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的朱棣看到這動作,撲的一聲便笑了,趕緊掩住嘴。馬皇後听到後面的聲音,清了清嗓子,掩飾道︰「過來,讓哀家瞧瞧。」
錦曦低著頭慢慢走近。
朱棣為錦曦剛才那個用力直直跳起的動作惹得發笑,憋得險些成了內傷。他搞不明白錦曦為何要這樣起身,表面看上去倒是沒什麼,可他的眼楮比馬皇後犀利多了,一眼就瞧出錦曦幾乎是像木偶似的直立。
這會兒他見錦曦移著小碎步低著頭慢慢走近,只覺黑發如雲,窈窕縴弱。朱棣愣愣地看著,如今的錦曦怎麼也不像他所熟悉的那個人。
「抬起頭來。」馬皇後柔聲道。她見錦曦移步,慢吞吞地走近,行進間清麗至極,已有了幾分好感,生怕嚇著了她。
錦曦眼眸低垂,瞧著離皇後越來越近,目光便落在皇後鳳裙掩不住的一雙天足上。听到皇後溫柔的聲音,便听話地抬起頭來。
馬皇後微微一怔,听到屏風後面有吸氣的聲音,知道朱棣被錦曦的容光所攝,趕緊又咳了一聲。
錦曦秀眉微動,她听到屏風後有呼吸聲,難道是皇上偷偷看她?這麼一想,錦曦便緊張起來。
「來人,賜座!」馬皇後見錦曦輕移步,以為她是小腳,站不了多久,便吩咐下去。
錦曦依足規矩,坐了小半錦凳,微低著頭等待馬皇後說話。
「錦曦是十月生辰是嗎?」
「回娘娘話,是十月生辰。」
「平時喜歡在家看書?愛看些什麼書?」
「回娘娘話,看《烈女傳》、《女誡》,也沒有多看別的,只識得幾個字罷了。」
朱棣在屏風後面越來越迷惑,這個輕言細語、舉止柔弱的美人真是謝非蘭?他隔了紗屏又不好探出頭,只覺得明明是謝非蘭的臉,可又不完全像,一顆心突上突下,既覺得她此時美得讓人抽氣,又覺得有種極陌生的感覺。不知不覺臉往前貼,只听咚的一聲,額頭竟撞上了屏風。
聲音極大,錦曦吃驚地掩住嘴,遮掩笑起來的嘴。若是皇上發的聲響,怎麼敢笑?
「小清,去看看,哀家那只貓又調皮了。」馬皇後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侍女小清趕緊應著,走到屏風後面,見朱棣正捂著額頭齜牙咧嘴,忙福了一福,指了指外面。
朱棣搖搖頭,順手把懷里的貓遞給小清。
錦曦忍住笑,端坐著看小清抱了只雪白的貓出來,團團地窩著,可愛得很,眼楮便跟著貓打轉。
「錦曦,來,陪哀家去御花園涼亭坐坐,老悶在殿中也不舒服。」馬皇後生怕朱棣露面,站起身來。
錦曦見她伸手,忙大步向前去扶,腳步一帶,一絆,整個人便往地上倒。她暗呼糟糕,正要使出輕功穩住,想起不能讓皇後知道她會武,便非常不雅地摔倒在地上。
等她抬起頭來,面紅耳赤尷尬地望去,她听到屏風後面悶悶的笑聲,再看馬皇後用寬袖掩住了嘴,內侍全低著頭忍笑。錦曦哀嘆著,娘啊,你可害死我了!她沮喪得想哭,直想找個地洞去鑽,想到皇後還在等她,趕緊從地上撐著跳起來賠罪,「娘娘恕罪……」
馬皇後打斷了她的話,只伸出手來。錦曦趕緊扶住了她,心中忐忑不安。
馬皇後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任由錦曦扶著她往外走。她本是大腳,走路步子快,錦曦扶著她卻行得慢,又再也不敢邁大步了,心里連聲叫苦。
走出殿外,馬皇後突然停住,喝退了左右,打量了錦曦半天,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錦曦正在疑惑馬皇後要做什麼,就听到她輕聲問道︰「你腳上拴了繩子嗎?一尺長的繩子?」
錦曦的臉瞬間漲得緋紅,訥訥不敢言聲。
馬皇後拍拍她的手,笑了,「我曾經也這樣做過,不起作用。」
錦曦吃驚地看著馬皇後,對上一雙慈愛溫和的眼楮,她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得,今日就這樣吧,不用解了,皇上怕要等急了。我喜歡你,錦曦。走吧。」馬皇後窩住錦曦的手,放慢腳步走向御花園。「皇上面前可小心了,別再摔著,嗯?」
「是,謝娘娘!」錦曦輕聲道,心中感激莫名。沒想到馬皇後這麼和藹,心里又犯嘀咕,皇上等急了,那屏風後面的又是何人呢?
朱棣笑著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站在空無一人的坤寧宮,想起錦曦摔倒的樣子,又咧開嘴呵呵笑了起來。
「錦曦,你真美……原來你也有害怕緊張的時候!嘿嘿!」朱棣喃喃自語,不知為何心有些飛揚。
他想起錦曦明麗的面容,縴弱的身影,蓮步移動間長發飄飄,心中涌起一種憐意,原來她換了女裝竟如此美麗!難怪太子對她念念不忘。他又想起錦曦男裝時俏麗的模樣,那股颯爽英姿,不由得痴了。「究竟哪個才是真的你呢?」只一愣神,朱棣又堅定起來,「我要你,不管是哪一個。」
他想起對太子的承諾,謝非蘭與徐錦曦兩張臉在腦海中交替出現,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太子放棄,只要自己想,錦曦必然會嫁他。想到這里,朱棣不由得又惴惴不安起來,若是父皇母後知道錦曦不是普通的大家閨秀,是否會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