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不是喜歡說大話的人,說的出,就一定做的到。
紅葉不知道她要怎麼樣才能做到這件事情,但就像當初她從不質疑將軍的決定一樣,現在她也不會質疑阮煙羅的決定,在她的心里,阮煙羅就是將軍生命的延續。
她問道︰「明天花神宴郡主還去嗎?如果不去,我現在就命人跟宮里說郡主病了。」
花神宴是天曜皇宮歷來的傳統,在花神回歸的日子把天曜三品以上官員家中的適齡未婚男女集在一起,賦詩飲酒,賞花賽馬,為期三天。
如果迎花會是一場民間相親盛宴,花神宴就是升級版的貴族相親大會。
「去,為什麼不去?」阮煙羅極快回應,曹文正是宮里的侍衛,其他幾個人就算不是侍衛,也一定相差不遠,不進宮,她怎麼能為蘭香討回公道?
蘭月蘭星還守在外面,眼楮紅紅的,卻都沒有哭。
阮煙羅走出去,淡淡說道︰「都回去睡覺,養好了精神,明天跟我去唱一出大戲。」
……
皇宮,慈安宮前車馬整齊,整裝待發。
太後搭著南宮凌的手走到馬車前,問道︰「凌兒,你真的不隨哀家去金閣寺?」
南宮凌垂目听著,沒有說話。那條小魚才遭受了生離死別,昨天夜里她眼中淡淡的腥紅,到現在還在他心頭消散未去,他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京城。
太後眼看他一眼,裝作不在意的說道︰「這些年我每年三四月間都要去金閣寺住上一個月,為天曜祈福,這麼多小輩里面,只有縴縴這丫頭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每次都提前去打點,還耐著寂寞陪著我老婆子。說起來,你們也三年沒見了。」
南宮凌淡淡一笑,太後的意思他很清楚,可惜不能如太後所願。
太後是他母後的姨母,母後還在的時候就對他非常寵愛,母後死後,太後又一力照看著他,他對太後很尊敬,但這尊敬並不足以讓他接受他根本不想要的東西。
為了讓太後不那麼失望,南宮凌淡聲說道︰「孫兒在京中確實有些事情走不開,不如皇祖母回來的時候,孫兒親自去金閣寺迎接皇祖母?」
太後看著南宮凌長大,對自己這個孫子再了解不過,有時候他在想什麼,連她都不一定猜得到。
他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對自己雖然恭敬孝順,但也不至于因為這幾句話就遂了她的心意,因此根本沒指望著他能妥協。只要能創造機會讓南宮凌和她的娘家佷孫女梅縴縴見一面,太後也就知足了。
因此听到南宮凌這麼說,太後立刻笑說道︰「那可說定了,到時候你不來接我,我這把老骨頭就賴在金閣寺不回來了,死了正好埋在那兒。」
「皇祖母天人永壽,還要活好多年的。」南宮凌寬慰了太後一句,親自送太後的車馬出宮。
就在太後車馬從正門出宮的同一時間,阮煙羅在蘭月蘭星的攙扶下,由側門處從一輛小小的青蓬馬車上走下來。
幾乎是一下馬車,她就習慣性的挺直了腰身,目光緩緩的環顧四周。
蘭香尸骨未寒,宮中雖然不能戴孝,但她卻穿了一襲素淨到底的白衣。
從領口到裙擺,沒有一絲紋飾墜物,甚至連腰帶也只是一根簡潔的白色帶子。墨黑的長發流瀑般披在肩背上,極簡的黑白兩色,卻刻畫出冰冷孤絕的美。
蘭月蘭星不能像阮煙羅那樣穿,卻也穿的極是素淨,她們站在阮煙羅身後,默默看著自己的主子。
阮煙羅的背影一如以往的堅定,但又有所不同,當她下車站直腰身的一瞬間,整個人像兵器一樣散發出一種驚人的尖銳,與這種鋒利尖銳伴隨而生的,還有一種深到無法逃月兌的孤寂。
南宮凌送走了太後回宮,恰好看到這樣一幕,頓時覺得心尖像被什麼掐住了,酸澀到說不出話。
那抹背影如此孤獨,讓他想從後輕輕擁住她,像上次醉酒時候一樣,告訴她他不會放手,她身邊始終都有他。
他的小魚其實沒那麼堅強,她在逞強。
那種感覺只持續了極短的一瞬,只不過一個眨眼的工夫就消失無蹤,當阮煙羅邁開步子進宮的時候,她又已經恢復成平常那個際煙羅,平靜,淡定,但又說不出的驕傲。
阮煙也看見了南宮凌,偏頭微微一笑,從蘭月手中接過一個包袱,走上前說道︰「昨天多謝凌王的衣服,我已經洗干淨了,還請凌王不要嫌棄。」
她臉上的笑容真實自然,好像剛才的孤寂從未存在過,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場錯覺,南宮凌眨了眨眼,連他都看不出一絲破綻。
「誰洗的?」南宮凌盯著那件衣服,慢慢問道,好像漫不經心。
如果是別人洗的,那就趁早扔了,他還沒有窮到連件衣服都買不起。
阮煙羅一笑,她就知道這種高高在上的人都有些小怪僻,本來她是不會理這種小事的,可南宮凌昨晚幫了她,這件衣服又讓她在地獄一樣冰寒的冷里感受到一絲珍貴的暖意,所以她難得親自動手,洗了這件衣服。
微笑說道︰「凌王的衣服,煙羅可不敢假他人之手。」
南宮凌唇角不易察覺的一勾,阮煙羅沒有把他的衣服交給下人,這讓他莫名覺得愉快。
伸手拿過衣服,南宮凌微帶笑意說道︰「有勞你了。」
「凌王不必客氣。」阮煙羅點了點頭算是告別,帶著蘭月蘭星往桃園走去。
花神宴要來許多年輕未婚男子,而宮中還有後妃,自然不可能是開放的,地點只限定在桃園中,這三天里,所有參會的人都會住在桃園里,外圍有侍衛把守,直到花神宴結束。
南宮凌抬起手中的衣服,淡淡的皂角清香迎面而來,他抬眸望著阮煙羅遠去的背影,眸中有細微笑意。
他了解阮煙羅,知道她絕不是個任人欺負不還手的人,這場花神宴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風波。
但為了這件衣服,哪怕他的小魚翻起滔天大浪,他都會為她壓下去。
一抖手月兌了身上的衣服,隨手一甩,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井瀟也不知怎麼就突然冒出來,恭恭敬敬的接住。
南宮凌把阮煙羅洗過的衣服穿在身上系好腰帶,轉身問道︰「好不好看?」
他長眉飛揚,眸光流轉,唇不點而朱,容光誘人,活月兌月兌一個妖孽。
井瀟用力咽了口口水,主子你不能這樣啊,屬下沒有斷袖之僻的,你是要生生把我掰彎麼?
而且這種話怎麼可能是主子問出來的?主子什麼時候在意過自己的容貌了?
「我問你話呢!」南宮凌沉下了臉,這可是小魚兒洗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好不好看,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回答嗎?
「好看!」井瀟察覺到南宮凌要發火的征兆,立刻一個立正大聲說道︰「主子穿這件衣服瀟灑飄逸,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
「嗯。」南宮凌听到想要的答案,很高冷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井瀟在身後冷汗出了一身,他這個首席侍衛做的容易麼?主子吩咐的事情要做,主子的心思也得會揣摩,可偏偏主子的心思,根本就是誰也猜不透的啊。
就像這不過是件衣服,值得這麼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