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莊園盛情款待了林志誠一家,清新的空氣、寧靜的莊園、融洽的親情、純樸的民風,雨園的美麗和質樸深深地打動了林志誠一家。尤其林培,這個在大都市出生,在優越環境中長大的女孩兒,深深地愛上了雨園綠色的田野,美麗的莊園,她第一個改了口,說︰「嫂子,雨園太美了,等到放暑假我要來這里度假,好嗎?」
夏雨被她的一句嫂子,喊得不知所措,有些難為情地點點頭說︰「好哇。」
林志誠說︰「夏雨,對不起,我原以為——,是我錯了,我想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你和家輝,我們林家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真是莫大的榮幸。」
梅姨說︰「是呀,夏雨,是你還給我們一個好兒子,真的感謝你,也祝福你們,相親相愛,白頭到老。」
夏雨要結婚了,夏雨終于要結婚了,梧桐莊園熱鬧起來,老人們高高興興、忙忙碌碌地為夏雨籌備著婚禮。夏雨終于走出了孤獨,要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了,夏雨終于走出了自我封閉的小世界,要面對多姿多彩又有缺憾的大世界了,夏雨向世界敞開了心扉,她邀請了幾個要好的同學,誰知道嘩啦啦來了一大堆同學,不管他們出于誠心,還是好奇,夏雨都欣然接受了他們的祝福。
夏雨還邀請了花千紅,花千紅帶著欣喜和祝福立刻趕過來了,夏雨與花千紅相見,喜極而泣,花千紅見到林家輝,呆住了,她說︰「太象了,真的太象文雪輝了,夏雨,一定是你感動了上天,上天又送你一個文雪輝。」說完又覺得不妥,好象林家輝成了文雪輝的替代品,忙說︰「對不起,林家輝,我是說——」
林家輝說︰「沒關系,紅姐,也許我原本就是文雪輝,文雪輝原本就是我,我很榮幸小雨在多年以前就愛上了我。」
花千紅說︰「夏雨,你好幸福呀。」
夏雨說︰「紅姐,你呢?你過得還好嗎?」
花千紅說︰「還好,我兩年前就結婚了,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夏雨說︰「快說說,姐夫是誰?你怎麼沒把他帶過來?」
花千紅說︰「你大概不記的了,咱們酒廠生產部有一個員工叫陳海生,當時我對他也不注意,後來他妻子因病去世了,丟下他和一個六七歲的女兒,他又當爹又當媽,有時候單位加班,他就帶著女兒小靜,那孩子很懂事兒,安靜地在一旁寫作業、畫畫,一點不影響他爸工作,我先喜歡上了那孩子,後來喜歡上孩子他爸,再後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這次也想帶他們父女倆來的,可是公司里真的離不開他,小靜又要上學,所以我就自已趕過來了,以後總有機會見面的。」
夏雨說︰「看得出,紅姐很幸福喲。」
花千紅說︰「你也一樣,我們的幸福都來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兩個人相視會心的一笑,又聊了很多很多。
農歷三月十八,雨園的百姓為夏雨舉行了盛大而傳統的婚禮,這一天,是夏雨和林家輝大喜的日子,是梧桐莊園大喜的日子,是整個雨園大喜的日子。
婚禮結束後,夏雨和林家輝離開了雨園,去了s市,林志誠邀請了眾多的親朋好友,在s市最好的飯店為兒子兒媳擺了婚宴。
婚後,林家輝對夏雨疼愛有加,事業發展的也很順利。林家輝希望夏雨能做專職太太,過一些悠閑的日子,不過他也尊重夏雨的意願,如果哪天夏雨想出來做事,他都會支持她。夏雨原本就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這麼多年她不得已承受著太多的痛苦和壓力,現在她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既然家輝想要她在家做太太,她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干脆安心地做個家庭主婦,她堅持不用保姆,自已洗衣燒飯做家務,她買了很多關于燒菜的書,學得認認真真,做得熱熱鬧鬧。閑下來的時候,在院子里擺弄擺弄花草,種種菜,她一直都那麼喜歡土地,這時候她會想起雨園,想起梧桐莊園,不知道父母在做什麼,藍姨在做什麼,常叔、常嬸在做什麼,還有浩兒,她撥通雨園的電話,電話那端就傳來熟悉的、親切的好多人的聲音,淚珠兒調皮地滑出來,那是喜悅的淚水,幸福的淚水。
「怎麼了?怎麼哭了?」家輝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
「沒有,我是高興,我剛給我爸媽打了電話。」
「你現在懷孕了,不能太激動。對了,有沒有告訴你爸媽。」
「有哇,他們好高興,我听到電話那邊好熱鬧,爸媽,常叔、常嬸、還有藍姨和浩兒。」
「對了,你以後不要再做家務了,我叫人去找保姆了。」
「現在還用不著。」
「用得著,听話,這次一定要听我的,乖。」
第二年梧桐花開的季節,夏雨生下了一對龍鳳胎,男孩取名林浩文,女孩林浩雪,夏雨更是忙得不亦樂呼,幸福得一塌胡涂。
夏雨和林家輝離開雨園後,梧桐莊園的人們很不適應,大家都覺得心里空空的,日子也空空的,但是想到夏雨在遙遠的地方過著幸福的生活,大家也就安心了,老人們依舊過著寧靜悠閑的日子,程浩把對姐姐的思念化做了滿腔的工作熱情,他一定要把雨園公司做好,不能辜負姐姐的期望和囑托。
四年後的春天,林家輝陪夏雨和孩子們回到了雨園,林家輝特意向父親請了長假,想在雨園多住些日子,一來陪老婆孩子回來看看家人,二來參加程浩和夏雪萌的婚禮。
雨園依然那麼美麗,梧桐莊園依然那麼親切,一家四口一進梧桐莊園的大門,大家都迎了出來,夏伯、夏伯母高興地抱起自已的一雙小外孫。
「哎喲,我的小外孫,上次去看你,還是個小不點兒,現在都這麼大了。」
「快叫姥爺、姥姥。」
「姥爺、姥姥好」
「真乖」
「爸媽別抱著他們了,挺沉的。」
藍姨說︰「來來來,姨姥姥抱抱。」于是兩個小家伙在大家手里傳來傳去。
「小雨,你也胖了。」
「以前孩子小,走動不方便,以後孩子大點兒了,要常回來住。」
「對呀,鄉下空氣好,也讓孩子新鮮新鮮。」
「姐,這次一定要多住些日子。」
「放心,我參加完你的婚禮才走呢。」
「好了,好了,一路上辛苦了,快進屋坐吧。」
梧桐莊園熱鬧起來了,文文和小雪兩個小家伙,對莊園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興奮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街坊鄰居和雨園公司的老員工們常過來坐坐,跟夏雨嘮嘮家常,談談工作,書香齋的孩子們也常過來,尤其丫丫,她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在鄰村上鄉高中了,她格外喜歡文文和小雪,常帶他們玩,夏敏知道妹妹回來了,一家人也趁周末回雨園住了兩天,夏雪萌這個準弟媳,現在在雨園公司工作,更是天天往梧桐莊園跑,她原本就喜歡夏雨,現在要成為一家人了,她真的好開心。林家輝常帶孩子們去田里玩,夏雨常常下廚,給大家做她的拿手好菜,老人們籌備著浩兒的婚禮,縫被褥,置家具,梧桐莊園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一派歡樂詳和的氣氛。
星期天,吃過早飯,夏雨、林家輝和浩兒帶著文文、小雪一起去看光榮院的老人們,文文和小雪高興地在前邊蹦蹦跳跳,三個大人走在後面,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幽靜的小路旁,花兒靜靜地綻放,柳樹抽出女敕女敕的葉子,優雅地站在陽光里,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過去,三個人心中都有別樣的感覺,有懷念、有感傷、有幸福、有欣慰…………
從光榮院出來,大家又往遠處的麥田里走一走,遠遠的馬路邊上有一座簡易的小屋,小屋旁邊一棵梧桐樹,梧桐樹剛進入花期,開得還不算熱鬧,但也能看到朦朧的一片淡紫色,夏雨說︰「浩兒,那是誰的房子?」
不等浩兒回答,文文搶先說︰「那是郭叔叔的房子,丫丫姐姐帶我們去過,郭叔叔還給我們糖吃呢。」
「郭叔叔?我們村沒姓郭的呀?」夏雨有些奇怪。
浩兒說︰「姐姐,你還記得嗎?有一年丫丫生病住院,你幫過同屋的一個老人,姓郭。」
夏雨的臉色一下變了,林家輝注意到了,他知道觸到了夏雨的痛處,但浩兒不知道,他看著遠處,並沒注意夏雨的變化,他動情地繼續講他的故事︰「那一家人真的很慘,姐姐當年幫老人家治好了病,可第二年,那一家人出去旅游,出了車禍,老爺子、老太太、兒媳婦、小孫子都死了,只剩下老人的兒子,保住了一條命,可失去了一條腿。三年前,我去市里辦事,在大街上遇到他,他好象剛從商店買了些日用品出來,拄著雙拐,吃力地在街上走著,我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他大概認出了我,象是有意要躲開我,我這才想起來他是誰,我說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他很尷尬,也很痛苦,他講了他的情況,我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他說不知道,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為了撿回這條命,也耗盡了他所有的積蓄,他靠單位給的一點補助過著艱難的日子,他對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我當時想姐姐幫過他,我也可以幫他呀,我讓他跟我回雨園,他起初不同意,他問我姐姐您過得好嗎?我說你嫁到s市了,他說很感激你。後來我又專程去看過他兩次,我又給他做了工作,他才同意來的。他來雨園後,慢慢對生活有了信心,他說你要幫我,就給我在路邊蓋間小房子吧,我要開個小店,自食其力,他向過往的行人車輛賣瓶水、賣個飲料零食什麼的,完全能養活自已。能幫一個人真是件好事,這些我都是跟姐姐學到的。」浩兒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夏雨,夏雨听到了浩兒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象一條小蟲子在她心里鑽來鑽去,浩兒看出了姐姐臉色不太好,他說︰「姐,你怎麼了?」
「浩兒,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夏雨的聲音很低但很堅定。
「什麼?」
林家輝說︰「他就是那個害夏雨離家出走的人。」
「怎麼會這樣?」浩兒一下呆住了。
程浩氣沖沖地去找郭瑞強,看到程浩生氣的樣子,郭瑞強已經料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到文文和小雪的時候,他知道夏雨回來了,他知道他一直不想面對的終于要面對了。
「你為什麼要騙我?」程浩覺得自已受了愚弄。
「我沒有騙過你,我從沒說過什麼。」郭瑞強很冷靜。
「是的,你沒說過什麼,是我傻,我是天下第一傻瓜,我原本想做好事,做善事,誰知卻幫錯了人,幫了我姐最恨的人。」
「不要生氣,坐下,听我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夏雨,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傷害了夏雨,我甚至想過我落到這步田地,是老天在懲罰我,懲罰我對夏雨犯的錯。我是經歷過生死的,一夜之間失去所有的親人,這種痛苦你無法想象,我真恨老天為什麼讓我活著,可我又沒勇氣去死,也許我內心還有求生的yu望。後來遇到你,你是好人,你要幫我,其實我很想接受你的幫助,因為我想活下去,可我不敢面對夏雨,所以開始我不同意來雨園,後來我知道夏雨去了s市,我想我不用面對她了,但我想知道她,我想知道她的一切,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再沒有我要關心的人了。」
「閉嘴,你也配說關心,你害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程浩氣憤地說。
「我知道,在夏雨面前,我犯了不可原諒的錯,我傷害了她,可她卻救了我的父親,她延長了我父親的生命,延長了我與父親共享天倫的日子,我感激她,我是懷著感恩的心來到雨園,我讓你給我在村邊上蓋個房子,就是因為我覺得我不配住在雨園,我只想遠遠地在這里看著雨園,為她祈福。在這里我過了三年寧靜的日子,可我知道有一天夏雨會回來,她不會原諒我。現在,如果你要我走,我馬上就走。」
程浩痛苦地低下了頭,三年了,他已經把郭瑞強當做了朋友,有時他們一起坐在路邊,看過往的車輛,談論足球,談論nba,看到過去那麼頹廢的一個人,變得快樂起來,程浩覺得自已也很快樂,可誰知道事情會是這樣,他恨他,恨他傷害了姐姐,也欺瞞了自已,他要趕他走,趕他走!可是,他怎麼能趕他走!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他已經很不幸了,他能把他趕到哪里去?
夏雨很激動地去問他的父親︰「爸,浩兒不知道他是誰,可你們總該知道,為什麼要讓他留在雨園,為什麼?」
夏伯對這件事是有思想準備的,真是造物弄人,他嘆口氣說︰「是的,我知道,我听浩兒說起過,他一直住在村邊上,不怎麼跟村子里的人來往,我也沒見過他,但我知道是他。我知道他傷害過你,他甚至傷害過我們的家庭,可不管他做錯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老天也懲罰他了,甚至懲罰得太過了,他已經很不幸了,我們不能再去傷害他。他有權利選擇留在雨園,我們沒有資格趕他走。小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對他寬容一些吧。」
「爸,我不是不寬容,事實上我早就忘了他,忘了過去,我以為他已經徹底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可是他現在又冒出來了,就在我的眼前,如果他不在,我可以什麼都不想,可是他在我眼前,我怎麼能不想起過去,我不允許他出現在雨園,如果他在,我就走。」夏雨離開了父親的房間。
「小雨——」
「爸,您別著急,我去跟她說。」林家輝安慰道,走到門口又回頭說︰「放心,爸,沒事的。」
夏雨正在自已房里收拾東西,林家輝也不去阻攔她,他平靜地坐下來說︰「還有二十幾天,就是浩兒的婚禮了,我們這次回來,是為了看看爸媽,看看藍姨、常叔、常嬸,也是為了參加浩兒的婚禮,浩兒是你的親弟弟,你不想在他的婚禮上祝福他嗎?我跟浩兒是兄弟,也是朋友,我知道如果你不參加他的婚禮,他心里會很難過,我們就這樣走了,爸媽會很難過,藍姨會很難過,常叔常嬸也會很難過。」
夏雨停下來了,林家輝走過去,輕輕地把夏雨擁入懷中,夏雨低聲抽泣著,林家輝說︰「我知道他傷害過你,因為他,你吃了很多苦,因為他,你遇到了文雪輝,因為他,你遇到了我,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我不是要你原諒他,更不是要你感激他,但有些事發生已經發生了,過去已經過去了,爸說的對,他已經很不幸了,我們不能再去傷害他。我會好好愛你,我會努力讓我的愛超過他對你的傷害,讓你忘掉過去,忘掉痛苦。」
夏雨抬起頭,說︰「對不起,家輝,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沒有考慮大家的感受,其實你給我的愛遠遠超過了他對我的傷害,其實我早就忘了他,早就忘了過去,只是他忽然冒出來,我一下子接受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要你馬上接受這件事,只是先別急著走,好不好?」
夏雨留下來了,盡管她不能接受郭瑞強留在雨園的這件事,但考慮到大家的感受,夏雨努力不去想這件事,努力裝做沒事的樣子。
丫丫有時還是會帶文文和小雪出去玩,夏雨不想讓丫丫帶孩子們去郭瑞強的小屋,可是家輝說大人之間的恩怨還是不要牽涉到孩子們吧,一切順其自然吧。
程浩心里很難過,象是自已做了錯事,說話都少了些,家輝安慰說,幫人總是件好事,你姐很寬容的,她現在都沒事兒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浩兒心里這才好受一些。可林家輝心里明白夏雨為了她的親人,什麼都可以忍耐,不過讓她接受她最痛恨的人,對她真的有些苛刻,老天真是捉弄人。
星期天,夏雨開車陪藍姨去市里置辦一些婚禮用品,趕到家都過了中午,一進家門常嬸迎出來,神情有些異樣,說︰「還沒吃飯吧,給你們留著呢,我去熱熱。」說完忙走開了。夏雨緊跟了兩步,說︰「不用,我們吃過了,常嬸,你怎麼啦?臉色不太好。」「沒,沒什麼。」常嬸躲躲閃閃的。這時夏伯、夏伯母走出來,夏伯說︰「總是要說的,告訴她吧。」
「爸,出什麼事了?」
「郭瑞強出了車禍,是為了救文文。」夏伯說。
「文文?文文?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夏雨嚇壞了。
夏伯母忙說︰「放心,文文沒事,只是擦破點兒皮,孩子們都受到了驚嚇,哄了好半天,在我們屋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