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蘇有禮明日能回來？
半夏吐了一下舌頭，幸虧這家要是分了，只差這半日，要不然下一回拖著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而且回來的時辰也真的是，太巧了些。
推了推李氏，「娘，爹回來了！」說完，也跑出來看熱鬧。
李氏反而是沒有出來，在屋子里抹眼淚。
只見蘇有禮站在那，挺直了身板一臉怒意，身邊的遠光仿佛有了主心骨，也站在他身邊，李老爺子跟李志平，反而是站在一旁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蘇老爺子站起來，腿有些發軟，看了一眼老三，松了一口氣，「老三，你沒事就好。」
「沒死沒有通匪一點都沒有傷到回來還能不跟礙眼的人一起過，有什麼不好的？」不用懷疑，這話是李老爺子說的，似乎印證了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一般，在一旁風涼話說得歡騰。
蘇老爺子，悔啊，實際上，在提出分家的時候他就是不情願的，然而蘇錢氏鬧騰，還有蘇有德也在一旁敲邊鼓，他又能如何？他總不能因為老三一個人讓這些人都看著吧，況且這分家遲早都是要分的，但現在不一樣，老三回來了，分，或者不分，都是怨自己？
他心里也很蒼涼，卻又不知道從何發泄。
老三沒事，自然是好的，但看他那仇視的目光，他心也痛。
蘇有禮是個直腸子，根本不會理解蘇老爺子這百轉千回的心思，嘶啞著聲音叫了一聲，「爹，這要是我回不來，你就這樣把半夏娘幾個趕出去，你讓他們怎麼活？」
蘇錢氏啪嗒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似乎反映過來一樣，「你看看老四。被你們打成什麼樣子了，這是土匪，土匪！一個個不得好死的，該死的倒是不死！」
蘇有才被蘇錢氏拉吧起來。人也退在一旁，愣是不敢說什麼，周氏給他舀了一瓢水，漱出血水來，這才沒有什麼。
到底是膽戰心驚的。不過是去阻被踫一下就成了這樣。
李志遙勸了李氏，又過來，瞧自己大哥打人那個狠勁，「大哥不過就是砸了兩張桌子，這就過去攔，要不是看來老三份上。這兩張桌子值什麼？你看又沒傷到，連腫都沒有腫，怕不是吃得太多虛不受補，這流鼻血了？」
蠻不講理，那向來就是蘇錢氏擅長的。而今听著這睜眼說瞎話的，她倒是氣結。
蘇有禮卻依舊站著不動，就是要蘇老爺子給一個說法。
但這又哪里是能夠說得清楚的。
半夏嘆息一聲，這樣的傷痛對于蘇有禮來說是痛徹心扉的，他一直賣命的干活，為的是什麼，哪知道會有一天。不過出去一兩日的，回到家里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家里放棄了，妻子兒女無依無靠，這讓他情何以堪？
然而，這根本就不是沒有一點征兆的。
半夏也哭喊著，撲到蘇有禮身上。抽泣著道，「爹，他們都好凶！之前要賣遠晨，要不是我們跑得快就見不到你了，後來女乃女乃罵人家跳河。僥幸活過來，又差點把我們家的那一份賠給人家，晌午的時候木大夫過來，說遠晨的身子要養著，我求著哭著女乃女乃讓她給銀子抓藥，她不給，還給自己買了二兩銀子的補藥，嗚嗚，我好怕啊！」
這話的信息量略大，蘇有禮又是半晌才消化干淨。
而這一點，連李老爺子幾個也不知道，此時听來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蘇有禮再瞧了一眼蘇老爺子，徹底的失望了，掉頭就走。
一旁的遠光，則是抿著抿嘴，要跟著走，很快又回頭，「爺，你不把我們當一家人，總有一天我會大，到時候，你們也不要再上門！」
說完，拉著半夏也走了。
正主兒都走了，李老爺子跟兩個兒子自然也不會呆太久，跟著也出來。
只余下蘇錢氏那氣急敗壞的罵聲，「求你們，一屋子都不會干活的，到時候要是過不下去，可不要賴著我們。」
還有的就是周氏，在跟前不敢說，此時又是好一通數落，心疼屋子里的東西，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心疼中還有一些奇怪的歡喜，想著以後不用再見到李氏，也不需要再讓蘇錢氏拿著來比較，什麼李氏做飯好吃她不行，李氏會收拾家務，李氏磨出來的豆腐好，李氏的針線好，李氏……而今，李氏分出去了，她就不要礙眼了，看著這一屋子的場景，她就把這份小心思藏得死死的。
然而蘇錢氏他們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過得好不好暫且不說，至少他們馬上更後悔了。
李老爺子得知他們分家之後，見這屋子放不下，又鬧騰這樣大，無前屋後的看了一遍，嘆息了一聲，「這地方，沒辦法蓋大了。」
半夏點點頭，「外公，等我們賺錢之後，才不要在這蓋屋子，免得什麼都被偷了。」
一想可不就是這個道理，李老爺子也沒有多話。
也沒有再在這吃飯，他還要回去告訴半夏外婆幾個，也好讓他們放心才是，另外的卻把口袋里的錢拿出來給李氏，「這以前給你那些，都添補了別人，就是這副死心眼，苦日子算是熬到頭了，明日我讓你娘跟大嫂過來給你收拾一下。」
李氏含悲帶喜的答應了下來，也不再推辭。
李老爺子幾個正要回去，他又不放心的，在那對李氏多叮囑了好幾句，無非就是以後過日子要如何如何，吩咐李志遙先出來趕車。
李志遙不過剛出來，就見外頭噠噠達的又是馬蹄聲響起，「這是蘇家？」
先到跟前的，反而是林氏，她本來就是在收拾這些東西，老三現在好端端回來了，她還去說了一通蘇錢氏，看這鬧騰的，以後要是叫老三做什麼怕是也不方便了，出來就瞧著這麼一輛馬車。
一眼就看出一個好賴來。
要說的是李家也有馬車，但那馬車很是簡單，不過就是為了方便馱東西罷了，而院子里這一輛卻是刷著漆，趕車的人都穿著藍布棉袍，是細棉布的，這怕不是一般人能夠舍得這樣穿的。
這是什麼人？當下林氏就巴巴走過去，「這是蘇家……」
周氏在堂屋里也看見，便宜來了哪有不賺的道理，「對對對，是蘇家，這是蘇家大房呢，家里有公子正在念書的，還有我們老五，也是個秀才命……」
趕車的人是臨安，本來是說好的趕車送人回來，哪知道半路人就不見了，他只好一路問著才到了這。看樣子也就是十五六的模樣，但還算是個伶俐的，這問到是這一家，怎麼地突然出現這樣兩個蓬頭後面的婦人，還秀才？哪跟哪？
見他不說話，林氏打量著他的模樣又有些拿不準，「這位小哥找的是什麼人？」
周氏自己沒有底氣，對林氏是又巴結又怕，順著她的話頭道，「這哪里還有什麼蘇家，沒準是找大哥的，難不成的還找老三那邊？除了賣豆腐還曉得啥？」
這也不怪周氏，在她們眼里對有學問的人向來都是敬畏的，而這趕車的小廝，瞧著也有點來頭，那麼自然只有可能是找那看著還算能跟這些人說得上話的。
哪知道臨安一听，看慣了的就是這門門道道，當下也不動聲色，「那賣豆腐的三爺在哪里？」
一旁的李志遙沒有走呢，听這幾句也算是听出一些什麼來了，當下李志遙就開口道，「這做豆腐的是老三呢，在這，小哥你來得可是有些個不巧，呵呵。」
說完，往半夏他們的廂房里叫了一聲，「老三！」
這還真的就不怪他們，李老爺子在那不放心的囑咐，半夏幾個雖然听到林氏周氏的聲音，卻向來就是不關心的。
這一叫，才出來。
臨安一見出來的正是老三，就是從這廂房之中，聯想對方才的話，心里門兒清，只走上前來，「三爺你這急急忙忙的就趕著走回來，這不是難為我嗎，要是我家公子知道我這把你扔半路上，回去還不扒了我的皮！」
林氏跟周氏臉上，那叫一個震驚，這樣的人，叫老三，三爺？！
老三搓著雙手，對此稱呼很是不自在，不停地擺手，「不過幾步路，一下就走到了，哪里要送的。」
臨安嘿嘿笑著，「還是三爺體恤人，這沒別的，不過是公子走得急，一點點小心意，也不知道你們缺什麼，我就擅做了主張，還請不要見怪。」
一邊說著，臨安就從馬車上開始搬東西。
布是上好的棉布，有深藍有赭色，也有花棉布，抱著滿滿一堆，都是這農家能夠用得上的，就往老三出來的屋子里放。
老三臉色有些漲紅，「不過是舉手之勞，再說也謝過了，這，這……」
見李老爺子幾個瞧著他，老三趕緊說道，「這上回不過就是看著趙家公子那樣一個人，這遭了難，不過就是順手幫了一把，哪知道……」
這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敢情蘇有禮這救了人，那人不僅不是土匪，還真的就是個有來頭的！
這樣一反轉，周氏首先受不了，嚷嚷開來，「這用的是咱們一家子的豆腐錢呢，這東西可不該分咱們！」
說完就要去搬馬車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