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崢見她新著的衣服,先是頜首一笑,又說︰「你穿紅色著實好看。」
她便也低眉去瞧,從前只覺得紅色太艷,而且現代人的設計理念與古人不同,所以基本上都襯不出大紅色的優雅與美感。而穿過來之後因為知道自己在這種等級規矩上的概念是欠缺的,所以自然是從來不踫這種比較敏感的顏色,也免得有人在這上面做文章而讓她有許多的難做之處。
「這衣裳剪裁做工都好,就是張揚。」
「有什麼張揚的,我喜歡的女子,就合該配這麼好看的衣裳。」
穆浮一時之間頗是反應不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不是……前兩天還要自己低調的嗎?遂想了想,就說︰「皇上的意思我不是太明白。」
「朕昨天想過了。朕之前那麼做卻是對你十分的不公平,朕是天下之主,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受委屈呢。」
何崢說話時可以咬重了喜歡兩個字,穆浮心里不曉得是個什麼滋味,其中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當你還沒大幅度去教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卻神奇般的突然以一副被教的姿態出現的時候,你其實是十分的憋屈的。
穆浮淺淺一笑,也就順勢躺倒在他懷里。這男子有十分好看的眉眼,最開始她嫌他唇薄,覺得那是薄情寡恩的象征,現在看來,卻只是徒增他的好看罷了。
「從今兒開始搬過來住。」
他在她耳邊說話,淺淺的口氣搔的她脖子癢,但也因這句話而止住了笑,遂回過頭去瞧他,眼楮里十成十的疑惑。
「我準備把你的披香殿重新翻修一遍,不然不足以匹配你貴妃的身份。」
貴妃!
穆浮眼楮里頭有許多說不清的光芒在閃爍。如果不是覺得捏臉這個動作太小家子氣,她真想捏捏臉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過她倒是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首先,做貴妃,那她就必然是皇後之下,楊妃之上了,而皇後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放出來,所以可以說她馬上就會是真真正正一人獨大的狀態。其次,她不會搬過來住;當然了如果搬來宣室殿住上一段時候,她的聲名跟威望都會在後宮中答道一個不可預期的巔峰,但是她暫時還不需要這種沒有用的巔峰。她畢竟還有許多人許多事都沒有解決,她不喜歡也不習慣在危機四伏之際,依舊擺出高枕無憂的姿勢。
但是要怎麼拒絕呢?
她扭頭去看何崢,他眼楮里有些微的期待與喜悅,有些時候人的真心是極容易被窺見的,她心里動容之余,卻也還是硬著頭皮說︰「等孩子出生了再翻修披香殿吧。」
何崢大概沒想過她會拒絕,神色間由有些還不過神來,不過出于帝王的穩重與自尊他沒有問為什麼,只是說︰「你是覺得還是住披香殿方便一些嗎?」
「在有身孕的時候,住在披香殿自然是方便一些的。不過到時候孩子出生,我倒是不介意常住宣室殿,只要到時候皇上不介意。」
她狡黠一笑,妄圖掩蓋自己的心虛,好在何崢現在也沉浸在被拒絕的情緒里面有些出不來,所以這才讓她有了瞞天過海的機會。
見何崢沒有說話,但畢竟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自認比較了解何崢的心理,他現在這個樣子必是沒有生氣,只是不曉得怎麼接話便是。穆浮便鼓起勇氣道︰「皇上。」
「好。」
穆浮話還沒說話,就被何崢截斷道︰「日後等孩子生下來你就搬過來住。朕之前所說的那些隱忍,一碗水端平,從今日開始只用于前朝,不用于後宮。」
穆浮覺得何崢就差說咱們一家三口關起門來過日子了。不過也好,應該說,這樣極好。穆浮打了個哈欠,說一句困了,便嚷著要睡覺,何崢應了她,又吹了燈。穆浮背對著何崢,眼楮雖是緊閉,思路卻還清晰。心里還是有疑惑覺得得不著回答,就問︰「皇上為什麼突然轉變這麼大。」
良久良久,何崢也不答她,她以為何崢睡著了,嘆了口氣,身子躺平也開始將腦子清空,卻在黑暗中感覺到他去握她的手,然後听他說︰「就是覺得,既然有這個本事,又為什麼要讓你受委屈。」
穆浮心中感動至極,但沒答話,只是裝作睡著,不過很快,她也就真的睡著了。
皇後被禁足,但宮中不能群龍無首,遂翌日皇上正式頒下聖旨,讓穆浮代皇後之職管理後宮,並且七日之後,封貴妃。
聖旨下來的時候,穆浮宮里正坐著一堆性格迥異的妃嬪。她早早的用過早膳之後就回了披香殿,皇後禁足,但她心中許多疑惑都是需要皇後來給她答案的,昨日里拒絕何崢,也就是因為有這許多的疑團還未解開,若是住在宣室殿,做事難免束手束腳,而在披香殿里就不會。
周彥宣過旨之後笑著說了一句恭喜貴妃娘娘,那些陪她一同听旨的嬪妃也就跟著有樣學樣,一口一個恭喜貴妃娘娘賀喜貴妃娘娘。要說不飄飄然是不可能的,不過穆浮定力不算太差,面上還是保持著那種比較謙卑的笑容。送走了周彥,那些來的妃嬪有幾個坐著是遲遲不走,穆浮到最後與她們敷衍的也是十分的力不從心,幾個人終才告辭。穆浮當然曉得她們肯定會在背後排揎她的不是,不過無所謂,畢竟這宮里的女人,誰會真的喜歡誰。
自從在皇後身上看透了這一點,穆浮覺得整個人在為人處世之間都輕松多了。她吃過午飯,本來想再困一會兒,又覺得許多事情還沒有做,就又強大了精神叫王嬤嬤過來問關于皇後現在的境況。
「一日三餐都是由膳房那邊送的,這方面,不論是為了臉面還是別的什麼,都不會苛待,也不會出現下毒那樣的丑事出來。只是別的就都不曉得了,娘娘您也曉得,椒房殿那邊如今真可謂是與世隔絕。」
王嬤嬤與她說話聲音極小,就仿佛椒房殿現在已經是提不得的禁忌。
「膳房的東西是怎麼送的?」
穆浮問完這一句,王嬤嬤先是一怔,之後卻也晃過神來,道︰「娘娘您……」
瞧著王嬤嬤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穆浮擺擺手道︰「嬤嬤別緊張,我就是想聯系里頭的一個人。」
听穆浮這麼一說,王嬤嬤這才把一顆心放進肚子里。
「娘娘是想見秦嬤嬤?」
「嬤嬤聰明。」
見王嬤嬤這麼一點就破,穆浮自然是喜不自勝,不過說實話她也就是吩咐一句,畢竟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她已經把王嬤嬤當成老天爺給她開的最大的金手指了。
「我想著,是不是能讓她惡疾或是別的什麼,她畢竟是一直在皇後身邊伺候的,若是真的病了,皇後想必不會坐視不管。」
「不妥。」
王嬤嬤搖搖頭。
見穆浮神色有些愕然,王嬤嬤也就沒有再賣關子。
「以皇後娘娘現在的精神狀態,若那病不傳染的話,她是不會管秦嬤嬤的。」
王嬤嬤畢竟在深宮浸yin多年,看事情自然比穆浮要通透。穆浮心中一凜,但很快便一會過來,古人對于生死之事總是帶有上位者固有的淡泊與蔑視。
「那你說?」
「奴婢這就去找方太醫,總要先把藥弄出來才是。」
穆浮點了點頭。卻很快又問︰「可是怎麼把藥下到秦嬤嬤那里?」
「娘娘您不曉得,宮女們吃的東西與主子不一樣,秦嬤嬤她們幾個又與普通宮女不一樣,皇後那邊的小廚房現在做那些宮女的吃食,但廚娘卻還是歸屬膳房的。這是常例,宮中不論前朝還是今朝,只要有娘娘犯了錯被禁足,那位娘娘所有的吃食都必須由膳房供給,而那宮里上下婢子也是由專人負責,這一是怕受了罰的嬪妃自裁,二是怕有人落井下石。」
「嬤嬤的意思是買通那個廚娘。」
「那個廚娘自然是不能買通的。」
王嬤嬤很快就否定了她的思路。又說︰「咱們能買通的,是幫廚。」
「每日會送新鮮菜的幫廚,她們送新鮮蔬果過去,然後順道會在當天做廚娘的幫廚,是輪班的。而且只是下藥不是害人,她們倒是會答應。」
很多時候王嬤嬤對于穆浮,就像是一個高級BUFF,打BOSS必用。
就這樣差不多議定,穆浮正想著自己有孕的事什麼時候公開比較好,就見柳綠進來道︰「娘娘,趙小媛在正廳等了娘娘許久。」
「怎麼不一早進來報?」
「她一來只問娘娘在做什麼,我曉得娘娘在與王嬤嬤議事,就說娘娘睡下了,她便說不著急,就這麼一直坐在那兒等著。」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
「娘娘如今位高權重,旁人讓著娘娘也是應當的。」
王嬤嬤頗是誠懇的說道。
穆浮微微一笑,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連說嬤嬤該這麼說我就真該找不著北了。柳綠卻也是笑著說︰「我們是真的都替娘娘高興呢。」
一行人言笑晏晏的來到正廳。趙小媛瞧著,倒是比之前瘦了不少。穆浮每次見她總有不同的唏噓,但漸漸她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而面前的這個人,怕是已經跟這個世界越隔越遠。
「參見娘娘。」
「怎麼今天有空過來?」
「娘娘,何嬪快死了。」
趙小媛倒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穆浮本來還想去拿茶杯呢,卻也被她嚇的頓住了動作。不過與其說嚇,還是應該說震驚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