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個人清雅認得,那是常平王身邊的心月復。
象清雅這樣的面盲癥,不是常見面印象深刻的人是不容易記住的,偏偏這個人因為是陸世炎心月復的關系,在幾次不同的場合清雅都見過。
而這人極有特點的是生就一副極瘦的尖嘴猴腮老鼠樣子,一邊臉頰上有顆碩大的黑痣,上面還總是飄著一撮毛,形容十分猥瑣,所以清雅記得他。
肯定是來到這里下馬車的時候,無意間被這人瞧見了清雅,于是對子宸的身份起疑。
他們故意調開子宸,就是方便先將清雅捉拿住。
那麼子宸此時會不會有危險,還是說這些人是先抓住她再說?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清雅必須要想辦法向子宸示警,可是怎麼辦怎麼辦?才能讓子宸明白他的處境現在很危險?
顯然那人是不想被人發現的,一閃就躲了起來,清雅也只當沒有發現他,大聲叫道︰「你們竟敢這樣對待軍師的女人?你們別當我是好欺負的,我的好朋友和太子妃可也是好的不得了的朋友,新年那晚大家還在一起說話的……」
她就像是個尋常夫婦人一般,徒勞無用地威脅道。
沒等她喊幾句,嘴里已經被塞入一團不知道什麼東西,那隊長皺眉道︰「真是吵死人,現在可算清靜了。」
清雅被帶走了,還有躲在暗處的護衛將她剛才的話全都听在耳里,暗暗離開。
又是一桶涼水被兜頭澆下,清雅猛然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有皮鞭落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印記。
「說,你是不是太子派來的人?那個軍師是不是你們一伙的?」有人陰森森地在她耳邊問道。
「不是,不是,我知道的全說了。我的確曾經是賢王妃,可是賢王落了難,我們就再沒有聯系。太子和賢王早就鬧翻了,他們都巴不得對方早死才好,當初本來我是要嫁給太子的,要不是賢王搶先一步……太子現在同樣也恨死我,我早就和太子沒有任何來往了,怎麼會是他們的奸細?而且,我是被你們的人無意中抓來的,根本就不認識你們說的那個軍師,只不過他說我看起來還像個女人,想要我給他生孩子,怕我跑掉,才看管的那麼緊。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想再提從前的事情,想就這樣隱姓埋名的過算了。為什麼你們不放過我,非要我死?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清雅哭得梨花帶雨,嬌弱哀傷,這一番真真假假的話使得審問的人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該相信她。
相信吧,畢竟要出兵是件大事,馬虎不得。要是軍師果然是太子那邊的人,還不知道這軍營中已經被他安排下多少人馬,鬧不好會全軍覆沒。
不信吧,冤枉了軍師,將整個計劃完全改正,再一一清查奸細,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到頭來要是這是場誤會,錯過了最佳戰機,常平王不能順利登基,他們可就是罪魁禍首!
清雅已經被他們連續審問了三天三夜,整個人看起來已經在崩潰邊緣,沒人能熬得過這樣的折磨吧?何況是一個做過王妃看起來這麼嬌小柔弱的女子。
就在一牆之隔,能將那邊動靜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方,統帥與子宸正坐在那里暗中听著隔壁的動靜。
「怎麼,你心疼了?」統帥那陰鷙的眼眸中帶著幾分險惡問道。
坐在一邊的子宸,身上藏青色長袍,不知為何肩膀處的雲紋尚有一朵沒有完工他就穿了出來。
而統帥身側站著的正是常平王陸世炎的心月復那個猥瑣老頭。
子宸用手撫了府肩膀上那一處雲紋,淡淡道︰「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不錯,我的確心疼。因為那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幾天和她在一起的是誰。」
說著,子宸緩緩取下青銅面具,那張如明月清輝般鳳華無雙的容顏震驚滿座。
因為他是這樣絕色的男子,更因為他曾經是賢王的身份。
那心月復激動地指著子宸叫道︰「我就說他是奸細,想不到居然就是賢王本人。統帥,快,將他拿下,這下你可立了大功。」
「慢著。」子宸從容不迫道︰「無論你們是拿住我去向常平王邀功求賞,還是就地殺了我,相信這些都不會是此時常平王最希望看到的結局。因為你們剛才也听到我的王妃說了什麼,她是個婦道人家,有些事情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口。其實當年太子對她用情極深,她本來已經答應嫁與太子,但是一次意外,我先得了她的身,于是她只能從了我。那時候,太子與我之間便起了嫌隙,到了最後終于鬧到不可收拾。這次就是拜托太子將我的一切都毀了!他居然如此的不念骨肉親情,不念我多年為他出生入死,我又何必再與他談什麼兄弟之誼?所以,現在我的目標和你們是一樣的,我巴不得他也嘗嘗如我一般失去所有的滋味!」
從表面上看來子宸說的就和京城中盛傳太子與賢王因為一個女人反目是相符的。
統帥一時間也委決不下,于是飛鴿傳書前往京城請陸世炎做定奪。
「清雅,清雅。」她幽幽醒轉,便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正焦急地打量著自己。
「世,你怎麼會在這里?我,我沒有看錯嗎?’清雅再一看,自己已經不是在那陰森恐怖的牢獄之中,而是在一處清幽的居室里。
「是我,子宸告知你的危險處境,我便修改了一下計劃,提前來找你。」
「是不是我破壞了你們的計劃,會不會……」清雅有些激動地想坐起來,但是渾身疼痛,子宸輕輕按住她。
「不,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及時暗示陸世炎發現了我的行蹤,我有了準備,沒有讓他們抓住什麼把柄,恐怕全盤失敗了還不知道哪里出了紕漏。」
清雅那句新年夜朋友們都在一起的話,經由護衛傳到子宸耳里,這話也唯有他听得出來是什麼意思。
清雅與明蘭不合,而且清雅也沒有用他人來抬高自己的習慣。
何況太子與常平王現在根本就是政敵,這些在別人听來是情急之中女人為了抓救命稻草的蠢話,在子宸听來卻是她在暗示新年夜與明蘭在一起的是陸世炎,也就是說陸世炎的人已經在懷疑甚至知道了子宸的身份,他很危險。
在不破壞整個計劃的前提下,還必須要保全清雅,子宸決定鋌而走險,自揭身份,並用已經打好的他與太子反目的伏筆來向陸世炎投誠。
陸世炎會不會相信子宸的話?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陸世炎絕對想不到子宸與陸世康鬧了幾年之久,最後越演越烈,視對方如仇敵,甚至最後陸世康揭發了子宸欲將他置之死地的事情,其實背後的編排策劃正是子宸。
子宸與陸世康知道,遲早有一天陸世炎會成為他們最強大,陸世康走向王位最後的敵手。
所以,子宸埋下這條線,以備不時之需。因為只有子宸是陸世康最得力,比相信自己更相信的人。
皮肉苦,分離痛,忍辱偷生,潛入敵群,將生死置之度外,不遺余力的幫助陸世康,唯有子宸有這忠心和能力。
只是子宸千算萬算,算掉了清雅對他的牽掛與愛意之深,算掉了他對清雅哪怕拼掉性命也要護她周全的不由自主。
于是他作繭自縛,只為能守在她身邊,不再讓她受酷刑之苦,否則,清雅必要斃命于他眼前了。
眼下能做的只有等,陸世炎相信他便有生機,否則……
他動手去解她的衣衫,她下意識地抬手去護,卻見雙手都包的跟粽子似地,不由擔心︰「我的手……」
「還好,皮肉傷,好了以後不會影響你拿繡花針。」子宸說著,面色如常地解開她的衣襟。
她如少女般羞澀,子宸取笑道︰「怎麼,一段時日不見,你我生疏到如此地步?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你這是害的什麼羞?」
她咬咬唇道︰「以後不許你自作主張丟下我。」
清涼的藥膏被他仔細地抹在傷口處,有些癢癢地,她不禁輕吟一聲。
子宸眼中透出一絲魅惑之意道︰「怎麼,現在就想勾引為夫?天還亮著,而且我們是被囚禁于此,白日宣yin恐怕不大好吧?」
清雅臉一紅,隨即用一雙粽子手抱住子宸一只胳膊道︰「有機會你就走,不要管我。」
他挑眉一笑︰「剛才還說要我不要拋棄你,眨眼怎麼你就能這麼狠心的拋棄我?」
他見清雅著急,只得安慰她,若不是做好了準備,他也不會自投羅網。
「放心吧,我有六七成把握,陸世炎會舍不得我就這樣死,至少他得利用我一下。雖然我是個失勢的賢王,但是樹大根深,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的,何況娘子你好本事賺了差不多半個國庫出來,我那大舅子的南王這幾年可是越做越強,手下精兵強將不少,這些全是他用得著的。」
清雅這麼一想也對,放下心來調侃道︰「難怪世康那麼倚重你,原來你這腦子什麼都算計進去了,包括我。」
「我怎麼是算計你呢?那是喜歡你。」他說著,俯,在她唇上輕輕一吻,喃喃低語︰「清雅,你對我這麼好,叫我怎麼舍得離開你?」
只是他的聲音太輕,清雅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竟然沒有听到這帶著淡淡哀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