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行四海 第十四章

作者 ︰ 君千熙

君千熙醒來時,已經在西齊王宮的冰室了。

肖隱正坐在冰棺外,見她緩緩掀開眼簾,驚喜的叫出來。

「熙兒,你醒了?!」

君千熙直起身子,「肖隱,瀾兒怎麼樣了?」

「你都睡了一個月了,瀾兒自然早就沒事了。」肖隱白了她一眼,遞上一碗藥。

「一個月?」君千熙接過藥碗,頗為訝異。

「嗯哼。」肖隱哼了聲算是應答。

君千熙一仰頭,將藥飲下。

「熙兒,還有。」肖隱接過空空的藥碗。

「嗯?」君千熙從冰棺里出來

「你只有一年的時間了。」肖隱有些猶豫道。

君千熙愣了,不過很快便笑了,只有一年啦!

「而且……」肖隱看了看她,「在這一年里,你必須每月在這冰棺里躺一日。」

君千熙頓了頓,「為何?」

「‘曼陀之王’不同于普通的曼陀羅,曼陀羅皆是陰寒之物,而‘曼陀之王’不同,它恰恰相反。」

「所以呢?」君千熙直直地看著肖隱。

「它會釋放出熱量,要宿主承受如同烈焰炙燒的痛苦,並且每月發作一次,所以,在發作的日子,你必須來冰室暫時壓制。」

「呵呵……」君千熙又笑了,卻笑得十分詭異。

「如若不來冰室壓制又有什麼下場?」君千熙反問道。

肖隱愣了愣,「月月烈焰炙燒且愈發嚴重,直至‘曼陀之王’凋謝。」

「那躺在冰室會是什麼效果?」君千熙又問道。

「炙燒程度沒那麼明顯。」肖隱道。

「只有這個?」君千熙問道。

見肖隱肯定的眼神,君千熙唇角的笑意愈發深了,「也沒有什麼區別嘛。」

「熙兒……」肖隱正要勸她。

君千熙抬手打斷,「肖隱,你不必再說了,只有一年了,我得加快腳步才好。」

說完,君千熙已經走了出去,肖隱仍坐在原地,良久,才站起身緩緩向外走。

「娘親!」冰室外面是冷宮,夜瀾與夜茗便暫時住在這里,看見君千熙出來,夜茗驚喜的叫道。

正在練字的夜瀾手里的毛筆一頓,宣紙上染上墨漬。

「茗兒。」君千熙笑著叫道。

「娘。」夜瀾放下毛筆,從屋里走出來。

「瀾兒。」君千熙走上前去。

「娘,對不起。」夜瀾眼里全是悔意,「我不該不自量力。」

「哥……」夜茗走上前來,「是我的錯,不應該讓你去買什麼糖葫蘆。」

君千熙俯身,模模他倆的腦袋,「不怪你們,世上所有的事都不可提前預料,是我沒有跟著你們,吃一塹便長一智吧,以後不管遇著何人、何事,哪怕是親近的人,都不可掉以輕心!」

「嗯。」兩人齊齊點頭。

肖隱從冰室里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不由覺得有些心酸。

「好了,快去做功課吧,我待會兒回來檢查。」君千熙笑著道,復又轉身對肖隱道,「肖隱,我們走吧。」

「嗯。」肖隱點頭,與君千熙一同走出冷宮。

「哥,你說……」夜茗看著君千熙遠去的身影,側首看著身邊的夜瀾,欲言又止。

夜瀾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娘她……只能活一年了。」又自責的低下頭。

夜茗也愣了一下,看著眼前滿是愧疚的兄長,夜茗不知說什麼好。

……

御書房里,雲逸昌本在教導八歲的西陵王批改奏章,突然有人來稟報,有個女子要見雲王爺。

雲逸昌交代了幾句,出去了。

剛推開門,卻發現眼前的人,竟是君千熙,「熙兒,你醒了?」

他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驚喜的表情,卻十分顯而易見。

「嗯。」君千熙點頭,「父親,你和母親可還好?」

「進來談吧。」雲逸昌道。

「嗯。」君千熙點頭,跟在雲逸昌身後進了御書房,肖隱則改道去與玉無雙辭行。

進得御書房,君千熙先是看了看那認真批閱奏章的小西陵王,後又與雲逸昌一同在椅上坐下。

「你母親還好,只是常常埋怨我,沒有時間陪她到城里到處走走。」雲逸昌吩咐宮婢上了茶。

君千熙拿起茶壺,為雲逸昌倒了一杯︰「母親待在隱世家族時,還有人與她說說話,現在要麼是應付應付那些官宦之妻,要麼獨自待在府里,自然會這樣。」

「也是。」雲逸昌點頭,「可惜找不到與她說話的伴,你又有這麼多事務。」

「父親,既然這攝政王位已經傳給了我,我自當為您分憂的,三年來,不但未曾幫您什麼,連只言片語都未有過,實是……」君千熙搖頭嘆道。

「無事,既然你這次回來了,我想是不會再走了,這攝政王位,就正式交予你手了。」雲逸昌卻是輕松笑道。

君千熙一笑,「好,那父親快回去陪陪母親吧!」

「嗯,好多事情你還不熟,我明日再來教你,今日嘛,就先看看王批得奏章哪有錯處,再修改修改就好。」雲逸昌說完便離去了。

君千熙手里仍端著杯茶,還未來得及去喝,輕輕一笑,站起身來,向書桌旁的西陵王走去。

小西陵王早已听見兩人的對話,君千熙過來,他便抬起頭,問道︰「你是熙兒姐姐?」

君千熙溫和的笑笑,「嗯。」

小西陵王繼續埋頭看著奏章,嘴里卻道,「熙兒姐姐你好,我是齊洺洛。」

君千熙唇角噙著笑意,「洺洛,你先批奏章吧,不懂的地方再問我。」

說完,她走到書架旁,隨意取出一本書,在一邊的榻上坐下,埋頭看書。

齊洺洛抬起頭看了看君千熙,一言不發的繼續看書。

一室寂靜,只剩下筆墨劃過紙張的聲音與翻書時紙張摩擦的聲音。

君千熙忽然放下書起身,走到書桌旁,拿起一本奏章,細細看了。

「洺洛我來考考你。」放下奏章,君千熙道。

齊洺洛抬起頭,「嗯?」

「有一個人,他與自己的妻子十分相愛,一天,兩人一同去河邊游玩,但是她的妻子不慎落水又恰恰不識水性,于是這個人就毫不猶豫的跳下河里去救他的妻子,可他既沒有找到妻子又被水草纏住了腳踝,無奈之下為了保命,他扯斷了水草,游上岸去,後來,他妻子的祭日,他又去了河邊。」君千熙講到這里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看見齊洺洛急于再听下去的神情,君千熙笑笑,繼續道,「他遇到一個垂釣的老伯,因河邊只有兩人,于是他們便攀談起來,交談之中,他告訴了老伯他妻子的事情,可是那老伯說,他在這里垂釣已有許多年了,這河里干干淨淨從未有過水草,第二天,這人便被發現跳河自盡了。」

齊洺洛听完,垂首細細思索。

「你可否告訴我,為何這人會去自盡?」君千熙笑吟吟的看著齊洺洛。

齊洺洛埋著腦袋思索許久,卻挫敗的抬起頭,看著君千熙,搖搖頭。

「洺洛,事情要從不同角度去看。」君千熙輕聲提點。

齊洺洛咬著唇繼續想了想,「難道……難道那水草是他妻子的頭發!」

君千熙贊賞的點點頭,「不錯,那水草就是他深愛的妻子的頭發,那人醒悟時後悔至極,如果他沒有扯斷那頭發,說不定就將妻子救起來了,于是便縱身跳下河水。」

「原來如此。」齊洺洛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洺洛,我只是想告訴你,所有事情不能單單從一個方面去想,更不能像這人一個模樣,未了解真實情況前做出的決定通常都會讓人後悔。」君千熙拿起書,繼續看著。

「嗯。」齊洺洛點點頭。

「洺洛,你可當我是老師,也可當我是姐姐。」君千熙沒有抬頭,手里翻看著書本。

「好。」齊洺洛繼續看奏章。

不過多久,他便抬頭叫道︰「老師。」

「嗯?」君千熙放下書本,走至書桌前。

「老師您看。」齊洺洛將一本奏章交給她,「這個有些難,不論怎樣處理,似乎都有害處。」

君千熙拿著奏章看了一會兒,輕輕一笑,「不錯,你看事情已經很通透了。」

接著,君千熙放下奏章,「洺洛,兩者相較取其輕,你先看看那一個方法帶來的後果最容易處理。」

齊洺洛接過奏章,細細想了想,做出了批示,「老師,您看這樣可行嗎?」

君千熙點點頭,「不錯!」

齊洺洛笑笑,更認真的批閱起奏章。

這時,忽有一個內侍敲門︰「攝政王?攝政王?」

「何事?」君千熙打開門。

「娘。」夜茗站在內侍身邊,抬頭看著君千熙。

「茗兒,你怎麼來了?」君千熙問道,又吩咐內侍︰「你先下去吧。」

「娘,您久不回來,我與哥的功課都做好了,冷宮有些冷,我找不到無雙叔叔,便來找您了。」夜茗睜著大眼道。

「冷嗎?待會兒我讓人送些厚實的衣物過去。」君千熙托起夜茗的手,果真有幾分冰冷。

「好。」夜茗答道,她怎麼感覺娘不一樣了,難道是因為……

「先進來吧!」君千熙轉身進了御書房,夜茗也抬腳跟了進去。

看到書桌旁埋頭批閱奏折的齊洺洛,夜茗頓了頓腳步。

「茗兒,你將這本書拿回去,交給瀾兒。」君千熙從書架拿出兩本書,「這另一本你就自己拿去看吧!」

听到君千熙的聲音,齊洺洛抬起頭,發現站在她面前的夜茗,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年齡差不多的孩子了?他不知道。

「老師,這是?」齊洺洛問道。

「這是夜茗師妹。」君千熙道。

「娘,我先回去了,哥還在等我呢!」夜茗接過書本,正要走。

「茗兒,衣櫃里有一件披風。」君千熙叮囑道。

「知道了。」夜茗點頭,走出去。

齊洺洛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失望,怎麼沒有多待會兒呢?好久沒有看見過小孩了,更未曾看見過生的那麼精致漂亮的小孩。

「洺洛,在想什麼呢?」君千熙見齊洺洛望著門口發呆,出聲問道。

「啊?沒,沒有。」齊洺洛搖搖頭,繼續批奏折。

「茗兒住在宮中,與我一同在冷宮住,什麼時候我帶你去玩會兒吧!」君千熙又拿出一本書。

齊洺洛面上一喜,加緊批閱。

君千熙見他的神情,不由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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