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曼羅國的都城,新月如鉤,重重飛檐斗拱在夜幕下寧靜一片。
月色下的街道上依稀可見一層厚厚的紅色紙屑和鮮花瓣,還有屋檐下那隨著晚風輕輕擺動的紅色燈籠,鮮艷的紅色綢緞閃動著喜氣的光芒。
這是白天丞相府為三公子鄧良迎娶新婦——當朝皇上掌上明珠七公主滿城盡歡留下的殘痕。
這夜的都城內,只有一處還燈火輝煌,偌大的庭院皆是張燈結彩,花團錦簇,這里自然就是丞相府。
賀喜的人潮已經散了,外面打掃的婆子僕役們都收拾完離去,新房內紅燭高燒,大紅喜字吉祥如意,窗上貼著鴛鴦戲水,百子嬉戲的圖紋在紅帳上活潑可愛,帷幄下,蓋著喜帕的新娘一身百鳥朝鳳喜服靜靜端坐著。
一雙白玉般的小手交疊放在身前,略略有點不安地相互交纏,嬌小的身形看起來似乎還是個未長成的孩子。
門被推開,一個一身紅衣的丫鬟有些鬼鬼祟祟地彎腰閃了進來,隨手掩好門,直奔到新娘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遞到新娘手里︰「公主,等了這麼久,餓壞了吧?快吃。」
喜帕下,那張粉女敕女敕的臉綻開了明媚的笑︰「春梅,我不餓。」
「怎麼能不餓呢?駙馬這會兒還沒有回來,不知道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公主先墊點兒肚子,奴婢這就去前面看看。」陪嫁宮女春梅說著,將點心往三公主清雅手里塞了塞,便一溜小跑地出去了。
清雅也不知道為什麼駙馬這麼晚還沒有回來,听這動靜,外面應該全散了吧?
她用手指捻起一點兒點心末,送到嘴里,真甜!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一樣,甜的象被蜜糖塞滿了一樣。
都說古人,尤其是古代的公主,婚姻都身不由己很悲催,可是,她穿到這里來,命好的不得了。
曼羅國不大,但是富庶,皇上膝下三個兒子,七個女兒,清雅是最小最受寵的那個。
寵到什麼程度?
三個成年的姐姐都已經遠嫁他國,皇上和皇後明確表態,清雅是絕對要留下的,而且還讓她自己挑選合意的人選。
不然,如今才十二歲的她,又怎麼能嫁給一見鐘情的鄧良?
鄧良——那個清俊儒雅的男子,第一眼看見他,清雅就再沒有更改過心思,一定要嫁給他,一定。
鄧良啊鄧良,上一世我們有緣無份,這一生,我再也不要錯過。想到那個儒雅清俊的男子,清雅唇邊的笑意更像春天的漣漪,帶著甜蜜散開。
她不想弄壞了今天這美美的裝束,給鄧良落下一個貪吃不賢惠的印象。所以,肚子好餓,她還是很小心地一次只沾一點點點心放進嘴里。
外面傳來一陣騷亂,清雅仔細听听,大約是有人在院子前將什麼人打發走了,那動靜很快就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還不見春梅回來,清雅有點兒不安,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在新婚夜絆住鄧良,到現在還不見他的蹤影。
雖然說這場婚事來的急促,今天不過是先拜堂,要真正做夫妻還得等到她及笄之後。
可是,按理今晚新郎也該陪著新娘才是,何況對于鄧家來說娶公主可是高攀,還有個君臣之禮在里面呢。
清雅將蓋頭撐開一點,憑著腳下能見的那一點有限視線,模到桌邊,將手中點心放在桌上,正想將蓋頭再揭開一點,看看這新房是什麼樣子,畢竟將來要在這里生活一輩子的。
就在這時,一陣風動,吹動了窗子,清雅只覺身側有什麼閃過,剛剛被掀起一半的蓋頭被陣風帶起,呼啦一下被徹底掀開,如同一片紅雲,飄落在了地上。
滿滿的紅色立時涌入眼簾,那麼喜氣,看在清雅眼里,喜在心頭。
彎腰想拾起蓋頭,再回到床邊,清雅余光發現紅色的喜帳不知怎麼垂落了下來,應該是剛才那陣風吧?
可是這個時節只有和煦的春風,那陣有些大到能將蓋頭和喜帳吹落的風還真有點兒奇怪。
清雅只是這麼一閃念,想到除開皇宮,就沒有幾個地方還能比丞相府安全的了,于是走了過去,伸手想將喜帳挽起。
紅紅的帳中倏地伸出一只手,一把將她拉了進去。
只是瞬間,清雅暈頭轉向地就被人按在了床上,正要開口叫喊,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沉聲道︰「別喊,我不會傷害你。」
齊眉的劉海兒,長長的睫毛,水汪汪的眼,白里透著粉色的小臉蛋兒,鳳冠霞帔中的少女確卻來說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此時,那黑葡萄般的眼楮驚恐地映照出眼前一個蒙面黑衣男子的模樣。
蒙面人怔了一下,大約沒有料到被他挾持的竟是這麼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將手松了松,解釋道︰「唐突了。不過,我不是壞人,請姑娘不要聲張。」
清雅真被嚇到了,這是怎麼回事?洞房里怎麼會無端端闖進來這麼個人?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嗎?
要命的是,這里只有她一個人,這副身體還是個孩子,反抗的話肯定沒有用。
先保全自己,弄清楚他的來意再說,清雅至少感覺這人沒想著要她的命。
于是,她輕輕點頭。
那人只覺手下肌膚細膩滑女敕,唯恐一不小心將她給捂死,慢慢地試著將手松開︰「我只避一避,馬上就走。」
說著,男子眉頭皺了皺,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清雅唯恐他動殺機,雖然沒有看見他手上有凶器,但是他隨便一下就能捏死她吧,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在洞房里,也太衰了。
她急忙表示道︰「我不喊,真的。說好你馬上就走,我就當沒有看見過你,你也從來沒有來過這里。」
看起來一臉的驚慌,但是這個小姑娘並沒有嚇傻,還能條理清晰地與他談判,倒真是有些特別。
他知道這里是丞相府,也知道今晚是鄧家三公子與當今七公主完婚之日,所以說,眼前這個小姑娘就是七公主了?
對于他來說,能夠暫時和平相處再好不過,至于今後——也許根本不會再見。
「好。」他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