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伸手拂過她額上的傷疤,冰冷的手指觸到含香的皮膚,他從懷中取出傷藥︰〞受了傷又未及時處理,恐怕日後會留疤。雖傷口已經愈合,傷藥依舊要記得涂。〞他站了起來,〞我還有事要處理,你自己小心。若有時間還是多練功為好。〞也不等她回答,便大步出了門去。
含香連忙走到門口,只看到他的背影已經飛遠了。她覺得心里有些泛空,他就不問問自己是怎麼受傷的,還是他只關心她的臉。
她轉過身,狠狠的摔上門。
兩天之後流蘇紫回來了,看上去有些憔悴,整個兒瘦了一圈,眼楮下兩團黑眼圈甚是厚重。她看到含香額上的疤,嚇了一大跳,連忙給她配去疤藥。
含香與白硯賭氣,故意不用他的藥,反正多一道疤不痛不癢,最多讓她看上去不那麼像落書恆,氣氣他也好。可她卻無法拒絕流蘇紫的好意,只得一日三次上藥,流蘇紫確實在制藥上有天賦,只不過幾日,額上疤痕就剩下淡淡一條。
話說流蘇紫此次回家,著實是受了不少氣,因加入了含香的小組,肖辰不停的刁難她,甚至將矛頭引向她娘親。這一個月,累的她娘親的日子也不好過。好在回了院子,也不用看肖辰一張臭臉。
若沒有看過落書恆的記憶,含香定會覺得流蘇紫可憐,可與落書恆一比較,覺得流蘇紫幸運的多,起碼沒有一個隨時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後娘。可含香畢竟是站在流蘇紫的角度上,多少為她不平,幫著她罵了肖辰一頓,流蘇紫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假期最後一日,院子里的妖怪全都回來了,小猴兒胖了一大圈,從瘦猴變成了胖猴。他給含香和流蘇紫送了些吃食做禮物,含香試了一點。味道相當不錯,也難怪小猴兒會胖了那麼多。
月白組的組員也都回來了,陸續過來和含香打招呼,夜漆漆漆抱著含香親熱了一陣。取了條手鏈送給她,那鏈子是用十顆白珠子串成,模上去凹凸不平。夜漆漆神神秘秘道︰〞此物是用十只不足月的小妖頭骨做成,只要在月圓之日,戴著這手串,便可在月中看到未來夫君的模樣。〞
含香將信將疑,可一想到是用小妖頭骨做得,想都不想就將手串丟到櫃子里。覺得一月不見,夜漆漆更加瘋癲了。
由于妖王的介入,院子里的規矩更加嚴格。每日宵禁之後在院子里巡邏的都是妖兵。夜游園中的妖怪也全部被趕回排屋居住,一時間排屋相當熱鬧,幾乎每日都有爭端。好在含香月白組中的成員一半以上都是夜游園中出來的,自也沒有那麼多麻煩。
而這些妖兵表面上看上去和睦相處,事實上在私底下相互牽制。有一日蜘蛛洞的妖兵打算進入院子後山。卻被鬼魅城的妖兵阻攔,兩隊人馬大打出手,幸虧碎玉牙及時趕到,才化解了矛盾。含香曾見到穗恭卿對銀月城的妖兵低聲說話,沒過幾日,便有兩個來自不同主城的妖兵決斗而死。
這樣的事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含香見怪不怪,只離這些妖兵遠遠的,小心不被卷進去。
時間飛逝,一下子過去一年,自那次送藥後,白硯便沒有再來看她。中途听人說銀月城白狼王在田邊鎮出現過,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既然都到了田邊鎮,怎的也不來看她。就算院子里多的是妖兵,可只要他想來。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可見她在他心里真是算不上什麼。
含香將全部精力都放在練功上,連小組活動也放松不少。在半年前,她用了從金衣人那里學到的隊型,將肖辰的雲雀組打成了個渣子。流蘇紫沖進雲雀組的大門時,肖辰臉上痛苦的表情讓人永生難忘。
含香卻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悅,要說雲雀組的戰斗實力絕對在她月白組之上,她之所以取勝,也是靠著金衣人玄妙的步伐,因不是自己想出來的法子,也不覺得真正戰勝肖辰。
這些日子她想法改變很多,覺得能贏他固然好,贏不了也無所謂。主要是讓流蘇紫高興就好了。
月白組集體搬出排屋,住進了花榮殿。每個組員都有一個獨立的院子,還配了奴僕廚子,舒服的不得了。
一日正在和穗恭卿磕瓜子說閑話,突然覺得體內法力膨脹,骨骼咯咯作響,連忙閉目調息,覺得體內靈氣全部涌入骨中,炙熱之氣翻涌而出,忍不住張開嘴,吐出一口晶亮白霧,竟將修為提升到洗髓五層。
穗恭卿的面前堆了山一般高的瓜子皮,邊磕邊用折扇指著她道︰〞別人突破都萬分不易,偏你磕個瓜子也能突破,可見你是個好命的。既然已到五層,也要學一些真本事,明日一早就來找我吧。〞
含香本想著他是說著玩的,卻不想次日天還沒亮就將她從床上揪起來。穗恭卿是個懶骨頭,沒到正午都起不來,如今一反常態,給她布置了許多課程,還監督她完成,幾個月下來,她累的臉色發黑,走路都沒有力氣。
她不禁想,穗恭卿這麼沒有耐心的一個人,會花這麼多功夫陪自己修煉,是不是得了白硯的命令。可她已經有一年半沒有看到白硯,也不知白硯記得不記得她。
及笄那日,她給自己挽了個漂亮的發髻,看著鏡中穿紅衣的自己,與落書恆真的是一模一樣。
因妖界並無少女及芨這種說法,自也沒有人替她梳頭插髻。穗恭卿見了她精巧的發型,想了想,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支小梳子,輕輕插在她發髻上。
那梳子乃白玉制成,入手溫潤,雕成半月形狀,在梳子底部雕了一朵小小桃花。含香看不出玉質好壞,卻愛其精美靈巧,非常喜歡,隨身收好,閑時取出來把玩一番。
十五歲後,她的身高似雨後春筍,一天一個個兒。胸口常常感到酸痛,沒過多久便似饅頭發酵般越長越大。身體出現這種驚人的變化對她來說並非一件快樂的事,她頂不喜歡這種變化,更不喜歡那些男妖莫名盯著她看。
因流蘇紫的娘親需長期服藥,每隔幾個月,她就要冒險趁夜去林中采藥。
一日流蘇紫出去采藥,含香蹲在院子里替她盯著煮藥的鍋子,此鍋中的草藥需在月光下煉制十日,再配以新鮮妖血才可熬成。她對著一輪明月,就著裊裊青煙昏昏欲睡。忽然從院牆上躍下個人影,正正砸在這鍋草藥上。
含香一驚,這是流蘇紫第一次要自己幫忙看鍋子,想著這鍋子在火上熬了九日,在最後一日砸在自己手上,雖不是自己砸的,卻也怪自己看鍋不力。不由一股怨氣都沖向這位躍牆而來之人,正準備發火,待看清那人的模樣又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清醒起來。
此人著一身夜行服,面目清秀,一柄劍背在身後,正是一年半之前見過的木炎清。
木炎清顯然也是嚇了一跳,驚訝的看著她。
若非院外傳來喧鬧聲,這份驚訝還可持續很長很長時間。兩人同時往外一看,含香一把拉住木炎清︰〞跟我來。〞轉身向內室跑去。
進了內室,她將木炎清塞進床里︰〞你在這里不要動。〞她一面說一面在木炎清周圍刻下大隱陣,〞你不要出聲,有人進來也別出聲。〞
木炎清點了點頭,含香關上內室的門走了出去。
不一會便听到有人敲打院門,含香連忙開門,見外面圍著十來個妖兵,她還沒說話,帶頭的妖兵一把將她推開,進了院子四處打量。
〞可有見到一個穿著夜行服的人?〞
含香一臉茫然︰〞什麼夜行服?〞
那帶頭的又四處看了看,看到院中被打翻的鍋子︰〞那是什麼?〞
含香道︰〞鍋子。〞
那妖兵翻了白眼︰〞我問你在做什麼?〞
含香哦了一聲︰〞煮鍋子。〞她發現鍋子邊上有個腳印,心中一跳,若無其事的走到腳印上,將鍋子扶起來。
那妖兵皺眉,揮了揮手,十來人涌進院中,里里外外查了個遍,就連床底下都沒放過。那些妖兵走了搜查完,對帶頭的那位輕輕搖了搖頭。
妖兵道︰〞若有發現穿夜行服的人,要通知我們。〞
含香緊張道︰〞夜行服?可是有人闖進院子?〞
那妖兵沒有回答,帶著人向別處搜查去。含香連忙關上院門,听到他們走遠了,才急急回到房中。
從門口看去,榻上空無一人,含香撤去陣法,木炎清的身體顯現出來。
〞他們走了,你且在此坐一會,等他們走遠了再出去。〞
木炎清躍下床,拱手道︰〞多謝,姑娘又救了我一次。〞
含香笑了,給他倒了杯茶︰〞你還記得我。〞
木炎清接過茶,大大方方的坐到椅子上,調笑道︰〞似姑娘這般花一樣的人,想要忘記也不容易。〞
含香見過木炎清幾次,皆是他與人相斗之時,看上去甚有大家風範,而現在一開口總覺得他帶著幾分街頭混混的痞態,還是她太累了,產生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