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宵國的皇宮,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城門正要徐徐關閉,遠遠的看到一隊人馬沖了過去。
值守的士兵立刻報告了隊長,隊長跑到城門樓上遠望,只見遠處奔過來的人馬十數人左右,頭前是一匹雪白的馬兒,如一團飄動的雲,轉瞬間就奔出了數十米,而馬上的那人身姿超卓,身穿朱紅色的衣袍,蕩起的黑發如一面扯開的旗幟,那人一雙眸子明光閃動,燦如晨星。
他身後的那些騎士黑衣黑馬,十數騎如一騎,馬蹄翻飛敲擊著大地,一樣的速度,一樣的節奏,如一條翻卷的怒色長龍,踩著奔雷呼嘯而來。
隊長的呼吸一滯,一剎那就明白來人是誰,隨即俯子對著城門的士兵大喊︰「快開城門!」
半掩的城門重新被開啟,轟鳴之聲如同悶雷,隨即,那隊人馬便沖了過去,最後是一輛低調華麗的馬車。
士兵怔怔的看著手里的路條,認清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之後,才慢慢的抽了一口氣。
七皇子回京了!
郝連紫澤沒有停留,直接奔了皇宮,皇宮的大門也正在層層落鑰,郝連紫澤和他的侍衛以同樣彪悍的姿態出現在宮門前,出示了腰牌之後飛身下馬,快步奔向皇宮的寢宮。
皇後的永康宮大氣華麗,院中種著不少鳳尾竹,清涼如水的月光下,竹子輕輕擺動,聲音低喃,如一曲優美動听的歌,容溪站在院中,有些微微的詫異,皇宮一般都種著麗菊、牡丹諸如此類的富貴之花,怎麼這皇後的院中倒種了許多竹子?
美則美矣,只是倒底不像是皇家風範,顯得有幾分怪異。
郝連紫澤進了殿內,房間里淡淡的藥味兒,宮女見他紛紛行禮,他擺了擺手,那些宮女都無聲的退了出去。
殿內已經點起了燭火,因為皇後病著,所以燈光有些暗,她躺在床上,一張臉有些憔悴,微著眼楮,陷在枕頭窩里,黑發散在枕頭上,如悄然展開的黑色濃畫,偶見一點星白,便是觸目驚心。
郝連紫澤心中一陣酸澀,母後整日憂思,雖然保養得很好,但總無法抵得過她終日很少開懷,郁郁不得舒解。
他悄步上前,坐在床邊的圓凳上,靜靜的注視著她,他剛坐穩,皇後像是有所感應一樣,從沉睡中慢慢醒來,緩緩張開了眼楮。
她仔細的看著眼前的人,瞬間眼底爆出喜色,顫抖著伸出手去,「澤兒,是你回來了嗎?」
「母後,」郝連紫澤握住那只伸出來的手,心底的酸澀更濃,母後的手,似乎又瘦了,「母後,是兒臣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皇後的病容上綻開由衷的笑意,她掙扎著坐起來,郝連紫澤拗不過她,拿過一個大引枕來靠在她的身後。
「讓母後看看,有沒有清減……」皇後說著,抬手在他臉上輕輕的模了模。
「兒臣沒有瘦,瘦了也是結實了,」郝連紫澤笑了起來,反手握住了母親的手,「倒是母後您,更顯得瘦了,莫不是想孩兒想的?」
皇後嘆了一口氣,「你呀……總是在宮里呆不住,三天兩頭的往外跑,讓母後如何能夠不牽掛?」
郝連紫澤微微笑,語聲也柔緩了許多,「是,是,是兒臣的不是了,不過,這次兒臣回來,可是給母後帶來好禮的。」
「噢?」皇後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更深,「又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是不是哪條河邊的石頭,還是哪只鳥的鳥蛋?」
「……」郝連紫澤抽了口氣,「啊?我以前送的都這些東西嗎?」
「你以為呢?」皇後的目光里閃過溫軟,「不過,母後卻覺得這些東西比那些金銀玉器、綾羅綢緞更有意義。」
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線紅暈,額角也微微有些濕意,燭火搖搖,映著她晶亮的目光,郝連紫澤心中一痛,俊美的臉上浮現燦爛的笑意。
「去吧,把你送給母後的禮物拿來看看。」皇後拍了拍他的手,示意道。
郝連紫澤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走幾步回頭看了看,皇後靠著大引枕輕輕閉上了眼楮。
他轉過頭去,心上的疼痛更加綿綿不絕,他知道,這兩年母後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和自己說這麼一會兒的話,已經是強撐著了。
他快步向外走去,把心中的希望寄托在容溪身上。
郝連紫澤站在門口,看著站在月下竹前的容溪,她穿一身白色的衣袍,一頭烏發束在玉冠里,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輕輕一動,白色的衣衫如載了一身的月光星輝,熠熠生光,她背對著他,負手昂頭,看著那一片茂密的鳳尾竹。
竹影搖搖,在她的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兒,如天作之筆,輕輕在她的身上潑灑了一幅水墨畫,听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
如玉的肌膚在月光下更顯得光潔無瑕,一雙眼楮幽深如水卻晶亮動人,仿若取了星輝一點,郝連紫澤突然听到心中某處,「咚」的一聲響,那根從未動的心弦,響徹心間。
「如何了?」容溪見他在門口發愣,心往下一沉,以為皇後可能不太好。
「剛說了一會兒話,有些累了,」郝連紫澤回過神來,頭微微一低,耳後有一點點灼熱。
「現在進去看?方便嗎?」容溪看了看窗口。
「可以,」郝連紫澤立刻讓開了路,「只是擔心你旅途太過勞累。」
「不妨。」容溪接口道,心中卻有些無奈,這位皇子是怎麼搞的?不能有個皇子的樣子嗎?搞成這樣反正讓人有些不自在,誰見過一個皇子請大夫給自己的皇後老娘看病還再三客氣的?
真是……
容溪跟在他身後走進了殿內,那些藥味鑽進了鼻孔,她仔細的分辨著,心中微微一動,這些藥……好像都是安神解郁之藥啊。
這位皇後難道有什麼憂思?積郁成疾?是怪皇帝的妃子太多?擔心自己的孩子長不大?呃……她晃了晃頭,把穿越小說里的那些套路甩到了一邊。
孝兒走在容溪的身後,在氣兒也不敢出,實際上在知道了郝連紫澤的身份之後,孝兒小廝就曾經為自己之前的言行很後悔。
但是,她又以不知者不怪的理由來安慰自己,結果,在容溪強大的目光中,潰敗投降,以至于見到郝連紫澤的時候更是心中忐忑,對著郝連趙的時候也沒有了當初的那一腔孤勇,更別說……此次是來見郝連紫澤的娘了。
李海江這次沒有跟來,醫館不能沒有人,他便自請留下了,容溪想了想也好,反正自己看完了病也是回去的。
容溪看著靠在大引枕上的女人,不過是四十來歲的年紀,保養得很好,只是因為生病而有些憔悴,眉宇間有淡淡的愁思,但仍然不失為一位美人,特別是那雙眉,和郝連紫澤很像。
听到聲音,皇後緩緩睜開眼楮,這一睜眼,容溪更覺得這母子二人相像了,唯一不同的是,郝連紫澤的那雙眼楮里總是含著笑意,而皇後的眼楮卻是憂郁的。
郝連紫澤輕聲笑道︰「母後,兒臣這次給您的大禮可不是什麼石頭或者鳥蛋了,這位是民間的名醫,兒臣在外游歷時遇到的,被當地百姓交口稱贊,所以,請他回來給您看看。」
容溪急忙施禮道︰「草民見過皇後娘娘。」
「起來罷。」皇後說道,打量著容溪只覺得此少年皎皎,身姿出眾,但是又沒有初次入宮的那種誠惶誠恐的神情,反而有一種淡定從容,自信超拔。
她只覺得這少年的眉宇間有一種疏朗大氣,眼波流轉之間,風華自生,不知道怎麼的,這種神情,讓她不由得生出親近之心來。
于是,她微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母後,他叫阿修。」郝連紫澤搶先說道,「當地人都稱他為神醫,他醫術特別好,還去了平陽候的府中診病,一下就看出靜的病情來,兒臣覺得他比那些太醫好多了,正巧母後的身子不太好,所以兒臣就帶他來給您瞧瞧。」
容溪在心里抹了一把冷汗,有沒有搞錯……至于說得這麼夸張嗎?
皇後依舊是笑吟吟的,轉向容溪的目光也更加溫和了一些,「很少听澤兒如此夸贊一個人,想必他和你必是十分投脾氣,也難為你,能夠忍受得了他的臭性子。」
容溪沒有接話,只是輕輕的笑了笑。
她恰到好處的沉默和得體的笑容,讓皇後更加喜愛她,想著她一直在民間,又是大夫,心中一動,便對郝連紫澤說道︰「澤兒,你問問水嬤嬤,看那碗雲腿粥好了沒有?突然有些餓了。」
「好,兒臣這就去。」郝連紫澤一听她說餓了,心中高興,轉身離去了。
容溪扭頭對孝兒說道︰「孝兒,你跟七皇子一起去罷,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是。」孝兒立刻會意,轉身出殿了。
房間里一時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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