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白之音震驚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你叫我、打掉?」
「你不是早就猜到我不會想要。」沈牧梵審視著她的神情,烏亮的眸子里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白之音雙手握拳,克制著胸腔翻騰的怒火,佯裝委屈,「對,我是猜到,可我以為你會有那麼一點點舍不得,沒想到……」
「舍不得是有點。」沈牧梵打斷她的話,「畢竟是我的骨肉嘛,可你說得很對,我不能讓孩子成為私生子。」
他的話听起來像是很為難,可語氣沒半點不舍,倒顯得貓哭耗子,氣得白之音唇色發青,指甲在掌心上摳出深深的月牙。深吸口氣,她極力讓聲音楚楚可憐,「你真的不要他?」
沈牧梵嘆息,「不是不要,是不能要。」
他惺惺作態的樣子讓白之音火冒三丈,終于忍不下去,「什麼叫不能,你他媽壓根就不想要。」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面對指責,沈牧梵並未辯解,只是挑了挑眉,大方承認,「是不想要。」
他坦誠的態度讓白之音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沒解下去力,反倒添了一肚子的悶氣。
閉上眼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白之音緩緩睜開眼,怔怔地凝視他,「沈牧梵,我最後問你一遍,這孩子,你確定不要?」
「確定。」沈牧梵不假思索地回答。
盡管早已料到了答案,可听到他如此爽快地回答,白之音還是覺得心被蟄了一下,一股尖銳細小的疼從心口蔓延開來。
原來,她和妍熙都猜錯了。他的確忌諱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但不表示他願意為了孩子和她結婚。妍熙篤定他對她有愛,她也覺得是,畢竟他曾動過娶自己的念頭,可在他得知之前種種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局時,那點愛還能維持下去嗎?
答案揭曉,他不會。只是為什麼,這一次她的感受不似從前計劃失敗時那樣懊惱難過,而是像被人遺棄在冰天雪地里,心和身都盛滿寒意。
微揚起下巴,白之音咽下喉頭翻涌的酸澀,很努力,很用力地扯出一抹笑,「好,我會如你所願。」
「什麼時候去?」沈牧梵追問。
白之音身形一晃,連強笑都做不到。「怎麼?你怕我反悔?」
「不知道。」沈牧梵撇嘴,「還是我陪你一起去比較好。」
端詳著面前的男人,白之音忽然覺得他好陌生,這男人真的愛她,或者說愛過他嗎?那些日子的柔情蜜意有多少是真?亦或所謂的愛情不過也是等價交換,打著愛你的幌子,卻錙銖必較,一分付出就得索回十厘回報。就像她的父母,口口聲聲說愛,不一樣是各有所圖?
哀傷地搖了搖頭,白之音掐著掌心挺直背脊,大聲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反悔。」
不給他說出傷人話的機會,她接著說,「你要是怕我耍詐,就派人跟我去,至于你……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她從容地轉身,擦身而過時眼淚落下來……
望著她下巴上的淚水,沈牧梵胸口一滯,恨不能將她摟進懷里,柔聲呵護安慰。可一想到以後,就只能死死捏住腿側的手,壓下心疼強撐起笑,「你想留下這個孩子也不是不行。」
白之音一怔,轉過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轉變態度。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沈牧梵不疾不徐地解釋,「如你所言,我不允許孩子是私生子,但我也絕不會為了孩子結婚,讓我結婚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彼此相愛。」
白之音蹙著眉努力消化他的話。孩子不是私生子的前提是他們結婚,而他會結婚的前提相愛……推斷下來,那是不是意味,他愛她?
眉頭霍地松開,她小心試探,「你愛我嗎?」
「你說呢?」沈牧梵伸手拭掉她腮邊的眼淚。
這親昵的動作讓白之音一陣竊喜,心情就像坐了趟過山車,前一秒還在谷底,下一瞬就沖上雲霄,刺激得她心髒咚咚直跳。可惜興奮的情緒還未得到延展,她便意識到一個關鍵的問題,「你如果愛我,為什麼要叫我打掉孩子?」
沈牧梵沒有回答她,而是輕輕撫了撫她柔軟的發頂,反問道,「你愛我嗎?」
這是他第二次問自己,關于答案,妍熙也好奇過,她記得自己想了很久,結果依然是,「我不知道。」
然而此刻,察覺到他眼底隱隱的期待,她卻改了口,「我應該是愛你的。」
「應該?」沈牧梵挑眉。
握住他置在自己臉上的手,白之音坦誠地說,「除了小天,我沒愛過任何人,不清楚男女之愛該是什麼樣。我只知道,我喜歡跟你在一起,願意跟你在一起,也想跟你在一起。」
很平實的話,比山盟海誓更讓人動容,偏偏沈牧梵鐵石心腸,一板一眼地糾正,「這只能說明我們相處很融洽,並不代表你愛我。」
「那什麼才算愛?」白之音也想知道。
「愛就是你把一個人裝進心里,誰都擠不進去,誰都替代不了。」他牽起她的手按在心髒的位置,「你這里有我嗎?」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心跳,白之音鄭重點了點頭,「有。」
「真的有?」
「有。」白之音肯定地重復。
沈牧梵嘴角微勾,很欠扁地吐出三個字,「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會信。」白之音倔強地揚起下巴,「我之前處心積慮接近你、算計你已經用光了信用額度,可我只想說一點,人是有感情的,你會對我日久生情,為什麼我就不會愛上你?」
她別開頭,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多說無益。反正你已經認定我不是真心,說再多你都不會信。」
「要我信也不難。」沈牧梵勾回她的下巴,語帶蠱惑,「證明給我看,讓我感受到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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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happyhour內正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跟樓下熱騰騰的喧鬧不同,二樓的貴賓室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嚴征睨了眼斜靠在沙發上的男人,暗嘆口氣。前些天沈牧梵頻頻叫自己出來喝悶酒,雖然沒明說,但閑言碎語間他還是隱約知道了白之音處心積慮接近沈牧梵,企圖利用他離開白家的事。
嚴征看得出他很生氣,可也看得出他放不下這段感情。所以得知白之音懷孕後,他幾乎沒做思考就立即把這事兒告訴了好友,一來是他知道沈牧梵的身世,不想讓孩子重復悲劇;二來則是想撮合這兩人。作為好兄弟,他很高興沈牧梵能放下對唐糖多年的感情,重新接受另一個女人,而且他看得出,沈牧梵跟白之音在一起時是快樂的,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能走在一起。
眼下見他悶聲不說話,嚴征便不由往那方面想,「她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不,她想要。」沈牧梵嘆口氣,「是我叫她打掉。」
「什麼?」嚴征不敢置信,「你叫她打掉孩子?」
听他輕輕嗯了聲,嚴征倏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他,「沈牧梵你他媽瘋了吧,那可是你的親骨肉。」
罵完嚴征立馬覺得不對勁。「不對呀。」他呢喃道,「你上午知道她懷孕的時候明明很開心,只差沒手舞足蹈,怎麼可能叫她拿掉。」
「不對、不對。」他連連擺頭,肯定地說,「你絕對舍不得。」
「當然舍不得。」沈牧梵呷了口紅酒,「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來狼。」
「什麼意思?」嚴征問。
「我不僅想要孩子,還要孩子他媽。但我要讓她全心全意的嫁給我。」
看好友還是一副不明白的神情,沈牧梵笑著提示,「你以為尹妍熙真的那麼不小心,讓你剛好看到那張化驗單?」
嚴征一愣,「你是說,這是白之音故意設計的。」
「這符合她的一貫風格。」沈牧梵說。
嚴征翻了個白眼,「你這是在表揚她詭計多端?」
「笨女人我也不喜歡。」
嚴征咦了聲,夸張地抖了抖肩膀,「真受不了?不過,既然你知道她是故意透露消息給你,就該看得出她是想用孩子留住你,那你還要她拿掉?不是逼她離開。」
「我只是逼她看清現實。」他要讓她明白,留住他的唯一辦法就是愛他。
「可是……」嚴征略停,小心翼翼地問,「萬一她就是不愛你呢?」
「不會。」沈牧梵自信滿滿,「她一定會愛上我。」
她不是說沒有愛過人,不知道什麼是愛嗎?沒關系,只要她願意給他真心,他就負責教會她什麼是愛。
作者有話要說︰啊……最艱難的一章終于順下來了。希望你們不會看得雲里霧里,也不要以為沈叔的堅持很矯情,沈叔只是比白女王更月復黑,更會算計而已。
對了,基友開新文了
感覺很不錯,大家不要大意地去戳吧。
好了,洗洗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