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宸見明蘭如此異常,心中已經有所預感,但是沒有想到明蘭如此決絕,而他原本出手尚有一線生機,可是他真能救得了她嗎?
心已死,且今日之事陸世康知道,明蘭回去也不會再有什麼好結果,也許這樣她反而能少痛一些。
所以子宸的手伸出去卻握成了拳。
「不,不——」陸世炎一直看著明蘭的一舉一動,此時嘶吼著,撲了過來。
但是他的手背反綁著,無法去觸及腳邊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明蘭並沒有立時就合上眼,脖子上的血痕向外飛快地噴出一股股鮮紅色來,她已經無法說話,看見陸世炎痛徹心扉地落下淚來,她笑了,嘴唇翕動。
他會為她難過,證明他不是全然對她無情的是麼?
陸世炎伏倒在她身邊,還是听不出她在說什麼,但是他已經明白她想要說的話。
「明蘭,我真心的愛你,不是為了利用,不是為了向陸世康報復。只是我沒有能將你搶回來……從那次我見你第一面,將你接近府中的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你。我妒忌他能得到你,我想給你最好的……明蘭,你信我,我真的愛你,絕不是為了利用。」
這時候,清雅聞訊趕到,下了馬車疾步來到他們面前,子宸提醒道︰「太子妃希望以後她的孩子交給我們的撫養。」
清雅看了子宸一眼,讀懂他並不反對,蹲去對明蘭道︰「你怎麼這麼傻啊?我會好好待亭兒的,當他是親生的。我們還是好姐妹,你要好好的……」
明蘭笑了,伸出手來,一手握住清雅,另一只手想去拉住陸世炎,但是終究沒有觸到他,便垂落了下來,合上了眼。
「明蘭,明蘭。」清雅止不住哭泣道。雖然明蘭算計過她,她心中覺得失望過,可是後來面對這樣一個無法得到真愛因而變得歇斯底里,又曾經苦苦掙扎過的明蘭,正如子宸所說,她真的不恨明蘭。
「賢王殿下,已經到時辰了,您看?」監斬官得到子宸許可,便要開斬。
「賢王妃,若是有可能,請將我和明蘭葬在一處,我不求入皇陵。」陸世炎說罷有些戀戀不舍地瞥了眼已經香消玉殞的明蘭,起身大踏步而去。
他就要來了,陪著明蘭,再也不會分開了,陸世康再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在一起。
多年相思,今日終于得償所願,只是明蘭再也不知陸世炎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意。
子宸起身,將清雅擁在懷中,在儈子手舉起大刀時,快步離開。
飛馳的馬車中,清雅緊緊抱住子宸的腰身沉默不語,而他也知道此時說什麼都難以平復她的心情,索性什麼也不說,擁著她。
至此,他們都明白明蘭那個孩子必定不是陸世康的無疑了。不然,作為一個母親,明蘭絕不會拋下這麼年幼的孩子,就算她對陸世康心灰意冷,就算她要追隨陸世炎而去,還有什麼能重得過孩子在她心里的位置?
因為亭兒不是陸世康的孩子,礙于顏面,陸世康不會揭穿什麼,但是他會永遠記得自己的太子妃背叛了自己,還與他一生之中最強勁的敵人生下了孩子。
這份刻骨的侮辱和仇恨,陸世康必將用生不如死的手段來折磨明蘭,也絕不會留下這孽種。
明蘭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才將亭兒托付給賢王夫妻,而以她的死來消除陸世康的恨,只是為了讓兒子求得一條活命。
清雅知道她的用意,子宸不等她開口道︰「我們先去太子府把亭兒接過來,你只管帶著亭兒回賢王府,太子那邊自有我去解釋。」
清雅點頭。
兩人到了太子府分頭行事,清雅要抱走亭兒時,那些侍衛哪里肯這麼輕易就放人?雖然說賢王使了一出苦肉計,在太子取得皇位這一場戰爭中出了大力,他們兄弟之間關系更親密勝于從前,但太子的長子何其重要,也不能讓賢王妃說抱走就抱走,于是侍衛們態度有些強硬的阻攔。
子宸與陸世康听到消息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清雅一手護著精瘦,但是一雙明亮懵懂的眼滴溜溜四下打量的亭兒,一手抱緊他,聞言細語道︰「亭兒乖,別怕,他們在逗你玩呢。」
不到一歲的孩子也不知道能否听懂清雅的話,只是看到她和顏悅色,眉眼間都是溫柔之意,也就跟著樂。渾然不知就在不久前他的爹娘已經離開人世,他不單是孤苦無依,而且還成為了別人的肉中刺。
「你們干什麼?難道賢王妃都不認識了?下去!」陸世康厲聲呵斥。
清雅抬頭,子宸快步走過來,對亭兒張開手︰「來,到叔叔……爹這邊來,抱!」
亭兒真的張開手,並不認生的就落入子宸的懷抱,好奇地用小手在他身上衣服的紋樣上抓來抓去。
這可憐的孩子,自出生後還沒有被男人抱過,名義上的爹根本不屑于瞧上一眼,他的存在就是陸世康的恥辱。
他真想不到明蘭居然會用給他戴綠帽子來報復,只是當他覺察不對的時候,這孩子已經生下了地,明蘭將亭兒當做命一樣護著,他一時間還沒有機會下手。
而真正的爹卻又沒有機會來看這孩子,除了明蘭,再沒有人這樣對亭兒好,逗他開心。
幸好,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知道,將來沒有人說出真相,他將自己當成是賢王親生的,倒也不失幸福。
清雅听到子宸的話,驚訝地看著他,子宸含笑微微點頭︰「太子同意不再追究這孩子什麼,不準任何人走漏風聲,他準我們好好的出去游玩一段時間,等過一兩年後回來,他就是我們親生的。」
清雅抬頭看去,陸世康站在台階上,眼中神情復雜,似乎有話想對她說,但終究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事忙,到時候可能沒有機會送你們。等登基大典一結束,你們就去吧。早些回來,我可少不了這個兄弟輔政啊。」
難得他這麼輕松的帶了點調侃之意說話,清雅也淺笑道︰「謝太子恩典,我們夫妻永遠銘記于心。」
「你們——真是惹人羨慕。若子宸不是我的親兄弟,清雅,我絕不會這麼輕易放手。」陸世康是真心祝福,看著清雅卻又心生感嘆,而其中還有不曾在清雅面前表露出來的矛盾愧疚之意。
清雅楞了一下,剛才陸世康說什麼?子宸?她以為陸世康口誤,便說道︰「你也認識子宸?他來了嗎?怎麼你連世和子宸的名字都說錯了。」
說著,清雅四下打量,既然陸世和子宸交情那麼好,陸世康認識他也不奇怪。
趁清雅不注意,陸世康有些為難地看了眼子宸,子宸用力點頭,臉色有些蒼白。
「清雅,你不是不知道吧?六弟兒時一直就是用當年母後為他取的這個名字,後來母後去了就幾乎不再用,除了個別十分親近的人,別人都不知道。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陸世康似乎覺得奇怪。
清雅探究地看看陸世康,他不是在說謊!再看看子宸,他顯得有些心虛,不敢看她。
「世,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借用了你的名字還是……」她以為他們夫妻一體,經歷過那麼事情,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但是子宸為什麼是那麼一副神情?
子宸似乎對陸世康說漏了嘴有些尷尬和生氣,抱了亭兒逃避似地往外走道︰「不過是個名字,叫什麼有什麼關系,只要這個人是我不就行了?」
不對,清雅帶著疑惑跟了上去,她不想在太子府質問這件事情。
兩人一路上沒有說話,清雅只是一直在打量子宸,用一種帶著點陌生的目光。
而子宸卻只逗亭兒,沒有看她一眼。
回到賢王府,將亭兒交給春梅小北,清雅徑自進屋,子宸隨後跟了進去。
「你,你是世也是子宸?」清雅氣息有些亂,伸手拽出一方絲帕用兩手扯了遮住子宸的口鼻。這模樣,這感覺,雖然不是平時子宸那總是帶著些玩笑,而是有些緊張的樣子,但眼前這男人不是子宸還有誰?
子宸低聲道︰「對不起,一開始的時候,我想你和我在一起那麼愉快,無話不談,怕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就再不會和我在一起。然後,你知道了我真實身份又接納了我,本來那個時候就該向你坦誠,可是因為拖得太久,我就擔心你會誤會,反而不容易原諒我,想著就讓這一段慢慢淡忘也好,從此不論是是世還是子宸,我就是我。」
瞧他說的多麼簡單,這壓根就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他這種行為,雖然情有可原,到底是瞞著她,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受到了欺騙和愚弄。
于是,她以沉默來責罰他,任憑子宸好話說盡,她都不理不睬,還趁著他一出門,將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
他站在門前停頓了一會,長出了一口氣離開。
清雅在屋中看著他的背影漸遠,心中氣惱,分明是他的錯,居然不肯再多說幾句好話,不想求得她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