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想,除此之外,我們眼下好像還真就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了。
打定主意,我卸下手機里面的sim卡,將卡塞進了平房的牆壁縫隙里。我和胖子都很熟悉那些同事追捕逃犯的路子,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倆已經成功跳出了包圍群圈,接下來,耿維新一定會調集全市警力,在火車站、汽車站、市區各主要公路卡口布設警力進行設卡盤查,防止我們外逃。
而尤為重要的一點就是,技術部門會采取特種手段,對我們的信息電話進行跟蹤監听,繼而就可以鎖定我們的行蹤和活動範圍,這一招,我們過去在抓捕逃犯時經常使用,沒想到有朝一日卻會運用到我們身上,因此,我們必須將手機卡遺棄,防止暴露我們的行蹤。
之所以不遺棄手機,主要是考慮到黎叔兒曾說過,他在我們的手機里安裝了定位系統,可以隨時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一旦我們去到北京並無法與黎叔兒取得聯系,就只能寄希望于黎叔兒或是龍脈總局發現我們手機的地理位置已在北京,自然會主動與我們聯系。
處理好這些,我們倆沿著平房區開始往里面走,那片平房區始建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曾是顯赫一時的林業管理局的家屬區,但後來隨著林業的衰退與企業經濟的持續低迷,平房區年久失修,一部分人搬走了,一部分人想方設法去了市區買樓,剩下的,大都是下崗、賣斷的貧困職工或是老邁的退休職工,其間還搬進了不少外來的務工人員,拖兒帶女的,屬于典型的城市貧民窟。
由于地處社會邊緣地帶,遠離市中心和領導的視線範圍,因此,平房區的居住環境和衛生條件都極為惡劣,以前來這里走訪時,我腦海的第一印象就是老舍先生曾寫過的一篇著名小說的背景地︰龍須溝,那是一樣一樣的。
我和胖子順著污水橫流、亂如蜘蛛網的街道往里走去,警笛聲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嘈雜的說話聲、吵架聲、狗叫聲……還有蔥花爆鍋的香氣。
"媽比的,這人啊,一逃亡了以後,才會知道曾經平淡無奇的日子是多麼的讓人想念,呵呵"胖子抽了抽鼻子,有些自嘲地苦笑道。
"是啊,真是沒想到,才當了幾天警察,就會攤上這麼個操蛋的事兒,這心里也不得勁兒,不過,我現在更想抓住陷害咱們的幕後主使,將丫的腦袋摁進馬桶里,問他到底是出于啥動機,咱們是抱他們家孩子下井了,還是給他戴綠帽子了,操!"我一拳砸在土坯牆上,泥塊簌簌落下。
"你他媽找死啊,手刺撓了找塊兒磚頭子磨磨去,**的!"一個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的漢子從還是老舊的木頭框的窗戶里探出腦袋,朝我凶悍地罵了一句。
我一看那莽漢,忽然笑了,而那莽漢在仔細看了我們一眼之後,先是顯得有些出乎意料,隨即就穿著大褲衩子、趿拉著髒兮兮的拖鞋跑了出來,大嘴咧得跟圈河兒似的︰"哎呀我操,二位警官,你們咋來這疙瘩啦,稀客稀客,快屋里請,呵呵"
這小子叫武岡,是雅爾市眾多的靠給人當打手為謀生的唯一本錢的底層混子。武岡人很混,有時候一頓大酒就可以收買他去幫別人打架、玩命或談判撐場面,人送外號大傻。
因其犯事兒的頻率太快了,曾多次被我們處理過,還被我和胖子用膠皮警棍狠歸攏過,打得丫拉尿了一褲子。
不過,別看這武岡性情有些混不吝,卻侍母至孝,絕對的孝子。一次,這孝子的老母犯了心髒病,急需住院,可武岡是掙一個花倆的主兒,家無隔夜糧,哪有錢啊,和那幫狐朋狗友張嘴一借,一個個的都開始哭窮,把他都急尿嘰了,最後萬般無奈,想起我們倆是他的幫教警官,遂給我們倆打了電話,那麼大一老爺們,在電話里愣是哭得跟個怨婦似的。
我和胖子連夜用車將他母親送到醫院,又找人聯系住院,所有費用都是我們倆墊付的,事後又給他們母子申請了低保,弄得這小子對我們感恩戴德的,見了我們就跟見了親人解放軍似的,那叫一發自肺腑的熱情。
進到武岡那黑 的屋里,胖子劈頭第一句話就問道︰"你小子原來不是住在青松路那片嗎,你啥時候搬這兒來的,怎麼沒到警隊備案,你找病呢是吧?"
我看著一臉凶相的胖子,心里暗自苦笑,心說咱們如今都已經是逃犯的身份了,你丫這見了重點人先盤問的職業病還沒痊愈啊。
武岡顯得有些緊張,鼻子尖都冒汗了︰"那啥,我這不是找了個正經營生做嘛,搬到這里上班近一些,完了也能經常去我媽的墳頭看看,照應一下……"
武岡這一說,我才注意到,在昏暗的客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瓖著黑框的老太太的照片,這才知道武岡的母親已經過世了。
我們倆安慰了武岡幾句,閑聊中,知道他已經不混社會了,現在在一家釀酒廠里打工糊口。
我突然想起武岡以前曾在一些迪廳里個給人看場子當打手,應該認識經常在那些地方兜售毒品的張小利,就問他了不了解張小利這個人。
"張小利,那個假娘們?"武岡有些不屑地一撇嘴,"我太認識他了,原來混得啥也不是,傍著一個開麻將館的老娘們吃軟飯,後來好像是靠上了你們公安局的一個人,完了就開始倒騰藥兒,就發了,那孫子沒義氣,見錢比爹都親,不是個jb東西,他咋地了,掉腳兒(被抓)了,你們積點德兒。直接斃了他得了,太jb禍害人,專門向那些半大孩子賣藥兒,作損啊,操他媽的。"
"他倒騰什麼藥兒?"我心里一動,追問了一句。
因為我知道住當地,吸販毒的圈子一般都有代號,比如豬肉代指病毒,輪胎代指麻古,追龍代指用鼻子吸粉,拍針代指靜脈注射,吸毒的群體之間互稱道友,一只貨代指一克毒品,上山代指被抓住後從戒毒所送去勞教所,上高樓代指在戒毒所戒毒後轉移到看守所關押等,但用倒騰藥兒來代指販毒,卻是頭一回听說,便想問個究竟。
"哎呀,你們行不行啊,還當警察的呢,你們真不知道啊,咱們雅爾市的毒品,大部分是從醫院里流出來的,圈子里老早就用倒騰藥兒作為毒品進、出貨的黑話,你們也太奧特曼了,呵呵"武岡得意地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