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蘭月低聲叫著,語聲中帶了一絲焦急,阮煙羅一咬牙,忽然劈手從蘭星手中奪過弓箭,森然說道︰「六皇子想要死在我的手里,我就如六皇子所願!」
弓拉滿弦,倏然松手……
疾馳的箭如流星般向著數步外的南宮暇飛射而去,在南宮暇的眼中,這一切那麼快,又那麼慢,快到他根本無法反應,慢到他的一生,都足以在他的眼前上演一遍。
當他的人生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重現過後,南宮暇才忽然發現一件事情,他這一生,竟沒有做一件值得他紀念與銘刻的事情。
以至于他臨死的時候,竟想不起他這一生,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活過。
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不甘。
這樣的人生,太讓人介懷,太讓人不甘心。
可是,它卻已經要結束了。
南宮暇閉上眼楮,等待著胸膛上即將到來的疼痛,然而過了很久,這疼痛卻都沒有到來。
「是你?」
夜色中傳來阮煙羅驚詫的聲音,她要等的人沒有來,卻來了一個她完全想不到的人。
南宮凌握著手中的箭,箭頭離南宮暇的胸口,只有一毫米的距離。
他的眼楮在箭上打量了很久,才抬起頭來看阮煙羅︰「你真的要殺他。」
語氣中,說不出的失望。
阮煙羅忽然有些生氣,她要殺南宮暇怎麼了?是他要先對她不軌,就是真的死了也是死有余辜,那個死妖孽南宮凌憑什麼對她這麼失望?
忍不住脖子一擰,說道︰「我就是要殺他,怎麼樣?」
南宮凌目沉如水,淡聲說道︰「若是我說不行呢?」
阮煙羅冷笑︰「皇上都已經將他交給我們阮家,任憑我發落,憑什麼凌王說不行就不行?」
南宮凌和阮煙羅對話的時候,南宮暇一直盯著南宮凌的背影。
他想過有人會來救他,可是那個人除了南宮瑾再不做第二人想,因為這些年為了幫南宮瑾,天曜朝的人幾乎被他得罪了個遍,除了南宮瑾,不可能再有人來救他。
可是來的人偏偏不是南宮瑾,而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的人。
為什麼?
南宮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會救他?
南宮凌輕嘆一口氣,說道︰「我要帶他走,你要怎麼樣才肯同意?」
「別做夢了,我怎麼樣都不會……」不知為何,就算根本沒打算殺南宮暇,可是阮煙羅就是很不想遂南宮凌的意,可是說了一半,阮煙羅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讓她立刻改了口。
「其實也不是不行,可是我要凌王記得,凌王欠我一個人情,而且南宮暇從此之後,永遠不得再回天曜!」阮煙羅說道。
南宮凌望了阮煙羅許久,說道︰「好。」
他從來不和任何人談條件,阮煙羅是唯一的一個。
他的眸子淡漠而冷,帶著萬年寒冰的溫度,阮煙羅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細小的顆粒。
南宮凌面對著她的時候向來是包容且好脾氣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南宮凌這麼冷的時候。
阮煙羅隱隱有種感覺,這一次,她似乎真的惹他生氣了。
可是他生氣又怎樣?她憑什麼要顧及他的喜好。
一念倔強上來,阮煙羅昂起頭,對南宮暇說道︰「有人救了你的命,你可以走了,記得永遠別再回來。」
說完話,狠狠剜了南宮凌一眼,帶著蘭月蘭星轉身就走。
「郡主,你干嗎不跟凌王解釋清楚?」走遠了,蘭月小聲說道。
「解釋什麼?我憑什麼要跟他解釋?」阮煙羅惡聲惡氣說道,順便揚起一腳,把地上一顆小石子踢飛。
她在蘭月蘭星面前向來都是冷靜從容的,鮮少有這樣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此時卻只想找點什麼東西來發瀉一下。
那顆小石子飛的老遠,一直飛到路邊的池塘里發出撲通一聲。
阮煙羅想像著是把南宮凌踢進去,終于有點解氣,仍是腳下生風的走了。
阮煙羅走了許久,南宮凌和南宮暇都沒有說話。
忽然,南宮暇說道︰「她曾經說過,不會為了自己的事情,而讓她身邊的人手上沾血。」
不知為何,南宮暇最先說出的是這樣一句話。
從阮煙羅讓蘭星動手開始,他就知道,阮煙羅其實並不是真的想殺他。
南宮凌微震,快速低頭去查看手里的箭。
精鐵的箭頭,箭竹的桿身,即使是小弓射出來,也能輕易要人性命。
南宮凌仔細的檢查著弓箭,忽然目光一停,定在箭桿和箭頭連接的位置,那里有一道不顯眼的切口,卻幾乎將箭桿切斷了四分之三,箭頭只要有一點受力就會折斷,根本不可能殺死任何人。
一抹笑意不經意就閃過眼中。
他的小魚兒,強大卻不殘忍的小魚兒,他怎麼可以有一瞬間,居然對她失望?
他早該知道,她從不會讓他失望。
「你很了解她?」將箭隨手收起來,南宮凌問道。
語氣中,有一絲絲不爽。
他的小魚兒,南宮暇居然這麼了解。
南宮暇沒理他,卻問道︰「你為什麼救我?」
他和南宮凌從來都算不得親厚,甚至處于對立的兩個陣營,南宮凌沒有任何理由救他。
可是兩個人現在站在這里,卻有點非友非敵的意思。
「來了結一些舊事。」南宮凌淡淡說道。
和南宮凌說話是件很讓人抓狂的事情,他永遠只說最簡單的事實,至于前因後果,好像只要他一個人知道就行了,至于別人明不明白,根本不關他的事。
而南宮暇居然也壓得住性子,他接著問道︰「什麼舊事?」
南宮凌望了他一眼,又想了一下,還是說道︰「當年在宮中,好些宮妃仗著自己長的像沈紅顏,不將母後放在眼里,倒是唯有你母妃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幾次仗義執言,還對母後執禮甚恭。」
這些話他說的淡淡的,但眉間仍是透出一絲淡淡的戾氣。
當年南宮凌已有五六歲,已經可以記事了,那些宮妃的惡形惡狀在年幼的他的心中,自然是極為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