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通過連接世貿中心和金融中心的通道,朝金融中心走去,這個空中走道經常有免費的藝術作品展覽,今天走道的兩側就掛著不少的畫框,這時既有對兩側畫作不屑一顧的匆匆行人,也有流連忘返的悠閑觀光客。
從畫框邊的玻璃牆向外看去,雙塔大樓那鋼柱加銀色鋁板的外牆在雨水的沖刷後顯得分外的晶燦靈透。
徐行在一幅畫邊上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停在一幅畫上,畫面上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站立在一個高聳入雲的尖頂,張開雙臂,狂風撲面,長發和衣角在風中舞動,畫面上方烏雲密布一片陰霾,但卻有一絲陽光從中間穿過照在那個人的臉上,一片金黃燦爛。
「大地之心!」徐行緊緊盯著這幅畫,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是從雲端看著另一個自己,只是那頭發卻分外地長。
「每個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線陽光刺穿,轉瞬即是夜晚。」一個溫和、淳厚的聲音從徐行身後像歌聲一樣悅耳地響起,「簡潔的警句,神秘的象征,美妙的意像,使得這首詩滿含深厚的意蘊,把人帶入對命運的沉思之中。」
徐行轉過頭,看這個說話的人一眼,一個白發中年人正望著他笑,他的身材高挺,不胖不瘦,身著一件休閑花格襯衫,腳上是一雙休閑鞋,50多歲的樣子。
「布魯斯。本頓!」中年人伸出手來,手上已經有了一些老人斑,看到他至少有六十歲了。
「你好!」徐行輕輕地握了握布魯斯伸過來的手,他沒有說自己的名字,這是不必要的。
布魯斯好像對徐行沒有報名字有些意外,但馬上就恢復過來,對徐行說道︰「看來你很欣賞它。」
徐行看了看邊上的這幅畫,沒有說話。
「真正的藝術是應該震撼人的心靈的,這幅畫雖然不夠悅人雙目,卻可以震撼人心。」布魯斯搖頭晃腦地說道,「畫者要表現的是對自私的人類的批判,出生到死亡是生命都必須經歷的生命歷程,誰都無法逃避。」布魯斯慢慢地說著自己對這幅畫的理解。
徐行漠然地看著陶醉在美妙畫意中的布魯斯。
「但人類一直以為世界是以自己為中心的,在人類的成長的過程中,只看到自己卻忽略了萬物,他們站在了眾峰之巔,把一切都踩在了腳下,仰望著天空,這時候烏雲破開,陽光刺穿我們。世界似乎有了希望,人類被照亮了,……」
布魯斯停了下來,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事實卻不是這樣,烏雲將要合攏,黑暗將要降臨,夜晚就是死亡,即使是斯芬克斯的謎語,也沒有這般深意。夸西莫多的詩被它詮釋得如此淋灕盡致,真是太不容易了!」
徐行靜靜地听著,沒有說話。
「現在有才華的藝術家不少,但是肯冒風險幫他們成名的人卻太少了,」布魯斯指著剛才徐行看的那幅畫,嘆了口氣說道,「這麼好的一幅畫掛在這里已經兩天了一直沒有人問過價,但我敢打賭三年後它可以拍賣到十萬美元!」
「那你為什麼不買下來?」徐行淡淡地問道,他知道這幅畫不是面前這個老人畫的,這畫的筆法中有一種陰柔的味道,如果畫者不是個女人,那就一定是個同性戀。而這個布魯斯最多也就是個掮客罷了。
「因為這幅畫不是用來賣的!畫家有另一種用意,點醒世人!所以她並不希望這畫被人掛在家里!」布魯斯聳聳肩,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那她的確應該先出名,那個時候她說的話才有人听,而她畫的畫會被無數人研究,說出一大堆連她自己都沒有看懂的意思!」徐行淡淡地回答道。
布魯斯听完徐行的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是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大得讓周圍的行人同時扭過了頭加快了腳步。
徐行不認為自己的話有什麼好笑,他轉過身準備離去。
「請等一下,先生!」布魯斯在徐行身後叫道。
徐行轉過身,平靜地看著這個老頭。
「你剛從沙漠里來對麼?」布魯斯看著徐行問道,他的眼里帶著狡猾的笑意。
徐行點點頭,他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驚奇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想要張口問問題的表示,這讓布魯斯很是失望。
作為曾經的畫家,布魯斯有著出眾的觀察力,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他有出色的口才,但自從他學會了歇洛克。福爾摩斯那套先說結論的談話方式後,他才完美地結合了這兩個優點,而且他每一次開口都能成功地讓別人一個勁地發問,直到自己主動結束談話,但今天顯然是他的第一次敗績。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知道你是從沙漠里來的?」布魯斯忍不住問道。
「我為什麼要問?」徐行淡淡地反問道。
「你怎麼就一點都不關心我為什麼會知道你是從沙漠里來的呢?」布魯斯簡直都有點生氣了,所以說的話也就有點孩子氣。
「那只是簡單的推理!」徐行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他突然看到安琪正沿著空中走道向著這里走來,那雙海藍色的大眼楮在徐行和布魯斯的身上一掃而過,停在了那幅《大地之心》上。
「簡單的推理!!!」布魯斯真的生氣了,居然有人敢搶在他面前說出這句話。
徐行嘆了口氣,眼前這個老頭還真是自負,他輕輕點了點自己身上的幾個地方,然後又點了點那幅《大地之心》。
布魯斯神色一改,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不說話了,徐行把他剛才觀察到的幾個地方完全按著自己的推理過程指了出來,甚至自己在看到他盯著《大地之心》時心中的一閃念也沒有錯過,而那一閃念對自己來說只是一種直覺,配合推理的直覺。
「真是簡單的推理!」布魯斯嘆了口氣。
徐行轉身又要走,布魯斯又把他叫住了,徐行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個布魯斯。
「既然你這麼厲害,」布魯斯眼楮轉了轉,笑道,「你能不能猜猜我今天做過什麼?」
「我為什麼要猜?」徐行冷冷地看著布魯斯。
「猜中了給你一百美元怎麼樣?」布魯斯試探地伸出一根手指。
徐行轉身就走。
「兩百!!」布魯斯著急地叫道,好些個一直留意著兩人動靜的人開始心動不已。
徐行根本沒有回頭。
「一千!」布魯斯沖著徐行的背影喊道,已經有三五個人圍著布魯斯殷切地問自己能不能試一下了。
「一萬!」布魯斯看到徐行已經快走到走廊盡頭,大聲喊了起來,然後他看到徐行已經走到大理石階梯的頂端處,「媽的!」布魯斯暗暗罵了一聲。
徐行對身後的叫價充耳不聞,這里是大理石階梯的頂端,階梯干淨得一塵不染,前面是精光閃閃的欄桿,下面便是華麗典雅的冬天花園了,這座大型溫室由半圓形的透明玻璃覆蓋,中庭挑高達三十六米,由銅架與玻璃構成,陽光可以直接照入中庭,來自美國西部mojave沙漠的16株棕櫚樹給缺乏人情味的人工大理石建築增添無限的自然風光。
棕櫚樹下站著三三兩兩的人,多半是西裝革履的華爾街雇員們,他們圍站在一起,手中拿著飲料和三明治,一邊吃飯一邊交談。
「你在中央公園喝過咖啡,在七十八樓吃過早餐,是牛肉三明治!!」一個白領模樣的人拉著布魯斯的手說道。
「錯了!」布魯斯不耐煩地甩開那家伙的手,說話就說話,還拉著手,布魯斯又打量了一下這個家伙,突然寒毛直豎,剛才他怎麼沒有看到這個人長得像個gay,手還又濕又粘。
「我再猜一次!」那家伙還是不死心。
「沒機會了!」布魯斯撥開人群向著走廊那頭跑去,徐行已經不見了。
「十萬!!!」布魯斯喊得聲嘶力竭,他站在階梯中,按著扶手向下望去,根本不見徐行的身影。
「成交!」冬園里的白領們听到這個聲音紛紛抬起頭來回應,「你要什麼!」
「他媽的!一群神經病!」布魯斯重重一拍扶手,氣呼呼地走回到畫廊那處,瞪著那幅《大地之心》暗自生氣,突然,他的目光移到了正在看著《大地之心》的安琪身上。
她雙手抱肩,微微歪著頭,看著畫中那個沒有面目的男人,她的眼神凝重,臉上帶著奇怪的神情,金色的秀發如瀑布般灑在肩側,像個絕美的雕像
「每個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線陽光刺穿,轉瞬即是夜晚。簡潔的警句,神秘的象征,美妙的意像,使得這首詩滿含深厚的意蘊,把人帶入對命運的沉思之中。」布魯斯微笑著站在安琪身後說道。
「大地之心!」安琪沒有回頭,只是慢慢地吐出四個字。
「小姐!您是剛從世界之窗下來的吧!」布魯斯殷勤地問道。
「是的!」安琪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紅唇下露出雪白的整齊牙齒,神情極是嬌媚動人,她的眼里有一絲曬笑。
布魯斯打量著對面這女孩的表情,驚喜地發現她居然也沒有驚奇和疑問的表情,于是他高興地問道︰「那您知道我剛才做了什麼?」
「哦!您剛才做了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呢?」安琪睜著大大的藍眼楮看著布魯斯,一臉的迷茫。
「你可以猜啊!」布魯斯打量一下眼前的美女,心中祈禱她不是那種空有美貌的草包。
「為什麼要猜?」安琪好奇地問布魯斯。
「你如果猜中一件我就付一百美元!」布魯斯鄭重地說道。
「要多詳細啊?」安琪歪著頭問道。
「比如說你在世界之窗吃過飯這算是一件,如果還知道我吃的是牛排這算是另一件!」布魯斯給安琪示意。
「好吧!我試一下,你剛才和一個男人在談論這幅畫!然後你們在討論推理的問題,你想讓他猜你今天早上做什麼,但他不干,于是你沖到那頭大聲喊十萬,然後回過頭來看到我在這里,于是想在我這兒找回平衡!這算是幾件?」安琪說道。
布魯斯越听臉色越難看,他氣呼呼地說道︰「這些你都看到了!不能算!」
安琪撇撇嘴,白了布魯斯一眼,冷冷地說道︰「你是想耍賴麼?那我不猜好了!」
布魯斯看著邊上同樣憤怒的群眾,心中突然一寒,強笑著說道︰「那好吧,就算五件,前面發生的事呢?」
「你住在上西城克羅納公寓里,那是一間復式的樓中樓,今天早上你洗了一個加了草香味的健康牌浴鹽的溫水澡,然後又噴了點科隆香水,你開的是一輛保時捷98年款的車子,車子停在大廈的停車場里,你是坐在廣場噴水池邊吃的早餐,一個火腿生菜三明治和從大堂咖啡店里買的熱咖啡,你還在池里洗了手,看著那個金屬地球發了半個小時的呆,然後到這兒來布置畫廊,剩下的時間就是找對這些畫感興趣的人說話。」安琪一口氣說完這一大串話,然後歪著頭想了想,「我能想到的就這麼多了!對不對!」
布魯斯早就已經目瞪口呆,他抬起手,顫抖著指著安琪說道︰「你跟蹤我!」
安琪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道︰「是你拉著我讓我猜的,是不是我猜中了你又想賴?」
剛才還如死寂一般的圍觀群眾這時突然明白過來,想不到那個女孩說的竟然是真的,大家紛紛哄笑起來。
布魯斯也冷靜下來,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你能夠說得這麼詳細!你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知道的?」
「簡單的推理!」安琪神秘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示意給錢。
布魯斯心中實在郁悶,他從口袋里模出一本支票本,隨便打開一頁在上面寫了幾個數字然後簽上名,撕了下來,放在那只縴長白女敕的手掌中。
「一萬美元!」安琪抖了抖那張支票笑道,「看來我比那個人還差得遠,你肯為他開十萬元!」
「除非你願意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布魯斯冷冷地說道。
「好吧!看在那十萬美元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安琪笑笑說道,「我剛才看到你跑過去的時候,口袋中跳露出一個信封,那上面有公寓的名字,我正巧知道它在上西城,你身上的味道告訴我你用過浴鹽,既然是用浴鹽,當然不會是冷水,這麼熱的天也不應該是熱水澡,所以你洗過溫水澡。那科隆香水自然也是聞出來的!」
「那早餐是怎麼回事?」布魯斯又問道。
「你和我說話的時候我聞到你口中有這些食物的味道,我想你不會帶著咖啡來工作,所以應該是在大堂買的。」安琪用手一指布魯斯的嘴巴,又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布魯斯連忙從懷里模出一塊香口膠塞進嘴里嚼了起來。
「為什麼不是在44樓買的?」布魯斯不甘心地問道。
「你顯然不會到那上面去買杯咖啡,因為,」安琪笑了笑,接著指著布魯斯的**,「你的褲子後面還有一些灰白色的痕跡,那顯然是你坐在鴿子糞上了,這附近只有廣場上才有那麼多鴿子,像你這種人不可能會把髒褲子穿出來,所以應該是早上的事!」布魯斯立刻低頭扭身看著自己的**,然後飛快地拍打了兩下。
安琪笑嘻嘻地看著那塊怎麼也抹不去的鴿子糞。
「那車子呢?你怎麼知道我開的是98年的保時捷?」布魯斯問道。
「你口袋里放著那個帶防盜遙控器的鑰匙,我當然認得出來。」安琪笑著說道,她的手又伸了過來。
「真是簡單的推理!」布魯斯搖著頭,開始寫支票,撕下支票遞給安琪。
「謝謝!」安琪把兩張支票隨便往手袋里一塞,人群分開一條小路,大家看著她輕快地走了過去。
「阿姨!」隨著一個稚女敕的聲音響起,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安琪低下頭,看著這個拉著她的小孩。這孩子大概五六歲,滿頭的紅色卷發,白皮膚,綠色的眼楮,一直擠在人叢里呆看著她和布魯斯玩那個簡單推理的游戲。
「什麼事?」安琪問道。
「你可以幫我找到媽媽麼?」那孩子緊緊拉著她的衣角,眼中飽含著希望。
「你的媽媽?」安琪抬起頭四下里看了一圈,人們還未散去,只是其中並無和這小孩子長相相似之人。
「她突然不見了。」孩子抽抽泣泣,滿月復委屈地說道,手背不停地擦著眼楮。
「好吧!別擔心,告訴我,」安琪伸手抱起這個孩子,「她長得什麼樣?」
「紅頭發,大肚子,」孩子慢慢地回憶著自己母親的模樣。
「是不是在那里?」安琪一手指向走廊那頭大樓里,那里正有一個紅發孕婦帶著一個保安四處張望,面色焦急。
安琪把孩子高高舉起,讓她望向那處。
「媽咪!!」孩子高興地叫了起來。
「哦!安琪!」那紅發孕婦渾身一顫,轉過頭來,看到安琪手中的小孩,激動地叫了起來。
「你叫安琪?」安琪把孩子放下,柔聲問道。
「是啊!」孩子緊緊盯著眼前這個漂亮的阿姨,「那就是我的媽媽。」她指了指已經奔到身前的紅發孕婦。
「安琪!」紅發孕婦俯來,緊緊抱著這孩子,「你讓我擔心死了。」
「媽咪!我也想你!」孩子仰起臉,接受著母親的熱吻。
周圍的人們被這親人小別重聚的動人一幕刺激得熱淚盈眶,紛紛鼓起掌來,沒有人留意安琪已經不見了
身後的高樓擋去了大片的陽光,給波光蕩漾的哈德孫河上留下了大片的陰影,無數小帆船停泊在對面的港灣里,白色的風帆在哈德遜河上點點皆是,一群羽毛鮮亮的野鴨正在河邊嬉戲,有大有小,看來好像是一家子,臨河處有不少長凳,卻沒有一張是空的,情侶們吃著熱狗三明治,喝著可樂和汽水,愜意地看著這一片美麗的河景。
一只負荷沉重的駁船正在河里行駛,船身吃水很深,它逆流而上,徐徐挪移,留下一道乳白色的水痕,映照著漸趨黯淡的日光。船首,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正拿著一捆盤繞在一起的繩索。看見徐行,他不經意地揮了揮手,徐行抬起手,也向他揮了揮。
徐行在河邊大道上慢慢地走著,他已經快走出中城了,前面就是中央公園了,邊上的街區是影星、政治家和華爾街年輕闊佬們的天地,這兒原本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留下的結實耐用的十來層樓高的百年老房和巨大的工廠庫房,這幾年來,它們被土地開發商們買下後改造成為最時興的公寓住宅。
前面的人行道上,一只體態優美的德國牧羊犬正用一個奇怪的姿勢站立著,它的頭朝著徐行這個方向,尾巴高高翹著,四肢靠得很近而肌肉緊繃,黑濕的鼻頭正在努力地吸著氣。
它在拉屎,徐行停下了腳步,微笑著看著那雙棕色的大眼楮,那雙眼楮也正在看著向著它走來的徐行,眼神中有一絲緊張。
它的主人,一位身著藍色耐克運動裝、腳蹬白色雷登跑鞋的年輕女子,牽著狗繩站在一步之外,她的右手拿著一份今天的《紐約時報》,今天的紐約時報的頭版上有三條新聞,次次頭條是︰「布什與日本首相會面,討論內容將影響石油戰略」,報道上還有一張照片,一個卷毛狗模樣的人正站在小布什身邊,一臉討好的微笑。
年輕女子用那張照片對著牧羊犬的糞門,隨時準備用報紙去拾起狗糞放進垃圾箱。眼見那一段新鮮出爐的黑色狗糞就要呱呱墜地,卻突然停了下來,怎麼也不動了。
年輕女子抬起頭看著幾米外的徐行,好像有些明白,她低下頭輕聲叫道︰「放松,路比!用力!」
看到年輕女人手中的那份報紙,徐行想起那份留在卡農市長辦公室里的它的同胞,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微笑。
看著那段狗糞居然有著後退的趨勢,年輕女人心中發急,她把報紙放在地上,讓卷毛狗模樣的人和小布什微笑的臉龐正對著搖搖欲墜的黑色大條,然後站起身來,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一臉怪笑的男人,嘴里接著溫柔地叫道︰「路比,拉你的屎,讓別人看去吧!」
听到這句被褻瀆的名言,徐行簡直忍不住要放聲大笑,但想到眼前這條飽受便秘折磨的可憐寵物,他只有緊緊抿起嘴唇,用力忍著笑,轉過身迅速離去。他的身後還不斷傳來那個女人的聲音︰「路比,放松,用力!!!路比,你一定做得到!」
徐行走了,但又有更多的人被年輕女人的那句名言和加油聲吸引,紛紛停下腳步,開始關切地看著這邊的情形,不停地用同情的目光向著年輕女人和正在便秘的牧羊犬送出鼓勵的眼神。
這時已經有好幾個日本游客完全忘記了這哈德孫河的美景,他們開始或半蹲或全蹲,或馬步或下跪,在馬路邊上排成一列,捏緊拳頭,揮舞著右手,嘴里嘿咻有聲,搖頭擺臀,開始為這只便著秘的牧羊犬振臂加油。
「dogday’s,小犬,加油!……dogday’s,小犬,快拉!小犬,加油!……dogday’s,小犬,我們支持你!……」
他們喊著號子,神情專注,聲震四方,眾人開始紛擁過來,所有人都在看著這群圍著一頭拉屎的牧羊犬的奇怪日本人,現在連那頭牧羊犬的眼里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它的主人更是無比糊涂,她都不知道為什麼這小犬每天例行的排便會讓日本人如此激動,他們听不懂日語,只是隱約猜到這些人是為這狗在加油。年輕女人已經閉上了嘴,她緊緊瞪著這群發了狂的日本人,眼里滿是恐懼,
她的心里有一個極大的問號︰「這群瘋子是怎麼被移民局放進來的!?」
「那群日本人在說什麼?」人群中少不了愛看熱鬧的中國人,此時就有人用中文向同伴低聲問道。
「誰他媽知道,我又不懂日語,只听懂他們在叫什麼狗日的,听說日本人崇拜大便,總是這丸那丸的,看來是沒錯了!……管他呢!就是一群神經病!」
不知道是小犬自己的努力還是那群日本人的號子起了作用。那大條在徐行走出一百步時終于落在了報紙上,正好橫過照片上兩人的臉,一條頭粗尾大中間細的黑硬狗屎完全遮去了兩人的腦袋,像是為這兩人的會見抹上了濃重的一筆,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如釋重負,臉上露出了欣然的表情,而那群日本人快樂地擁抱在一起,嘴里嘰哩咕嚕地說著誰也不听不懂的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興奮,
但更多的可能是,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