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志軍回家的路上挺高興的,一邊開車一邊哼歌。叢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卻始終神思恍惚。
「那個潘經理人還挺好的,年紀不大已經做了這麼大的事業，真是後生可畏。」叢志軍道。
叢珊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呵呵」一聲。
車子駛進小區,叢志軍停了車,扭頭對女兒道︰「珊珊,你是不是不想在他手下干？」
叢珊一愣，「爸你怎麼知道？」
叢志軍笑笑,「我是誰啊，我是你爸！你要是真想在他那公司實習還會說什麼要問我的意見？你啥時候變這麼听話了？」
叢珊頭上三道黑線，「嗯，老叢你真乃神人也！」
叢志軍掐了掐女兒的小臉蛋,「不想去就不去，我也覺得那些人跟咱們不是一路人。」
這話听得叢珊有些納悶，問道︰「老爸，可是我看你老沈他們聊得挺歡的？」
老叢嘆口氣，搖搖頭道︰「這些個人啊，給你面子的時候親如兄弟，給你臉色的時候就是土豪劣紳了。」
叢珊堅定的點頭，「老爸你說的太對了！咱以後都離他們遠點。」
叢志軍笑道︰「你離他們遠點是真的，我離他們遠了近了又有什麼關系？我看那個潘廣生是在打你主意，我一個半大老頭他還能拿我怎麼的。」
叢珊想了想，覺得也是，不過還是說︰「反正咱們跟他們也沒啥關系，我以後也不亂跑出去兼職了。」
叢志軍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兒，眼神里帶著點探究︰「珊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啊？那個潘廣生難道在這之前就盯上你了？」
叢珊果斷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听你的話，以防萬一嘛！」
叢志軍見珊珊的那副表情，還是覺得女兒心里有事，但也不想逼迫她說，于是笑道︰「珊珊真是長大了，知道為爸爸著想了。你看你爸我今天很給你爭氣吧，我剛剛見到那位顧爺都沒搭理他！」
叢珊頭皮莫名一緊，然後笑嘻嘻的在老爸胳膊上蹭蹭，乖巧的像一只小貓。
接下來幾天，叢珊還是照常去了會場，依舊每天從早到晚的給吳姐跑腿，只是話更加少了。相反的齊悅心倒是話更多了，用她自己的話講就是既然要留下做實習，當然要把上司哄開心。所以一有點閑工夫就主動跟吳姐聊天，偶爾見到潘廣生，也是一副笑顏如花的模樣。
潘廣生沒有問叢珊的決定，叢珊也沒有主動說什麼。
顧池西只有第二天上午出現了一小會兒就走了，剩下的幾天都沒有再來這個會場。身為這次論壇的主席，他做的事比起老沈這個副主席來可真是微不足道了。
老沈仍是走到哪兒都圍著一群人，樂哈哈的笑面佛一樣，光禿禿的後腦勺還自帶閃光燈。每次見到叢珊都有熱情的過來聊兩句，結果就是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也都對叢珊這個會場小助理另眼相看。
包括周長安。
叢珊這幾天每次與周長安視線交匯，總是能感覺出這小子心里的那份好奇。因為她太了解他，但是她又是真的不想搭理他。所以不自覺的避免了一切與他交談的機會。
當然，叢珊這樣做不只是因為周長安，還因為他身邊的那位汪小京。
叢珊覺得她跟汪小京這種見過面卻沒說過話彼此又知道對方其實是誰的狀態，實在是囧的很。
但是她又沒什麼興趣跟這個女人發展出點友誼來。
所以干脆避免與他們接觸。反正會議幾天就結束，然後做鳥獸散，最好不過。
終于挨到了會議的最後一天，參會者已經少了一半，不少外地來的人已經開始往回返，叢珊和齊悅心的跑腿工作也變得輕松了不少。下午的閉幕式一結束，叢珊就尋思著找個機會跟吳姐把工資結了然後早早回家。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吳姐愣是沒找到人，糾結著該怎麼辦的時候看到潘廣生和齊悅心一起走了過來。
潘廣生臉上還是招搖的笑︰「珊珊，累了吧，我請你們倆一起吃大餐。」
叢珊看看潘廣生身邊的齊悅心，有點驚訝這倆人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關系這麼好了。
齊悅心走過來，拉著叢珊的手︰「一起去吧，難得潘總這麼大方！」
叢珊開始拼命想找個借口說不去，可是想了半天除了拿老叢當借口之外毫無辦法，只好說︰「我就不去了，我爸在家等我吃飯呢。」
潘廣生笑道︰「那就把你爸一起叫上，多幾個人一起吃唄！」
叢珊微微皺眉，這樣也行
然後就听到身後老沈的聲音︰「珊珊，你怎麼在這呢？不是說好了陪我一起吃飯嗎？」
叢珊回頭，眼里帶著驚悚，這又是鬧哪樣？
齊悅心看看老沈，又看看叢珊，眼里立馬露出個原來如此的眼神。
潘廣生急忙說︰「沈主席，巧了，我也正要帶兩個姑娘去吃飯呢？不知道沈主席肯不肯賞臉一起」
老沈一擺手，「那個就不必了，珊珊跟我早就有約，澤園位置都訂好了，潘總就勞煩你割愛一下。」
然後一只手攬著叢珊的腰，笑呵呵的說，「走吧，沈叔帶你去喝茶。」
叢珊跟著老沈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轉頭道︰「沈叔，謝謝你剛剛替我解圍，那個喝茶就不必了，我還是早點回家我爸才放心。」
老沈微微一笑︰「潘廣生一個孫子居然敢打你主意，我看了就惡心。」
叢珊干笑，心道難道你還不是一樣。
老沈繼而道︰「珊珊，你別緊張，我就是想跟你隨便聊聊天，沒別的意思。」
叢珊知道這種情況再拒絕也沒有意義，便笑道︰「澤園就別去了，太遠了我怕回家晚了我爸擔心，咱們還是找個近的地方？」
老沈一攤手，「行啊，不如就在這明珠塔的六樓算了。」然後伸手按了六樓的按鈕。
這個舉動讓叢珊放心了不少，笑笑︰「謝謝沈叔。」
老沈帶著叢珊進了六樓，挑了個光線好的雅座坐了，叫了一壺雨前龍井。
「喜歡喝茶嗎？要不要給你叫個別的喝？」老沈親切的拿著茶壺給叢珊倒了半碗茶。紫砂的小茶碗只有虎口大小，碗底刻著一朵蓮花，映在清澈的茶水里，似幻似真。
叢珊笑了一下︰「還挺喜歡的，我爸愛喝茶，不過沒怎麼喝過龍井，喝鐵觀音比較多。」
老沈慢悠悠的道︰「龍井這茶吧，講究比較多。雨前龍井是上品，因為春茶喜好低溫，必須得谷雨前摘的女敕葉子泡出來的味道才香。這種小女敕芽也叫女圭女圭茶價格最高，等過了清明再摘的葉子就老了，那就成了婆婆茶便宜的多了。」
叢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年輕的就值錢，老了就便宜了唄。」
原來這條規律不止適用于女人。
老沈喝了一口茶，溫和的道︰「珊珊，你其實特討厭我們這些人吧？」
叢珊坦然笑笑︰「也談不上討厭。」
反正不怎麼喜歡就對了。
老沈笑了一聲，「你這小丫頭確實有點意思，怪不得老顧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叢珊臉色一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老沈臉上滿是壞笑，「你看出來沒，那天他見到你故意裝不認識，其實心里憋壞了。這幾天都不敢露面，可笑死我了。」
叢珊低下頭，只看著那茶碗底的蓮花出神。
「其實吧，我是故意把你弄到這兒來的。因為我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老顧那副德行了，想見你又不敢的，一大把年紀了搞那麼純情，嚇不嚇人啊！」
叢珊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不安︰「沈叔，你怎麼把我弄來的？」她其實已經有了點感覺，就覺得這一切不對勁兒，「難道是」
老沈一擺手，「你別瞎猜，我想把你弄過來這點兒辦法還是有的。」然後拿起手中的茶碗，看向叢珊，「珊珊，你不肯答應老顧，是因為他結婚有老婆了對不對？」
叢珊有點受不了這個話題的突然轉變，微微抿著嘴，雙手不覺握緊了茶碗。
老沈一嘆氣，「你也看見了，老顧跟他那老婆，根本比陌生人還不如。婚姻什麼的不過是一紙文書，你又何必那麼在乎？」
叢珊笑了，「沈叔，原來你這麼著急找我出來聊天，是為了給顧池西當說客的？」
老沈也笑了︰「我是看著他這些年一個人走過來，難得他真心喜歡上一個姑娘。雖然你倆年紀差的多了點，我可覺著還挺配的啊！老顧這些年也有過不少女人，不過從來不見他帶出來給誰看過，那些女人跟他在一起也都是明碼標價的，男人嘛，總有點需求不是？他給錢，她賣身，各取所需罷了。」
叢珊想了想，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老沈，問︰「沈叔，你覺得這樣對嗎？是不是男人有了錢之後就覺得什麼都是可以買得到的？包括女人？」
老沈抿抿嘴，道︰「孩子，這世上沒那麼多對對錯錯的。他既然買得到，就是因為有人在賣，不是嗎？他和汪小京從結婚第一天起就沒住在同一屋檐下過，你難道願意看他二十年都老光棍一個吃齋念佛不近？」
老沈喝了口茶水繼續道︰「說句實話，論起玩女人，你沈叔我當年玩的比他凶，結果前幾年玩出了個前列腺癌，差點成了太監。這是我的因果報應。所以我這幾年消停了，但我好歹比老顧強，我還有個家，家里還有個老婆子，雖然是個嘮嘮叨叨的黃臉婆，成天看我哪兒都不順眼，卻還是願意給我洗衣做飯照顧我吃藥給我生兒育女。可老顧」
叢珊神情微怔，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你覺得他包養女人對女人不公平，可你也得想想那些女人拿了錢走人之後，剩下他一個人空虛寂寞冷的時候，不也一樣挺慘的？」老沈嘆道。
「那他為什麼不離婚？再找個正常的好女人結婚不就行了？」叢珊問。
老沈搖頭︰「這世上的事兒不是那麼容易說得清的。老顧不能離婚，那是他堅持的一個諾言，男人一諾千金，不能變的。」
叢珊看著老沈的表情，讀出了一絲隱忍的無奈。
「珊珊，其實婚姻和包養真有那麼大區別嗎？不都是一張紙，只不過婚姻那張紙上寫的都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究竟互相值多少斤兩將來離婚的時候才知道。包養卻是一開始就寫的清清楚楚，這樣以後分手的時候利索點罷了。」
叢珊笑了，「沈叔，你看的可真開。」
老沈也笑笑，「珊珊，這叫歲月不饒人。」
叢珊想了想點點頭，「沈叔，你說的話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不過對不起，我還是不能贊同。」
老沈擺擺手，「我就是把該說的跟你說了，至于你怎麼想的，就不是我能改變的了。珊珊，你確實是個好姑娘，沈叔要是有你這麼個女兒該多好。你爸有福氣，這是他的福報。」
叢珊笑了，「沈叔，您還挺迷信。」
老沈模模光禿禿的後腦勺︰「珊珊，等你再大一點就知道，有些事兒信了比不信強。」
叢珊不置可否，她家老叢是堅定地無神論者，唯一的信仰就是*。不過她也不想就這個問題跟老沈做多深入的探討。
兩個人喝了一壺茶，老沈便站起身，帶著叢珊往外走，叢珊看看四周，問︰「沈叔，你不用付賬嗎？」
老沈樂哈哈的看著叢珊，「你沈叔我一年三十六萬的會費不是白交的，來這喝壺茶還管我要錢，那老顧也太摳了。」
叢珊愣了一下，沒說話。
老沈才反應過來，問︰「老顧沒跟你說，這里有他的股份嗎？」
叢珊低頭笑笑，電梯門打開，她剛要跟著老沈進電梯，一抬頭就見到顧池西和張新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頓時覺得頭痛。
「呦？稀罕了，閉幕式叫你來你不來，這人都走光了你還跑來干嘛？」老沈語氣里帶著點揶揄。
顧池西看了老沈身後的叢珊一眼，又漫不經心的收回目光，對著老沈笑道︰「約了人談事情。」
老沈一呲牙︰「那你忙，我就先回去了。」
叢珊跟在老沈身後，默默的把自己當空氣。可老沈那好事兒的又豈能這麼容易就完了，于是轉頭看了一眼叢珊，一副恍然大悟狀，拍拍後腦勺︰「哎呀，珊珊，沈叔一會兒要去個飯局，你要不陪沈叔一起去？」
對面剛走出幾步的顧池西停下了腳步。
叢珊知道老沈這是鬧她，微微皺眉︰「不用了，我爸等我回家呢。」
老沈假裝看看表，「那沈叔就沒法送你回家了，要不那頭就遲到了。」
顧池西對身邊的張新低聲道︰「送珊珊回家。」
張新回答︰「是。」說完將手上的文件遞給顧池西，「顧總，這是德順園的計劃書，我送完叢珊馬上就趕回來。」
顧池西點頭。
老沈笑著嘆口氣，卻也沒再說什麼。張新走過來跟著叢珊和老沈一起進了電梯。叢珊其實想說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坐地鐵，但是顧池西根本沒給她幾乎說話人就已經走了。剩下一個死木頭疙瘩張新，說什麼也是白搭。電梯到了負一層，老沈跟叢珊告別之後便獨自開車走了。
張新開了車門，「上車吧。」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叢珊覺得車里氣壓有點低，便開了車窗，一絲晚風溜進車里，吹得她耳邊發絲輕舞。就要到叢珊家小區前的最後一個紅燈，張新轉過頭來，叢珊正歪著頭對著車窗外的夜空發呆，察覺到張新在看她的時候就轉過臉，剛要開口，卻見到張新已經把頭轉回去了，此時前方的紅燈正好轉綠，張新踩了油門，沒說話。
叢珊覺得這機器人應該是電量不足了，也懶得開口。直到張新的車子停在小區門口，叢珊下了車，才禮貌性的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張新面無表情，卻在叢珊轉身後叫了一句︰「叢珊。」
叢珊轉身問，「干嘛？」
張新想了一下，才終于開口道︰「你好好保重，如果遇到什麼麻煩，馬上聯系我。」
作者有話要說︰
嗯，關于最近老顧戲份略少的問題，我其實是有意讓他倆冷卻一下子的。畢竟老顧對珊珊做了那麼過分的事，珊珊要躲，老顧也在反思，所以不可能馬上就和好啊~~不過大家放心，現在麻煩來了，老顧也要大顯身手了~~~珊珊又要掉進他碗里了~~~我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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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萬年潛水黨的冒泡好感動，謝謝大家的安慰~~~我我我~~~乖乖碼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