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意識到手中還拽著個瓶子,連忙從懷里取出布條,蒙住口鼻。她擰開瓶蓋,躲在門後。若宋先生進密室來,自己就將這瓶子里的水潑向他,將他迷暈再說!
她本來非常害怕,一顆心都要跳出來,可一決定好自己要做的事,反而變得平靜下來。可這並不是說她不害怕了,冷汗依舊在冒,手心依舊濕滑,可是心情卻異常的鎮定。
若不是她遇事足夠冷靜,怎敢一次又一次的闖進書房。她不過十歲,有這樣的心智當真難能可貴。
她做好準備,只等密室門打開,可等了半天,那門卻一動不動。小含香又向那孔外看去,宋先生和一個丫頭在說話,那人手里提著個燈籠,照的滿室昏黃。她連忙將耳朵貼在蓋子上。
〞太太說飯好了,讓您過去吃呢。〞
〞知道了。〞
宋先生只說這三個字,小含香連寒毛都豎起來了。這聲音和老爺的一模一樣,完全分辨不出真假來。他既然能裝老爺裝的這麼像,弄不好這宋先生的身份也是殺了人得來的。這個人倒底是誰?
小含香又向孔洞看去,見那丫頭領著宋先生出了書房。
等到他們走遠了,小含香才敢從密室里出來。
天已經全黑了,好在她也適應了黑暗,在夜間依舊能看清楚東西。老爺的尸首埋在地毯下,這地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踩,便沿著地毯邊緣走了出去。
一出書房,她便向自己住的屋子飛奔去,路上遇到幾個丫頭,也不管人家怎麼看自己,頭也不回的向前跑。
一回到房里,立刻將門反鎖上,癱坐到地上喘氣。此番死里逃生,當真是托了太太的福。若不是正好來叫老爺吃飯,自己現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等到她松一口氣,才發現身上一陣冰涼,渾身已然濕透。
小含香將濕衣服換了,還是覺得冷,又穿了許多衣服,將自己包的厚厚的。桌上放著幾塊饅頭,一碗湯,還有些咸菜和肥肉。她一整天滴水未進,早就餓壞了,拿著饅頭便咬。剛咬了一口,就想到老爺被殺的樣子,胃里一陣惡心,便什麼也吃不下。
老爺死了,那個凶殘的宋先生變成老爺的模樣,不知道要做什麼。還有太太,太太怎麼辦?這個家今後怎麼辦?
小含香搖搖頭,想也是白想,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傻乎乎的送上前去受死嗎?
錢家來了個怪物,哪里還有救!還是早走一步算一步。
她取出中午收拾好的包裹,將那瓶水也放進包裹里。再將剩下的饅頭也塞了進去。忍著惡心的感覺,把湯給喝了。
她將包裹背在身上,緊緊的打了個結,戴上厚厚的帽子,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園子盡頭就是後門,後門虛掩著,只要出了這門,便可以離開錢家了。
她等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準備,不就是為了邁出這一步嗎?
後門邊的廚房里燭光晃動,一陣笑聲傳來。這個家,原有五十多個下人,那些有家事的都尋了借口逃回家了。剩下的這些,都和自己一樣,孤孤單單一個人。他們怎麼會不知道雪花鎮被邪氣覆蓋,只是每日依舊過著的日子,假裝一切如故。
如今自己也要走了,剩下這些人繼續留在錢家混吃等死。看著廚房里的亮光,小含香心里有些難過,這些人都不是壞人呀!她轉頭向主屋的所在看去,主屋被梅林遮擋,黑呼呼的看不見一點燈光。
那位裝成老爺模樣的宋先生便在那里。
小含香咬咬牙,轉身向主屋方向跑去。邊跑邊在心中罵道︰〞含香,含香,總有一日你會將自己害死!〞
即便如此,腳步卻沒有停下。
主屋里黑漆漆的,沒有半點亮光,連個丫頭都見不到。窗戶緊閉,非常安靜。她的心怦怦跳,難道已經出事了嗎?
小含香大著膽子將窗戶掀開一個縫,屋內很黑,看不清楚,便要再看時,听得不遠處傳來踩雪聲,連忙將窗戶關好,躲進黑暗中。
來的是兩個丫頭,提著一盞燈籠在雪地中走的,積雪在燈光照耀下微微發亮。
其中一個道︰〞太太也是,非要這個時候去少爺屋里吃飯,你說老爺不吃便不吃吧,沖我們發什麼脾氣,有本事她沖老爺發脾氣去呀。〞
小含香松了口氣,原來太太是去了少爺屋里,而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另一個又道︰〞老爺太太都不用我們伺候不是更好!早早便可上床睡了,莫非你還想去伺候少爺不成。〞
兩人邊說邊打鬧著走進屋里,小含香見屋里亮起了燈光,才敢離開。宋先生不在主屋,肯定就是在書房里了。她跑向書房,躲在書房前的梅花樹後面,梅花片片落下,不到一會,肩頭各處都沾滿了花瓣。
這些梅花,開了整整兩年,連一點香氣都沒有。
書房內亮著燈,卻不見有人影。想必宋先生已經進了密室去了。
雪花落下,不一會就將小含香一路留下的腳印覆蓋了。
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手腳都發麻了,才見一個人影從密室里出來。
那人影將燈光熄滅,便出了門。小含香定楮一看,是假扮成老爺模樣的宋先生。他穿著老爺的衣服,手上提著個藥壺。那走路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和老爺一模一樣。
若不是自己事先看到他變臉的那一幕,根本認不出來眼前的老爺是個假貨。
他手里提著藥壺,那就是要裝成老爺去乘馬車了。果然,宋先生提著藥壺就向後門去了。
小含香的腦海里出現鎮中心那口黑幽幽的古井,古井里冒出陣陣寒氣。她從來沒有跟蹤過馬車,只是本能覺得老爺每夜去的地方便是那古井。
老爺死守的東西,和宋先生尋找的東西,都是雪花鎮地下藏著的東西。
宋先生走的很快,小含香遠遠在後面跟著。果然不出所料,宋先生出了後門,坐上馬車。他一上車,馬車便駛出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