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依蘇從普善寺回來後,就病倒了。
她發了高燒,燒得厲害。頭暈目眩,額頭滾燙,就像燙熱了的燙斗那樣,不但渾身感到疼痛,甚至燒到意識模糊。
夏依蘇感覺到自己一會兒像置身在冰窖中,冷得不住哆嗦,發抖;一會兒又像被火燒得火燙,出了一身汗。忽冷忽熱,唇干舌燥。她迷迷糊糊地躺了在床上,還說了胡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嚷嚷了些什麼。
她還不停地作夢。
一會兒夢到回到二十一世紀,上學遲到了,被老師批評。一會兒又夢到鄭一鳴,鄭一鳴冷冷的說︰「夏依蘇,你不要再死皮賴臉的纏我了,我不愛你!我一點也不愛你!我愛的是元綠婭!」
夏依蘇夢到自己像個潑婦那樣沖上前去,狠狠地給了鄭一鳴一個耳光。她咬牙切齒︰「鄭一鳴,我也不愛你!我一點也不愛!」
鄭一鳴問︰「那你愛誰?」
夏依蘇說︰「我愛四殿下!」
鄭一鳴又再問︰「四殿下是誰?」
夏依蘇挺一挺胸,很驕傲地說︰「他姓元,叫峻宇。」
沒一會兒,夏依蘇又夢到了元峻宇,他成親了,可新娘不是她。元峻宇娶的是楚明美,她一臉的春風得意,氣勢囂張地對夏依蘇說︰「哈哈哈,四殿下終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哈哈哈!夏依蘇,你要知趣點,別再死皮賴臉的纏著我的男人,听到了沒有?」
接著,夏依蘇看到了意氣風發的元峻宇,他的身旁,除了楚明美,還圍繞著很多年輕貌美,狐狸精一樣嫵媚妖嬈的女子。
環肥燕瘦,青春洋溢,都是十幾歲清新嬌女敕得能掐出水來的年齡,每個人都有著烏黑的發絲,明亮的眼楮,像瓷器般光滑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材。她們眾星捧月的圍著元峻宇,浪,笑著,挑逗著,賣弄著,使盡招數,各顯風騷。
元峻宇一臉得色︰
「夏依蘇,你知道我為什麼娶楚明美而不娶你嗎?因為楚明美不要求做我唯一,她不介意我有三妻四妾。哈哈哈,夏依蘇,你不喜歡我,自有喜歡我的人!人不風,流枉活著時是不是?只有蠢蛋才會一輩子對牢一個女人!」
夢中的夏依蘇,木然地看著元峻宇,緊緊咬住嘴唇。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她的心,無限地痛楚,仿佛利刃穿心。一種萬念俱灰的悲涼,虛弱地從她的後跟竄到腦後,她感覺到有冷風,「呼呼」地穿過身體。然後,她便哭了,淚水一大顆一大顆地滴了下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哭。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傷心絕望。她一邊哭,一邊咬著牙說︰「元峻宇,我恨你!恨你!」
元峻宇又再仰起頭來,又再極猖狂地「哈哈」大笑。笑著笑著,他身邊那些年輕貌美狐狸精一樣嫵媚妖嬈的女子,拉扯著元峻宇,爭奪著,齊聲嚷嚷︰
「四殿下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你們誰也不能搶去!」
夏依蘇沖了上前,也恬不知恥的跟她們搶,一邊嚷嚷︰
「四殿下不是你們的,是我的!他說過,他愛我一生一世的!他真的有說過!」她一邊奪取著元峻宇,一邊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張紙來,那是元峻宇曾經給她寫的信,她又再嚷嚷︰「你們看到沒有?5201314——這是他寫的!他寫的!」
楚明美氣勢洶洶一把奪過,把信扯了個粉碎,她不屑地說︰
「笨蛋,男人的誓言你也信?男人的話也信得,母豬也會上樹,難道你不懂?」
眾女子拉扯之間,元峻宇的身子突然就被拉扯得四分五裂,血淋淋的撕成無數塊,美女們一人手里拿了一塊,就是楚明美,也拿到了元峻宇的頭,獨獨夏依蘇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
場面太血腥,把夏依蘇嚇得魂飛魄散。
她哭︰「元峻宇!元峻宇!」
哭著哭著,元峻宇不見了,楚明美不見了,眾多年輕貌美狐狸精一樣嫵媚妖嬈的女子也不見了,夏依蘇陷入一片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夏依蘇隱隱約約中,感覺到有著許多人圍繞在她身邊,有人給她擦汗,有人給她打扇,又有人不停地給她按摩手腳,也有人拿了帕子壓在她額頭上。
夏依蘇的身體太虛弱了,一點力氣也沒有,眼皮很重,無論她多努力,都沒有力氣把眼楮睜開來。她張了張嘴巴,嘟嘟囔囔著,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話,沒一會兒,她又再迷糊起來,再次陷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不知過了多久。
夏依蘇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飄飄忽忽的,飄到了虛空的高處,輾轉流竄著。
良久。良久。
終于,夏依蘇感覺到她自己,回到了現代,二十一世紀。她的靈魂,朝了醫院的方向飄忽去,隨後,她穿插在穿白馬褂的醫護人員與穿藍色條紋的病人間,行走了好一會兒,到了一間病房里。
夏依蘇看到了自己的肉身。
她的肉身很安靜地躺了在床上,神態安然,呼吸均勻,就像熟睡了一般。嘴里的呼吸器和身上的管子都除下來了,蓋著一張白色的被子。成為植物人的她,皮膚蠟黃,瘦骨嶙峋,完全沒有了思維意識。不會說話,不會動,大小便更不能自理,氣管被切開了,吃飯只能通過針管從鼻孔里打進去。
二十一世紀她的肉身,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除了會喘氣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夏依蘇走到病床前,伏在自己的身上,伸出了手,輕輕地撫模著那曾經屬于自己的軀體,面頰,眼楮,鼻子,嘴巴。只覺心中悲涼,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淚搖搖晃晃的就跑了出來,一滴又一滴的,潸潸地落了下來。
她紅著眼眶,哽咽地說︰
「我不想留在古代,我想回來。可是,你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接納我?為什麼不讓靈魂在身體安居下來?為什麼?」
她的肉身沒有回答她,死尸一般的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