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時節,晏城郊外分外寒冷,一群年輕奴僕簇擁著年輕女子,向著城外荒嶺奔去,女子背著刺眼亮白弓箭,高挑眉宇,只顧著策馬狂奔,不理會後面追趕奴僕。
「珊兒妹妹,這可是你說的,誰先到荒嶺高地誰贏,賭注嘛,你背後的碧落弓,如果我輸了,明兒送你一只白隼,上等貨色,好不容易才從西域逮到的,」女子旁邊一名年輕公子笑眯眯道,眼光卻是往下斜視。
小名珊兒的女子,嘴角冷笑,「明兒喂飽白隼給我送過來,後面的狗腿子,誰最後到就去引狼群!」女子說完‘啪啪’狠狠拍打稀有的汗血寶馬,可一點也不心疼。
大小姐發話,如聖旨降臨,四名奴僕可是拼命般追趕,速度不亞于一般馬匹,可要追上全速奔跑的汗血寶馬,差遠了!
四名奴僕中最顯眼的自然是最後一名,頭發凌亂,十分肌肉,他低著頭手腳並用奔跑,可即便這樣還是被其他三人遠遠甩在後面,沒辦法,誰讓他是出了名的‘啞巴瘸子’,十五歲才會說一些簡單話語,雙手雙腳似乎天生有毛病。
三名奴僕跑遠,不往回頭譏諷道,「幸好我懇求大小姐帶上他,不然今日我們三人中,不知誰又會被狼咬傷,‘夜啞巴’可是很好的炮灰,他身邊那條黑狗真是忠心,這十多年來,從未離開他半步,可惜,好狗跟錯了主人,早晚我要用它下酒!」奴僕們哈哈大笑著,再次加快步伐,他們知道,能越早跟上大小姐步伐,獎勵越多,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被叫做夜啞巴的少年眼神呆滯,只顧著拼命向前奔跑,可他卻不知道,即便他使出全身力氣,每一次也只能移動很短的距離,他這是天生的‘闊地數尺’,沒錯,和神技‘縮地成寸’相反,同樣的一丈地,若讓他來行走,就會變成十丈。
‘嗚嗚’,少年身邊大黑狗嗚咽著,它只需要慢慢行走就能跟上少年步伐,听到黑狗嗚咽,少年騰出一只手撓了撓它腦袋,隨後又雙腳雙手奔跑。
荒嶺高地,高頭大馬,一身白衣女子傲視著廣闊的荒嶺,這一片大森林中有著很多野獸,是貴族公子小姐們經常青睞之地,也是展示自己身手的好地方。
「哈哈,巾幗不讓須眉,珊兒妹妹技高一籌,德水佩服,佩服,」男子大笑說著,瞟了一眼大腿血肉模糊的汗血寶馬。
女子松了松馬鞭,回頭一望,三名奴僕身影出現在視野中,唯獨看不到少年和黑狗。
「又是那夜啞巴最後,真沒勁!」女子淡淡說著,扶了扶胸脯,剛才騎馬太快,把衣服都弄得有些凌亂。
這輕輕一扶可讓李德水差點瞪出眼珠子,垂簾那白饅頭可很久了,可奈何不敢霸王硬上弓,趙珊兒老爹是帝國將軍,李德水老爹只是帝國大臣,雖然他姐姐嫁給了二王子。
李德水斜視趙珊兒,眼里咽口水淡淡道,「就像他這種下等人,帝國多的是,死一個少一個,作為大將軍的大女兒,你不會是那種心慈手軟之人吧,等會讓他去引狼群,順手射殺,給荒嶺小狼崽多些肉吃,這樣我們才有源源不絕的獵物。」
趙珊兒目光冷艷,等了半刻才看到少年和黑狗身影,「夜啞巴是當年父親帶我打獵時發現的,那時我才五歲,夜啞巴三歲的樣子,當時我發現他縮在樹洞里,身邊帶著一只小黑狗,原本父親不答應讓他進府,這樣的遺棄兒帝國多的是,可我喜歡那只小黑狗,奈何那小黑狗對他忠心得很,死活不肯離開,最後看在小黑狗的面子把他帶回府,眨眼十三年過去,黑狗已經變得凶猛無比,可他,哼!」
「哈哈,珊兒妹妹,這可是天下奇聞,常說打狗得看主人,這夜啞巴可是托了狗的福才能活到今日,可那黑狗不識抬舉,怎麼一直跟著他。」
「哼,若是那黑狗那一天離棄夜啞巴,也就是它的死期,趙家人最看重忠心二字,他們三人就很忠心,是很好的狗腿子!」趙珊兒說著,隨手扔出少許金燦燦的金子。
「謝謝大小姐,我們願做大小姐一輩子狗腿子,誓死忠心趙府!」奴才們很是奴才!
趙珊兒回頭,看著廣袤山川,微微舒展胸襟,今年她已經十八,依照伊塔帝國規定,她要參加‘少將大賽’,只要是貴族後代和將軍之後,不論男女都可以參加,勝利者將會是下一扔大將軍,統領帝國百萬雄獅。趙家陰盛陽衰,有一男兒,卻玩物喪志,整天玩弄女子,好在三個女兒爭氣,個個凶狠,比起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珊兒妹妹今年已滿十八,再過數月便要參見‘少將大賽’,趙家有珊兒妹妹坐鎮,少將位置如探囊取物,德水提前道賀!」李德水似乎看穿了趙珊兒心思,笑呵呵道。
「記得你的白隼就好!夜啞巴來了,開始狩獵!」趙珊兒懶得看李德水一眼,調轉馬頭向山林走去。
熱臉貼了冷**,李德水卻一點也不喪氣,看著趙珊兒玲瓏背影,心里嘀咕,「早晚有一天,勞資要讓你跪在我胯下,想想就讓人心動,等著吧,我會讓你們趙家三姐妹跪著求我!」眼神陰冷,面對趙珊兒卻是笑容滿面。
「夜啞巴去林子里裝死,不把狼群引來,你不準動!」趙珊兒拍拍甩了幾下馬鞭喝道。
「是,是大小姐!」少年還來不及喘氣急忙結巴道,聲音十分沙啞,如此近距離面對趙珊兒他不敢抬頭看,低著頭急忙往前爬,可他超敏銳的鼻子卻聞到了趙珊兒身上獨有的香味。
「黑熊你不許去,呆在這兒!」看到黑狗依舊跟著夜啞巴,趙珊兒有些不高興吼道,可黑狗對趙珊兒冷喝沒有絲毫反應,眼看那紅色馬鞭就要揮出,少年伸手撓了撓黑狗腦袋,黑狗這才停下往回走,可也是一步三回頭,直到少年背影消失,此時此刻,除了黑狗惦記著少年,其余人最期待的只是少年慘叫和狼嚎。
對于這種‘炮灰模式’,夜啞巴不知道進入了多少次,不僅有裝死,還有當肉沙包,最可怕要屬‘與狼共舞’,將他關在有三只野狼的籠子里,野狼事先餓上三天三夜,讓他在籠子里呆一炷香時間,若這一炷香內沒有死,觀賞者們就可以射殺野狼,若死了,便是狼群美味。
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人們一直很奇怪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因為每次他面對狼群,只要雙腳蹬地,狼群便無法踫到他,如此反反復復,快被餓死的野狼,最後累死了。
夜啞巴選擇一處臨近小溪的高地躺了下來,可讓人奇怪的是,他的呼吸很均勻,一點也不混亂,身體更是散發著一股清新的力量,這股力量十分微弱,卻真實存在,可夜啞巴一點也察覺不到。
此刻的他心靜如水,衣物雖然破爛卻沒有怪味,這樣一來,讓人感覺他融入了自然之中,和無比強大的自然融為一體。
夜啞巴已經十五歲,在趙府十三年,睡的是狗窩,吃的是大黑狗分他的食物,如果沒有大黑狗,他早就死了。緩緩抬起手,手心僅僅握著幾根黑毛,這是大黑狗的毛發,只要手里握著它,夜啞巴就感覺很安全,至少是這麼想的。
在那富麗堂皇,有著數百人家眷的趙府,夜啞巴只記得三個人面孔,一是趙珊兒,是趙珊兒在林中發現了他,將他帶回趙府,雖然托了大黑的福,他不會忘記只有五歲的趙珊兒那水靈的眼楮,那甜甜的酒窩,女大十八變,如今的趙菲兒卻大美女,可惜她似乎對男人很不感冒。
二是趙靈兒,趙家二小姐,整天喜歡收集花花草草,不過她收集的花花草草有些奇特,盡是些毒花毒草,沒錯,趙靈兒喜好便是研制毒藥,每次研制出毒藥需要活物作為試驗體,夜啞巴‘當仁不讓’,幾年來已經服用過上百種毒藥,他記得很清楚,每次自己服藥快要死了,趙靈兒眉頭緊皺,可當服下解藥後,自己活了過來,趙靈兒那甜美微笑讓他也覺得很開心,夜啞巴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憎恨,他並不恨趙靈兒用自己當做試驗體,相反,他甚至有些期待,為的只是能看到趙靈兒實驗成功後的笑容,可憐還是可悲?
三自然是三小姐趙菲兒,相比起趙珊兒和趙靈兒,趙菲兒要正常許多,喜歡琴棋書畫,喜歡穿衣打扮,不過趙菲兒有一個小秘密,整個府中只有夜啞巴知道的小秘密,月圓之日,她背後會出翅膀,雖然只是短暫的一會兒。趙府中最為偏僻,最不引人注意的便是夜啞巴所住的狗窩,夜啞巴記得很清楚,從前年開始,每月十五夜晚,趙菲兒都會來到這里,然後便是那神奇一幕,背後長出天使般的翅膀,趙菲兒一開始以為沒有任何人看到,可有一次大黑吼叫,讓趙菲兒注意到了他。
趙菲兒修養好得很,通情達理,明曉事理,更重要的是她很聰明,雖然胸大,她一眼便看出夜啞巴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于是來到狗窩前笑眯眯對夜啞巴說,‘這件事你可不能說,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也算與這秘密有緣,你身體不好,我每月十五都會帶些補身體的靈藥來給你,作為交換,你要保守這個秘密,拉鉤鉤,一百年不許變,’就這樣,夜啞巴有幸踫到了趙菲兒那柔軟白女敕的小手指,手指殘留著香味。
趙珊兒小時的水靈眼楮,趙靈兒實驗成功時的笑容,趙菲兒的拉鉤鉤,對于別人來說這些記憶根本不值一提,可對他來說,三者串成了他的童年記憶。
三者從腦海中閃過,躺在地上的夜啞巴突然睜開眼楮,嘴角微微顫抖,「狼群,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