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曦不知不覺飲下半葫蘆酒,已有了些醉意,听尹白衣一說,想起欺負朱棣的點滴,高興地笑了。
尹白衣飲下一大口酒,輕哼道︰「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別離,低頭雙淚垂。長江東,長江西,兩岸鴛鴦兩處飛,相逢知幾時。」
纏綿小曲在尹白衣口中卻唱出了一種淒涼哀傷。錦曦禁不住轉頭瞧他。
尹白衣平淡無奇的臉上帶著一絲寂寞,雙眸內閃過水光。這個看似憨厚粗放的人竟也有傷情之事?
錦曦不喜歡打听,想到那句「鴛鴦兩處飛,相逢知幾時」,喃喃念了幾遍,雖體會不到相思,卻被感染了相思。想起兩人分離牽掛千里,不知別後幾時相逢的場景,心一酸便落下淚來。
「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無法與人說,相思便是如此。小姐,好奇心重,不好。」尹白衣嘆道,「酒已盡,星欲睡,回府吧。」
錦曦似懂非懂,迷迷糊糊地回到繡樓,想起尹白衣的話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才合上眼不多會兒,就听到樓梯被踏得 啪作響。
「小姐!小姐!」珍珠的聲音響了起來,珍貝做了大哥的侍妾,還是來侍候她,徐夫人覺得不妥,把身邊的侍女珍珠喚來服侍錦曦。
珍珠性子急,錦曦閉著眼,懶懶地問道︰「出了什麼事跑這麼急?」
「老爺從宮中回來了,正喚你去書房呢。」珍珠吞了吞口水,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錦曦一驚,難道……
她翻身爬起,套上外衫,顧不得還披著長發,急急地奔向書房,珍珠又如珍貝般看得目瞪口呆,這像個小姐樣嗎?珍珠愣了愣,大呼道︰「哎呀,小姐,你還沒梳頭……等等我,小姐!」
錦曦的一顆心上上下下時起時落,盼著父親能帶回一個好消息,又害怕听到一個壞消息。她沖進書房時,見父親滿臉喜色,母親也面帶微笑,只有大哥沉著臉似不服氣。
平息了下呼吸,她望向父親。
「呵呵,傻丫頭,爹不是好好的嗎?瞧你,跑這麼急!」徐達撫著胡須,溫柔地看著女兒。錦曦真的長大了,如夫人一般美麗的面容,窈窕的身形,眉宇間多了股英氣。燕王實在是好眼光哪。
「錦曦,過來。」徐夫人溫柔地喚道。
錦曦走近母親,挨著她坐下,眼楮在父親和大哥身上巡視了一圈,她心慌不已,又不好意思開口詢問。
「毛躁躁的,哪像個快要出閣的人呢。」徐夫人用手梳理著她的長發,手指靈活地挽起發髻,隨手從自己頭上取下一支玉簪給錦曦別好。然後滿意地瞧了瞧,對徐達說︰「老爺,錦曦可是越來越像小妹?越來越水靈了。」
「還不是像你!」徐達難得當著孩子這樣含情脈脈地說話。
徐夫人嗔了他一眼,拉住錦曦的手,只覺小手冰涼,便問道︰「這孩子,怎麼手這般冷?」
「爹!太子將來是一國之君,他看上了錦曦,錦曦卻嫁給燕王,這日後,日後可怎麼辦?難道就真的這麼定了?」徐輝祖似再也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放肆!」徐達怒喝一聲,「聖意已定,照我說,歷來君王最忌朋黨,你看似聰明,才華滿月復,卻早早把自己暴露人前,他日太子若有什麼事,你就是首當其沖的替罪羊!」
徐輝祖不服氣地道︰「太子性情溫和,為人厚道,皇上厚愛之。兒子如今得太子倚重,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忠君一世有何不好?」
「好好好,」徐達連說三個好字,氣得臉色鐵青,「你自去做你的太子忠臣,何苦要把妹妹獻給他?你難道不知太子?!將來後宮嬪妃如雲,你怎麼忍心讓錦曦去爭寵?」
「但憑錦曦,絕對艷冠六宮,難道我這個做大哥的會不替她著想?!」
父子倆在書房爭得面紅耳赤,錦曦似在看與己無關的鬧劇,她連詢問的興趣都沒有了。一切都這麼明顯,父親進宮一晚,帶回的消息就是皇上要賜婚給燕王。
她輕飄飄地站起,招呼也顧不得打,慢吞吞地往門外走。
徐達與徐輝祖這才停住爭吵,望著錦曦臉色蒼白地離開。
「錦曦!」徐達心里突然有些愧疚,想起兒女婚事原本就應父母做主,心里又好過了一些,他柔聲道,「皇上昨晚親口提親,皇上說︰‘朕與卿布衣之交,患難與共二十年。自古以來,相處較好的君臣往往互相結為親家,听說卿的長女賢淑,與朕的四子朱棣正好相配,卿以為如何?’」
徐達的臉上顯出一種激動,皇上居然這樣提親,那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啊!「錦曦,你可知道,父親有多感動嗎?太子立常將鍕之女為妃,其他皇子娶大臣之女,皇上也從沒這樣說過。能得皇上如此垂愛,為人臣子……」
「父親!」錦曦回過頭來,目中露出憐憫之色,「父親心喜,錦曦也很開心。不知,不知還能侍奉爹娘多久。」
「錦曦。」徐夫人當即紅了眼楮,涌出萬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