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保強樂呵呵的上前一步,將樊芷蘭擋在後面,然後漫不經心的沖那三個人點點頭,說了句‘都回來啦?’就不再理會,扭過頭示意樊芷蘭跟上,十足慈父模樣,「文光累壞了吧,你先簡單的認認人,這個你應該早就見過,以後叫阿姨就行,另外兩個,就是哥哥袁文盛和妹妹袁夕和了,以後大家要好好相處,都是一家人嘛。」
袁文盛臉色漲紅,他見到這刺眼的一幕,幾乎就要忍不住作勢沖上來,一邊坐著的袁夕和反倒比較沉得住氣,使勁攥住哥哥的手腕,然後一邊拖出他,一邊眨著眼楮猶帶天真的問道︰「這個想必就是爸爸一直在提的,我的另一個哥哥了?長得可真好看,讓我都覺得好自卑呢~」
說著,袁夕和干脆站起身來,暗地里踢了袁文盛一腳,接著不動聲色的迎了過去,圍著樊芷蘭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之後,又用嗔怪的語氣對袁保強說道︰「爸爸,真是好不公平啊!看文光哥哥多會長,都說我長得隨了爸爸,和人家一比立馬被秒成渣了,這要是給不知情的見了,誰能相信我們是親兄妹呢?爸爸我太傷心了,你可要補償我。」
這番小女兒作態,乍听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在場的都不是傻子,袁夕和的意思,擺明了在諷刺樊芷蘭血統不明,是不是袁保強的種還不知道呢,不然,憑什麼他長得跟袁保強幾乎沒一點相似之處?
袁保強本來就有些心病,听到袁夕和這番話,臉色立馬黑了下來。
倒是方曉英,做賊心虛,連忙上前岔開話題,「行了夕和,別鬧你爸爸!保強,你們也忙了一天了,去吃點東西,早點休息吧。文盛夕和,你們倆也趕緊去看會兒書,明天還要上課呢,作業做完了嗎?」
袁文盛面帶不忿的撂下一句,「行,我走行了吧!都大學了誰還留作業啊有病……」然後推土機一樣動靜巨大的上樓去了隔了一會兒,上面傳來一聲響亮的摔門聲。
袁夕和回頭看一眼媽媽,發現她眼圈又有些潮紅了,但兀自強忍著,和她對視的時候,反而安慰的笑了笑,並擺了擺手,看的袁夕和心頭一哽,連忙垂下眼簾,再不做聲,也匆匆的回臥室去了。
方曉英等一雙兒女都離開,就也維持著風度站起身來,沖袁保強和樊芷蘭點點頭,挺直腰背,她離開的背影看似從容,但仔細觀察的話,就能品味出那一絲倉皇來,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方曉英這一番作態之後,只剩下袁保強和樊芷蘭二人,還有一個專門做飯的廚娘幫忙上飯,于是氣氛就有點尷尬,但以袁保強的道行,加上樊芷蘭的遲鈍,很快這點尷尬就消失了,兩個人用飯用的還挺愉快。不過由于飯菜不合口味,樊芷蘭沒吃多少,只夠了維持生命所需的分量,就不再繼續折磨自己,和袁保強打過招呼之後,也回房了。
郝英俊一直維持著高警戒狀態,綠豆大的一雙黑眼楮看完這個看那個簡直忙不過來,等一到了自己的地盤,立刻松散下來,噓一口氣,夸張的做了一個抹汗的動作,大字型攤在樊芷蘭肩膀上,唉聲嘆氣道︰「樊樊,我有點後悔了,不應該圖方便圖舒適,就把你送到這個狼窩里來,宅斗什麼的,這是女人才需要具備的技能啊!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跟著湊什麼熱鬧啊真是失策……」
樊芷蘭裊裊婷婷的欠身坐在半身梳妝鏡前,長發搭在胸前,他用十指輕輕梳理著,狹長的鳳眼一挑,風情萬種的睨著郝英俊,用他極為華麗的聲線壓低一些說道︰「女人才需要?怎麼,你還瞧不起女人?」
郝英俊僵住,動作定格在懶腰伸了一半的程度,它一個哈欠剛醞釀出來,才起了個頭,就被活生生嚇回去,霎時那股難受勁兒就別提了,特別生不如死。可如今卻顧不上這些,圓滾滾的身子只輕輕一使力,就又恢復成端端正正的坐姿,郝英俊的綠豆眼隔著鏡子與樊芷蘭對視,無限真誠的謳歌道︰「怎麼會!女人最偉大了!才智絕倫,風華無雙!是水做的骨肉!花做的精神!樊樊你不要誤會我!」
樊芷蘭懶懶的將束發的玉環解下來,順手丟到桌子上,玉環因為煉制過,所以雖然是易碎的美玉,其結實程度卻絕不下于精鋼。一頭順滑如頂級絲緞的秀發披散開來,順著椅背,傾瀉出一道迷人的弧度,他眼波流轉,笑吟吟的看著急得冒汗的郝英俊,尾音上揚,「哦——?」
郝英俊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我就是覺得這家子人都太煩人,咱們雖然只是暫住,成天這麼一地雞毛的,樊樊你能受得了?我這不是心疼你麼!」
樊芷蘭卻眯著眼楮笑了起來,「我倒是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這些人這麼貌合神離的,各打各的算盤——以前我娘總是空空洞洞的訓誡,我不耐煩听,現在真刀真槍的擺在我面前了,我反倒有了些感悟,今天還隱隱的覺得境界松動了,怪不得你以前總說,一個人修仙容易修傻了呢,入世修行,滾滾紅塵,的確比一個人在那里悟要強得多。」
郝英俊听了這話,抓了抓自己頭上的呆毛,不好意思的對著腳尖,羞答答說道︰「真的呀?其實我也是胡說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沒接觸幾個修仙者,這方面實在給不出你多少值得參考的建議,倒是許多小說故事里,人家都那麼說,所以,嘿嘿,嘿嘿……」
「嗯,總之你算是立了一功!這樣吧,有好多天沒給你做新衣服了,現在換了個新環境,我給自己做了那麼多,反而忘記了你,這是我的錯。今天去醫院,見到了挺多新鮮的款式,你等一會兒,我馬上給你做出來啊!」樊芷蘭說完,就翹著蘭花指,打開自己隨身帶著的巴掌大錦囊儲物袋,從里面選了各種顏色的布料各一塊。
郝英俊心如死灰的坐視這可怕的一幕重演,特別想哭叫求放過!為什麼!這才享受了十來天平靜祥和的日子,為什麼樊樊又把這邪惡的念頭想起來了!我一個倉鼠穿什麼衣服!就算真的必須要穿,跪求不要穿裙子!樊樊你相信我!看我真誠的眼楮!我就是一只純粹的,從身體到心靈都特別純粹的公倉鼠!我們倆的世界觀是不同的啊你看著我!
但是這種吶喊是徒勞的,經過以往多年的不懈斗爭,郝英俊已經認命了,樊樊是個執著的人,並且在有些事上,他還相當地惡趣味,你越是阻止他,他就越是興致十足。曾經郝英俊還叫囂著誓死不從,樊芷蘭就默默地給他縫了十八套裙子,粉紅色的,橘黃色的,七彩繽紛,嫵媚多姿,上面細細的繡了鮮艷的花朵,趁著郝英俊能量不足反抗無能,仗勢欺人的每天給它換一套,然後叫來一群小女僕圍觀……那簡直是噩夢!
如果說,在樊芷蘭表現出鐵血漢子一面時,郝英俊還有心反抗一下,到他表現出少女一面時,它就徹底陣亡了。少女樊芷蘭有一樣大殺器,他會哭!
是的,哭,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哭的能把一只公倉鼠變成繞指柔!
如何笑的美,當然很重要,如何哭的美,卻是更重要!
空夢仙子當然不是白蓮花一樣的柔弱女子,她清麗而又堅強,並不做那倒胃口的做作姿態。但堅強不代表不會哭,相反,一個通常以堅強形象示人的美女,一旦破冰垂淚,那種毀天滅地的效果,絕對比那些成日哭哭啼啼的要好得多。眼淚,和對人好一樣,多了就不值錢了。
而作為殺手 ,等到用的時候,卻發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美感,不但不能使人憐惜,反而將人嚇跑,這是多麼坑爹的事?完美的空夢仙子自然不允許自己有這樣的破綻。她不知道對著鏡子垂淚過多少次,才總結出適合自己的八種哭法,把每一個姿態的獨特美,都表現到了極致。
到了樊芷蘭這里,那自然也是決不能放松的。空夢仙子當年哭了多少次,就也讓自己兒子哭了多少次。長相不同,氣質不同,走的路線當然也就不同,但殊途同歸,道理是一樣的,那就是,所有的美好都不可能是白來的。
說了這麼多,就是要講明白一個問題——樊芷蘭一旦落了淚,郝英俊就只能無條件投降,並暗暗檢討自己,為什麼要惹樊樊哭啊簡直喪心病狂!自抽一百下!
郝英俊萬念俱灰的坐在桌子上,一邊回憶往昔,一邊看著樊樊在一邊興奮地穿針引線,仿佛看到了自己前途無量淒慘余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