳳凰樓失火一事!」聞得屬下稟報的慕承風,雖然面容之上沒有多少變化,可是那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是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爆出,似乎正壓抑著無邊的怒意。沉聲開口,對著一名官兵吩咐道。
「是!」一人出列,沉聲回道,然後,打了一個手勢,帶著一對官兵領命而去。
「縱然鳳凰樓已毀,但,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火勢撲滅。不能再造成其他的威脅與隱患!」一對官兵領命而去,慕承風便又對著另一人沉聲開口,吩咐。
今日偏偏風大,似乎連上天都想要將鳳凰樓毀于一旦!若是火勢借著風勢,再威脅到了其他的民宅茶坊之類,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況,無緣無故,鳳凰樓怎會失火?這其中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原因。
慕承風,緊抿著唇,溫潤圓滑的眼楮遠遠的看著那火勢漫天的鳳凰樓,那里,已經看不到鳳凰樓的影子,只是一片艷紅灼人的火海。
不管要用多久的時間,出動多少的人力,他都一定要將那火燒鳳凰樓的縱火之人找出來!一定要讓他付出比死亡更沉痛的代價!
鳳凰樓,可是他搖錢樹,燕京之中,多數人都知道他是鳳凰樓幕後的老板,大多數達官貴族都會賣他一份薄面的,鳳凰樓自開張以來一直平安無事,根本就沒有哪個不要命的敢在鳳凰樓撒野!如今倒好,突然之間出了事,而且,一出還是這麼大的事!居然將鳳凰樓化為了灰燼!
這個仇,他一定要討回來!這口惡氣,他如何能夠咽下?
漫天的火光,炙熱的空氣,人滿為患的長街,驚慌卻無法逃竄的人群,手執兵器,面容凝重的燕京府與御史台官兵,驚叫聲,哭喊聲,求饒聲,凝聚成一道獨特的風景,一場,在人間的舞台上演的雞飛狗跳的好戲。
而此刻,還有心情看戲的人,怕是,也只有慕雲希與軒轅澈兩人了吧?
相距百米之遙,慕雲希唇邊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清淺笑意,遠遠地看著那個面色鐵青,身著官服的男子,清冷空靈的眸中緩緩漫過幾分嘲弄之色。
這個人,就是她名義上的大哥?呵呵!何其陌生的兩個字!
看著那張溫潤儒雅,卻布滿圓滑與算計的臉,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另一張臉來,與他有著八分相像的臉,只是比他更圓滑,更精明,更工于心計和權謀傾軋。慕千秋,呵呵,她的父親麼?真是可笑!
「姐姐,你在看什麼?」軒轅澈滿臉狐疑的看了慕雲希一眼,眨了眨清澈純粹的眸子,語帶疑惑的出聲問道,清越稚女敕的嗓音俞這驚亂緊張的氣氛實在是格格不入。
「街道都已經被官兵封鎖了,澈兒,不害怕麼?」聞言,慕雲希緩緩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軒轅澈,對上他那一臉的純真懵懂略帶一絲興奮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淺聲問道。
看他的神情,似乎覺得這一切都很好玩,那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之中分明閃爍著幾許名為興奮與期待的光芒。
「才不害怕呢!有姐姐在,澈兒什麼都不怕!」誰知,軒轅澈听到慕雲希的問話之後,極是豪氣萬千的將腦袋一揚,看著慕雲希滿臉神采飛揚的開口回道,理直氣壯的回答,理所當然的語氣!
呃——好吧!難怪面對著滿街嚴陣以待,手執兵器的官兵,他還能夠那麼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原來是,相信她啊?呵呵!
「可是,難道澈兒忘了嗎?那火,可是我們放的!」慕雲希看著他那一臉有恃無恐的表情,琉璃色的眸中劃過一絲促狹,忽而對著他眨了眨眼楮,紅唇輕勾,緩緩開口,清冷空靈的嗓音略帶幾分神秘的氣息,那神情,竟有幾分調皮的意味。
「他們又不知道是我們放的!不說出來不就行了嘛!」聞言,軒轅澈臉上的表情微微頓了一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然後,咧開嘴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來,純粹無暇,卻帶著幾分得意的意味,清越稚女敕的嗓音之中滿是理所當然的有恃無恐。
雖然那火的確是姐姐讓子夜去放的,可是,有沒有人知道啊!那些穿著奇怪衣服的人就更不知道了!只要他們自己不說,不就沒事了麼?
「……」呃——這就是傳說中的裝瘋賣傻,掩耳盜鈴麼?
慕雲希微微抽搐著嘴角,頗有些無語的看著軒轅澈那一臉神采飛揚的表情,沒有想到,他還有耍無賴的潛質?
也許是,與這滿目驚慌失措的人群太過大相徑庭,也許,是慕雲希與軒轅澈這樣的人,無論身處何處,都會成為眾人一眼變注意到的焦點,慕承風很快便發現了人群之中的他們,精明圓滑的眸子微微一凝,臉上的表情也是極其微妙的一變。隨即,緩緩抬步,朝這邊走來。
慕雲希泰然自若的和軒轅澈說著話,眼角的余光瞥見那正緩步而來的人,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悄然漫過眼底。
「慕雲希,你為什麼會在這里?」片刻之後,慕承風的身影便出現在眼前,緩緩站定在慕雲希三步之遙,微微皺眉看向她,沉聲開口,語氣倒像是質問的成分多一些。
「可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聞言,慕雲希緩緩勾唇,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淡淡嘲諷,淡淡清涼,微微挑眉,漫不經心的開口,聲線淡漠清涼,語氣很是不客氣。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就是這樣和大哥說話的嗎?」聞言,慕承風的眉頭蹙的愈發緊了,臉色也是微微一變,沉聲喝道,一幅長兄如父,自命不凡的樣子。
「那你想讓我怎麼和你說話?恩?」對于慕承風那黑沉難看的臉色,慕雲希似乎根本就沒發現一般,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懶懶開口,不置可否。
「你!一點規矩都不懂!你的禮數都學到哪里去了?」慕雲希那輕描淡寫的話和漫不經心的態度看的慕承風暗自握緊了拳,豁然一甩衣袖,怒聲道。
長兄如父,長幼有次,當著下屬的面,她竟如此目無尊長,無禮至極!實在是太過分了!
「規矩麼?你若是懂規矩的話,何以見了夜王與本王妃不行禮?」聞言。慕雲希清冷空靈的眸中劃過一絲暗斂的冷厲鋒芒,櫻花色的唇微微上揚,彎起一絲冷魅嘲諷的弧度,琉璃色的眸子帶著無盡嘲諷直直的看著慕承風,不緊不慢的開口,清冷空靈的嗓音,漫不經心的語氣,卻隱著幾分冷冽殺伐的威壓和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輕狂。
怎麼?現在倒記起了他是她的大哥了?想和她講規矩,講禮數是嗎?那就慢慢講!
「你!」慕承風聞言,眼中劃過一絲怒意,想要開口斥責,卻發現一時之間竟是語塞,只是拿著一雙暗自噴火的眼楮死死地盯著慕雲希,恨不得將她關進祠堂狠狠的教訓一頓。
「怎麼?本王妃有說錯什麼嗎?軒轅王朝的規矩之中,難道臣子見了親王都是不用行禮的麼?還是說,燕京府尹自恃官高,便不把朝廷禮儀,皇家威儀放在眼中了?」見他無言以對,慕雲希卻沒有半分放過他的意思,這規矩可是他要講的,怎麼說,也是名義上的大哥,即便是沒有兄妹之情,她還是要照顧他的感受,滿足他的要求不是?
一旁的子夜,听了慕雲希那漫不經心之中卻隱著無盡凌厲鋒芒的話,嘴角不可抑止的輕輕一抽。
王妃現在終于知道皇家威儀的至高無上了麼?還以此來步步緊逼慕承風!可是。她之前眼楮都不眨一下的廢了八皇子的一條腿和一條手臂的時候怎麼不記得皇家威儀?在她明目張膽的逼著八皇子自己承認自己是瘋狗的時候,皇家威儀在哪里?
好吧!這真的不算什麼!連太子和太子妃都敢打的人,他實在是不敢相信她會把什麼皇家威儀放在眼中!
「就是就是!你怎麼還不快給我和姐姐行禮?真是不懂規矩——」慕雲希話音剛落,身邊的軒轅澈便一步上前,美如夭邪,純真無邪如天使的臉上一派囂張之色,對著慕承風毫不客氣的大聲說道,一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之中閃爍著明顯的鄙夷與嫌棄之色,仿佛在他純潔的眼中,慕承風是什麼無知無禮低俗不懂規矩的人一般。
「臣,參見夜王殿下,參見,王妃。」慕承風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起,然後又松開,一張臉上,神情一變再變,良久之後,才將心頭狂涌著的怒火壓下去,對著軒轅澈和慕雲希僵硬的行了個禮,只是那聲音怎麼听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透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慕府尹身為朝廷命官,理應起到表率的作用!怎能不懂禮數?你的一言一行可都是代表著皇上,若是讓天下人覺得你不懂規矩,也便算了,可若有損了皇上的顏面,那可就不好了!慕府尹,覺得可是這個道理?」清冷空靈的眸子淡淡掃過那慕承風那一臉不情不願的表情,慕雲希緩緩勾唇,冷魅輕狂一笑,語重心長的開口,倒有幾分苦口婆心的意味。
「……王妃教訓的是!臣受教。」聞言,慕承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變幻不定,極是精彩。垂在身側的手捏的咯咯作響。一雙圓滑算計的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去礙于慕雲希那話中的含沙射影之意,不得不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恨聲說道。
倒是他小瞧了她!沒有想到她竟把皇帝也扯了進來!明明是什麼便宜都被她得盡了,卻還一幅處處為他著想,為皇帝著想的悲憫之姿!實在是——
一旁的綠綺,將頭埋的低低的,肩膀卻是微微的抖動著,極是可疑。
天哪!諸神啊!她家宮主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月復黑了?這關皇帝何事啊?她硬是把皇帝給扯了進來!還有,那一番說教的話,連她都快听不下去了!可憐慕承風非但要听,還要一幅虛心受教,不甚感激的樣子!哈哈!
「恩!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慕府尹定會前途無量。」誰知,慕承風話音剛落,空氣之中便傳來慕雲希那清冷空靈如秋水之湄清淺月色的嗓音,語重心長的口吻,夫子說教的話語,清晰的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好吧!慕雲希或許真的是存心想要把慕承風氣成內傷!沒看到他那五色斑斕的臉色嗎?明顯的已經快要怒火攻心了,可她還偏偏的不肯就此作罷,非得把人氣暈了才甘心麼?
四周,驀然響起一陣抽氣聲,眾人紛紛抬頭,偷偷看向慕承風的臉色,表情極是古怪。那個白衣女子明顯的年紀要比慕承風小很多,可是,她的那般語氣那般話語,分明就是長輩對晚輩常說的嘛!
慕承風聞言,只覺得心頭的那蠱怒火已經快要將他的所有的理智都燃燒了!若非數年官場的權謀傾軋,爾虞我詐,早已能夠得心應手的控制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恐怕此時,他早已暴走。
「恩!不錯!孺子可教也!」軒轅澈他一定是故意的!因為,他此刻正眨著一雙清澈純粹如天池靜水般的眸子直直的看著慕承風那張精彩至極的臉,那眸光雖然純潔無邪的沒有一絲雜質,然而,卻隱著一絲明顯的狡黠與惡魔般的光芒。只是,眾人的注意力均被他那一張美的人神共憤,純潔無暇的恍若天使的臉給迷惑住了,根本不曾細看他黑色寶石般的晶亮眸子。
可憐慕承風,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壓抑住的怒火,因為軒轅澈那一句清越稚女敕,無辜純潔的話而徹底暴走。
「夜王,果真是腦子不好使了麼?就算人傻了,說話也不該這般瘋言瘋語吧?」慕承風听罷,黑沉著一張臉怒視著軒轅澈那張美如夭邪的臉,他的表情可謂是無辜至極,眼神更是清澈純粹的沒有半分雜質,可卻讓人怒火中燒,恨不得沖上去去將那份無辜又純潔的表情撕碎了!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想不到,一個傻子竟也敢這樣囂張!他已經退讓了一步了,沒想到,他們卻不懂得見好就收!哼!
「慕承風,注意你的言辭,不該說的,最好別說,否則,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聞言,慕雲希的眸子驟然一冷,眸光恍若極寒之境漫天飛舞的風雪,不帶一絲情緒的逼視著慕承風,冷冷開口,嗓音冰沉。
那一瞬間,她的周身都被一種冷冽冰寒的氣息包圍,冷凝,懾人,依稀之間,一種驚世瀲灩的凌人風華和遺世獨立的張揚輕狂。
慕承風也明顯的感受到了慕雲希周身散發的冰寒冷意與懾人的氣勢,臉上的表情微微一頓,心間,竟不受控制的浮起一絲懼意。
狠狠的搖了搖頭,他一定是出現錯覺了!慕雲希的身上怎麼會有那種懾人的氣息?就連皇帝的身上都沒有那種讓人自心底不寒而栗的氣勢,她又怎麼可能?她不過是一個粗俗無禮,丟在深山不知禮儀,不學無術的刁鑽女子罷了!一定是他多心了!
恰此時,一名御史台的官兵自遠處快速的跑來,單膝點地,沉聲向慕承風稟報。
「報告府尹大人,火勢已經撲滅,但鳳凰樓中無一人存活,葬身火海的人共計一百三十一人,大多是御史台的官兵,也有一些食客,還有八人是燕京一帶的官家公子與小姐,具體身份現在還沒有查出。」
「將尸體統統帶回衙門,張貼公文通知全城百姓去認領。」慕承風聞言,表情之間竟無絲毫異樣,仿佛在他眼中,根本就不關心死了多少人!人命于他,與草芥無異!
「是!大人!」那人領命而去,緊接著又一人飛奔而來,神情之間似有激動之色。
「報——報告大人,有百姓聲稱在鳳凰樓失火之前,樓中曾發生糾紛,有人不僅殺了店小二,還與劉公子等發生沖突,更將熊捕頭打成重傷!」那人跪地稟報,一臉的激動之色。
誰都知道,大人負責燕京的治安與秩序,如今發生了縱火傷人案,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找出作案之人,這條線索說不定就可以幫助大人抓獲真凶,這可不是大功一件麼?
「此話當真?提供情報的人在哪?又是何人與劉明發生沖突?現在何處?」慕承風聞言,臉色終于不再無動于衷,微微帶著幾分急切之色,連聲追問。
那與劉明發生沖突之人,極有可能就是縱火之人!哼!找到那人之後看他怎麼收拾他!
「回大人,那報信之人已被帶過來,大人可以親自盤問。」那名官兵伸手一指後方,果然見兩名官兵領著幾個百姓走了過來。
「參見府尹大人——」那幾名百姓來到近前,對著慕承風就拜了下去,口中大呼。
「免禮!本官問你們,可記得那鳳凰樓中殺人鬧事的賊人的模樣?」一上來,慕承風就直奔主題,誰讓人心中急于抓獲縱火的元凶以報鳳凰樓被毀之仇呢!
「回府尹大人,記得,那些人就是他們。」听得慕承風的追問,那幾名百姓相當誠實,相當有默契的齊齊看向站在慕承風對面的慕雲希等人,異口同聲的開口揭發。
「什麼?是他們?」慕承風聞言,顯然是吃了一驚,似乎壓根就沒有想到,微微張大了眼楮看了眼慕雲希幾人,又看向那幾名報信的百姓,語帶驚訝的問道。
「千真萬確!草民等不敢謊報,的確就是他們在鳳凰樓中鬧事行凶,不僅殺了店小二,還威脅恐嚇掌櫃的,後來劉少爺來了,他們還與劉少爺發生了爭執,熊捕頭就是被那個黑衣男子一掌打成重傷的。」見慕承風的臉色微微有些懷疑,那幾名前來報信的百姓頓時一慌,連忙彎身磕頭,一五一十的回憶著當時發生的情況,一一稟報。
「竟有這事?」慕承風略微斂眉沉吟了片刻之後,緩緩開口,只是,臉上的神情,分明已經相信了幾分。
「回府尹大人,草民等絕無半句謊言,事實的確是如此,大人只需嚴加盤問,便可審出。」禍事面前,誰都想置身事外,他們若是不將慕雲希等人供出來,這大肆徹查,封鎖街道,指不定要鬧到什麼時候呢!說不定還會殃及無辜,還不如早點將人供出來。
明哲保身,不僅僅的盛行于朝廷後宮,百姓亦是深諳此道。
「慕雲希!你有什麼話說?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敢殺人行凶?我真是小看了你了!」短暫的思考之後,慕承風緩緩轉頭看向慕雲希,沉聲開口,語帶質問。
只是,此時的他,對于慕雲希殺人縱火一事,仍然心存一絲疑慮。但,不管那縱火行凶之人是不是慕雲希,他都要借此事狠狠的挫一挫她的銳氣才行。
「殺人?你看到了?」自始至終,慕雲希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異樣,即便是那幾名百姓義正言辭的齊齊指著她,控訴著她殺人,她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此刻,面對慕承風的質問,慕雲希也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反問道。
「你還想抵賴麼?人證俱在,容不得你不承認。」見狀,慕承風的眼中劃過一絲詫異,面對他的質問,還是在人證在場的情況下,怎麼著她都應該緊張一下才對吧?畢竟,殺個店小二是小,縱火燒了鳳凰樓,傷及一百多人性命是大,更何況,那其中還有燕京的達官顯貴家的公子小姐,她是真的太膽大了不知道害怕?還是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沒錯!我們都可以作證,是你殺了店小二的!也是你的手下將熊捕頭打成重傷的!我們這麼多雙眼楮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想抵賴也不行。」一見慕雲希想要抵賴,那幾名百姓也是暗自有些著急,眼前的情況,趕緊抓獲真凶才是最重要的!真凶一日沒抓到他們就一日無法放心。所以,慕承風剛剛說完,他們就迫不及待的開口。
「店小二?殺他,是因為他該殺。」看著那些迫不及待想要讓她伏法認罪的百姓,清冷空靈的眸中劃過一絲冷笑與嘲諷,櫻花色的唇微微上揚,彎起一絲冷魅輕狂的弧度,緩緩開口,淡漠清涼的嗓音帶著漫不經心的隨意。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自己殺人了?」聞言,慕承風的臉上微微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承認的這麼干脆,卻是皺眉看向她,沉聲開口。
見狀,慕雲希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為何要殺人?你可知,殺人是要償命的!」被她漫不經心,隨意無所謂的態度微微激怒,慕承風微微沉下臉色,沉聲喝道。
「慕府尹是耳朵不太好使麼?說了是該殺。沒听到麼?」對于慕承風那疾言厲色的質問,慕雲希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冷冷勾唇,一絲嘲諷的笑意浮上嘴角,語氣輕狂不羈,絲絲玩味。
「你!現在伶牙俐齒不算本事,等你進了大牢之後,希望你還能這般伶牙俐齒。」慕承風,怒極反笑,看著慕雲希語氣陰沉的開口說道,眼中劃過一絲冷酷之色,似乎,他真的很想將她送進大牢中去一般。
「不過是殺個該殺之人,大牢?慕府尹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聞言,慕雲希的眸中劃過一絲不屑,冷魅開口,語氣輕狂。
怎麼?想用大牢來威脅她麼?可惜,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的威脅,最不屑的,同樣也是別人的威脅!
「該殺不該殺,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天子腳下,皇城重地,可由不得你放肆!不過,就算殺人之罪可免,但,你竟敢喪心病狂的縱火焚毀鳳凰樓,傷及一百多條無辜性命,此罪,縱然本官想要顧忌兄妹情深,網開一面,也是斷斷不能的!」慕承風心中也是清楚,僅僅是殺了一個店小二根本不足以治她的罪,雖然軒轅澈是個傻子,可畢竟王爺的身份還是在的,處死一個店小二根本就如同處死一只螞蟻般。眼下,他只想好好的懲治一番她,管她是不是縱火之人,先拿下了再說。
「怎麼?慕府尹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麼?果然是兄妹情深呢!」對于慕承風的那一番話,慕雲希心中冷笑不已,見過無恥的,卻沒見過他這麼無恥的!兄妹情深?他也不怕假話說太多遭雷劈麼?
「你!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眼下,你縱火焚毀鳳凰樓,傷及無辜,罪無可赦,本官雖有心護你,卻不能對不起皇上的厚望,對不起百姓敬仰,只能將你暫且收押,听候發落。要怪,你就怪自己不學無術,嬌縱無禮,草菅人命。」被慕雲希那不屑嘲諷的話噎到,慕承風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喝道,似乎想要改變策略,速戰速決。
「還真是大義凜然,大言不慚!不過。慕府尹,你說我縱火,證據呢?」清冷空靈的嗓音帶著漫天的嘲諷,清晰的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慕雲希娥眉輕挑,琉璃色的眸子隱著幾分輕狂不屑直直的看著他,一絲暗斂的冷冽鋒芒悄然劃過眼底。
「大言不慚!證據呢?沒有證據憑什麼說姐姐放火?」四周詭異微妙的氣息變幻軒轅澈可是看得異常仔細,雖然不太明白大言不慚的意思,但他卻清晰的發現那個人在听到這幾個字的時候表情變得很奇怪,所以,他自然是要好好的配合姐姐啦!
再說,打死他都不會承認那火是姐姐放的!而且,他一定不會讓那個壞人抓走姐姐的!
「慕雲希!你不要狡辯,你殺店小二在前,與劉明發生沖突在後,卻礙于他們人多勢眾,因此心懷怨憤,起了歹念,想要一把火燒了鳳凰樓,也好殺了他們所有人。所以,你還是不要再試圖狡辯!」慕承風被慕雲希和軒轅澈那夫妻同心,婦唱夫隨的嘲諷氣的臉色一變再變,末了,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是鐵了心的想要將這罪名扣在慕雲希的頭上。
「哈哈!真是好笑!慕府尹身為朝廷命官,維持燕京秩序,就是這麼辦案的嗎?沒有證據,僅憑片面猜測就想冤枉無辜之人麼?哎!不知道這燕京有多少人無辜冤死在慕府尹的手下呢?」看著眼前那個義正言辭,一幅恨不得立刻將她押送到刑部大牢中去的慕承風,慕雲希緩緩勾唇冷笑,琉璃色的眼眸中卻無一絲笑意,淡漠清涼的嗓音帶起無邊嘲諷。
「慕雲希你不要血口噴人,詆毀本官的聲譽,鳳凰樓縱火案,所有出現在鳳凰樓中的人都有嫌疑,就算目前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你縱火行凶,但,你今日既然出現在鳳凰樓中就開月兌不了嫌疑,更何況,你殺人已成事實,與人起了沖突也是事實,前後說起,你的嫌疑是最大的!」慕承風的一張臉早已黑沉的看不出表情變幻了,只知道,他早已是怒火攻心了,只是憑借這官場模爬滾打多年練就的超人的控制力,沒有讓自己被怒火沖昏頭腦,一直保持著清醒,那就是,不想輕易讓慕雲希好過!
「這會又成了嫌疑麼?慕府尹的說辭還真是瞬息萬變,讓人,如何信服?」對于慕承風那不斷變換卻始終不離初衷的說法,慕雲希已司空見慣般,連冷笑的懶得給他,淡雅清新的臉上淡漠的沒有一絲表情,娥眉輕挑,嗓音冰沉。
「真不害臊!難道你不知道做人要誠實嗎?老是說假話,小心走在大樹下被雷劈!」驀然,一道清越稚女敕的嗓音異常清晰,異常響亮的傳人眾人的耳中,眾人下意識的抬頭看去,軒轅澈一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正不時地在四周張望著,眸光晶亮,璀璨如漫天星光交織著絢爛煙花,卻有清澈純粹如天池靜水,不知迷了多少帝都少女的眼,只是,此刻的他,表情越是純潔無辜,就讓慕承風愈發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傻子軒轅澈!人都已經傻了竟然還不安分!居然當著這麼多手下和百姓的面罵他不害臊?還詛咒他遭雷劈?縱然他的忍耐性再好,都快要無法忍受他時不時爆出的驚世駭俗之語。
「夜王殿下既然如今神智不清了,就該好好待在府中靜養,不該出來招搖過市!夜王傻了自然不懂得這些道理,難道你也不懂嗎?」深吸一口氣,壓抑住那幾欲破體而出的滔天怒火,慕承風一臉陰沉的看著慕雲希開口,幾乎是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透著濃濃的咬牙切齒的意味。
很好!他似乎根本沒有將她的警告記在心上!竟然又在拿軒轅澈的失常說事!
琉璃色的眸中驟然劃過一絲凜冽冰寒的殺氣,清冷空靈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與溫度的看向慕承風,驀然之間,一股無形的威壓如有實質般的籠罩在慕承風的周身,讓他的身體驀然緊繃起來,一股蝕骨冰寒的涼意自心底悄然蔓延,緩緩化開。
慕承風的呼吸微微一滯,看著慕雲希的眼神中不自覺的閃過幾分異樣的光芒,仿佛畏懼,仿佛驚疑,仿佛不解,極其復雜。
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她,周身竟有一種讓人不自覺的心驚膽寒的氣息,連他,都感到了生生的恐懼感!
「慕府尹,你知道鳳凰樓中的那些人,為什麼會被大火紅燒了嗎?」在慕承風正暗自驚疑心驚之時,慕雲希卻收斂了那一身凜冽冰寒的懾人氣勢,緩緩勾唇一笑,帶著幾分詭異與神秘的開口,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周圍百步以內的人听到。
清冷空靈的嗓音,漫不經心的語氣,輕狂冷魅的笑靨,凝聚在一起,卻將一種極致危險,極致魔魅的氣息彌漫在整個空氣之中,隨著那微熱的風,一點點的滲透到眾人的心底去。
「為什麼?」似乎被那股魔魅危險的氣息驅使著,蠱惑著,慕承風仿佛無意識般的開口輕問。
見狀,慕雲希緩緩凝眸看向身邊的軒轅澈,不其然的對上他那一臉純粹明燁的沒有絲毫雜質的笑,那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純澈眼眸,清晰的映著她的身影,那麼干淨,那麼純粹。心中忽而劃過一絲輕柔,極其自然的抬手拉過軒轅澈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清冷空靈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慕承風,冷魅開口,一字一頓,帶著不可一世的輕狂絕世。
「因為,他們敢對澈兒出言不遜,詆毀污蔑!所以,全都該死!」
慕承風因為慕雲希那冷魅輕狂的話語而久久地無法回神,臉上的表情是極度的震驚與駭然,神思竟然有些不清醒的感覺。
那些人之所以會被大火……紅燒了,僅僅是因為他們說了詆毀污蔑軒轅澈的話?僅僅是說了些不遜的話,就要慘死在烈火之中?
不止是慕承風,就連周圍的那些燕京府與御史台的官兵們也是一個個的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慕雲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
而那被封鎖在街道之上不得離開的百姓,也是听到了慕雲希的話語的,有些人是認出了軒轅澈便是曾經名揚天下,威鎮寰宇的戰神夜王殿下,一時之間,皆是驚疑不定。
腦中回響著一個認知︰那些慘死在大火中的人是因為說了對夜王不敬的話!以後,堅決不能說夜王的壞話!想到這里,臉上的表情又是狠狠一變,他們之前可是都說了很多對夜王的不敬之語,畢竟,夜王的確是變成了傻子的……但是,如今看來,傻子,要成為一個禁詞了!傻子,就等于是他們的催命符!
在眾人迥異的心思想法之中,慕雲希清冷空靈如秋水之湄清淺月色的嗓音又緩緩響起,帶著毀天滅地的凌人威壓和遺世獨立的輕狂不羈,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心底,也烙印上一種亙古久遠的恐懼。
「縱然軒轅澈神智失常,也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整個軒轅王朝,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非議他!若以後,再從你們的口中听到對他的詆毀污蔑之辭,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