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的大呼小叫讓鳳亦北很是不滿,他看著那跪在地上的門衛,隱忍著怒氣說,「天塌還是地陷了?調整好你的呼吸再給我仔細的說來。」
門衛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便深吸了一口氣,「王爺,望月院著火了!」
望月院?等到雲語柔反應過來時便如離弦的箭般沖向了房門。
原來這望月院是真正雲語柔的生母葉玉蘭搬離雲府後的住所,離九王府並不是很遠。
鳳亦北帶著眾多侍衛緊跟其後。
當雲語柔趕到望月院時,只見火光沖天,周邊的四鄰們早已紛紛提水撲火,那火卻依舊燒得囂張,燒得鬼魅。
雲語柔在人群中張望卻不見葉玉蘭和姚大娘的身影,她隨手攔住一名正在撲火的四鄰,急切的問,「大哥,你有沒有看到這院子的主人啊?」
「姑娘,我們也是在看到這大火後才跑來撲火的,哎,這火燒得可快了,一下子就將院子給包住,這麼大的火人哪還出得來啊?」說完,輕搖了下頭,一臉惋惜的繼續提水撲火。
雲語柔愣在了原地,這說明葉玉蘭極有可能還在里面。看著那正被大火一點一點吞噬的望月院,雲語柔有些掙扎,她知道如果冒然進入火場的危險性有多高,也知道這場火來的很是蹊蹺。
雖然葉玉蘭與她並無什麼真正的親情關系,但卻是這具身體主人的生母,更是極有可能因為她才會受此牽連的,所以她做不到坐視不管。
她的臉上浮起一絲堅決,撩起裙擺,扯掉了十五公分,然後在兩小腿邊各打了一個結,為得是不讓它們礙腳,牙一咬,丟下正一臉悲傷跪地痛哭的秋兒,便往火里沖。
「柔兒!回來!」身後趕至的鳳亦北大聲的叫喊著,卻沒有阻止住那一縴細卻堅決的身影,眼睜睜的看著她沖入火海,消失在視線前。
鳳亦北拂起長袍,也準備隨之躍入火海,卻被有了準備的言晞晨死死扣往,「亦北,你瘋了啊!」
轉身對著隨從們大喊,「還不快全力撲火!」。所有的隨從立刻加入撲火行列中。
言晞晨怕自己攔不住,但叫上羅錚和竇千格來幫忙,務必不能讓鳳亦北進入火海中。
雲語柔在火海中左右躲閃,那嗆鼻的氣味和周身灼人的滾燙讓她痛苦的是牙根緊咬。
憑著記憶,她在火海中尋找著,同時還得提防著房梁的隨時倒塌。終于在一個角落里,她看到了兩團身影,她急切的呼喚了幾聲,卻不見任何回應。
不顧手上的燒傷,她撥開了一截木樁,費力的來到身影前,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了兩團緊緊相擁的身體,她上前推了下人影,呼喚著。
半響,姚大娘動了,她睜開眼,看見是雲語柔後,臉上既是驚喜,又是驚慌。
嚅動著嘴唇,很是費力的說,「小姐,快走!」
「我當然知道快走,不過是大家一起走。快,把我娘拉起來,我們一起出去!」雲語柔閃身躲過了那梁上掉下的一塊帶火的木板,將手伸向姚大娘。
姚大娘苦澀的笑了笑,「小姐,你快步,別管我們了,我們是走不了了!」
對她的磨磨蹭蹭,雲語柔是惱火極了,她氣得上前一步,伸手拉向姚大娘時,她呆了,也明白了姚大娘話里的意思了,她們是真的走不了了。
原來她倆竟然事先被人挑斷了腳筋!
看著那愈燒愈旺的火,姚大娘急了,「小姐,快走啊,不走就來不及了。」
雲語柔知道此時若憑理智來選擇,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她必須立刻舍棄葉玉蘭和姚大娘獨自逃生,但是當目光落在葉玉蘭懷中的那一個包袱時,她的眼楮紅了,她知道那是真正雲語柔的周歲服,葉玉蘭在最危險的時候還不忘要將女兒護在懷中。
那一刻,雲語柔明白了,知女莫若母,也許葉玉蘭早就知道了如今她並不是那個真正的雲語柔,只是看著這一張相同的臉,自己騙自己女兒還在人世。
腦海想起了那個用自己命換她命的媽媽,雲語柔淚涌出眶,此時她若舍棄了葉玉蘭,她相信自己定會慚愧終身。
「不行,我必須得帶你們走!」雲語柔固執的說。
姚大娘看著眼前固執的雲語柔,最終展開一個開心的笑臉,點了點頭,「小姐,你帶夫人走吧!我想今後你定會替我好好照顧她的,我相信你!」說著,那張布滿意滄桑的臉流下了兩行清澈的淚。
「別廢話,大家一起——」雲語柔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姚大娘突然間放開已經陷入了昏迷的葉玉蘭,使盡全身的力氣向前一撲,滾進了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中。
「姑娘,大娘謝謝你了!」姚大娘的最後一句話就像是一根針狠狠的刺進了雲語柔的心中,讓她無法自抑的流下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珠。
眼看著那房梁開始了動搖,雲語柔擦了擦眼角,無論如何她都得將葉玉蘭給平安的帶出去,不然她將無法面對自己,無法面對真正的雲語柔,更無法面對姚大娘!
彎下腰,將昏迷中的葉玉蘭背到背上,雲語柔吃力的邁著步在火海中堅難的走著,那跳躍的火光時不時的刺痛著她的眼,就像一群頑劣的小精靈般做著惡作劇。
房梁開始坍塌了,雲語柔听到身後一陣轟然響,她不用回頭,就知道後面的房間已經不復存在了,那跟隨了葉玉蘭二十多年的姚大娘將長眠于此,這里就是她人生的終結點。
雲語柔牙根緊咬,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她仿佛听到了人群的吵鬧聲,她知道自己就快要達到目的地了,她也听到了身後那接連的坍塌聲,也知道如果再不快點,自己和葉玉蘭也就得和姚大娘一樣葬身于此了。
隔著火光,她似乎看到了人影,心中一喜,剛想露出一點笑,前面的橫梁發出「呯」的一聲,倒下了一半,不偏不倚的堵住了她的出路。
身後早已沒有了退路,前面又有火梁擋路。心底一涼,完了,看來,這是老天要完她啊!
進退維谷的雲語柔在看到一塊帶著跳躍小精靈的木塊,正直直的朝自己美麗的臉龐飛過來時,嘴角一笑,眼楮一閉,呵呵,玩完了!
火塊沒有如預料中一樣親吻上她的臉,她睜開了一只眼楮,仿佛在火光中看到了一道彪悍高大的身影,笑了笑,難道人在死亡來臨時都會產生錯覺嗎?原來在自己人生最後時刻最想見到的人竟然會是他!
看到一口大白牙後,雲語柔的神智清醒了,死胖子,你竟然敢到現在才出現。
待鳳亦北真切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接下她背後的葉玉蘭時,雲語柔對著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伴隨著是那再一次奪眶的淚珠,她不知自己是在哭什麼,既高興身為王爺的他竟然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也害怕自己會拉下他一起葬于此。
將她那揮動的拳頭握住使她安靜了下來,鳳亦北一手把葉玉蘭背到背後,另一手摟住雲語柔,內力一提,有那半截橫梁將全部落下之前,飛躍過火海,飛至大門。
見到鳳亦北出來後,大伙立刻蜂擁而上。
人的神經綁得太緊一旦松懈就會全身癱軟,侍確定自己安全了後,雲語柔兩眼一黑,倒入鳳亦北的懷中。
原來,剛剛被言晞晨等人阻攔住的鳳亦北看著那被大火吞噬的院子,心如刀絞,他對著言晞晨惡狠狠的說,「你若不放,我倆就此割袍斷義!」
看到他眼底的堅決,言晞晨最終只能松開了手,鳳亦北掙月兌後便施展那多年不曾用過的輕功,轉眼便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看著懷中雲語柔,鳳亦北心里不由的一陣後怕,如果他要是再往到那麼一會兒的話,那結果是他無法也不敢想像的。
大火讓雲語柔的身上有了多處的燒傷,幸好不是很嚴重。
鳳亦北憂心的看著那因體力透支而陷入昏迷的雲語柔,此時躺在床上的她喃喃自語,眉頭緊鎖,臉上布滿了痛苦,悔恨和絕望,似乎在什麼不願回憶的過去。
「媽媽,我錯了,是小瑾太任性,您回來啊!」
「媽媽,別出去,別丟下我,別走!」
「——」
眼角淌下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入臉頰邊的枕頭中,那火光沖天中葉玉蘭懷抱雲語柔周歲服的畫面在腦海閃過,讓她不由打開記憶深處的那把沉封多年的鎖。
那時的她只有十三歲,她的父母都是一等一的特工,她後來之所以能成為炙手可熱的金牌特工,追究還得感謝父母那強大優良的基因。
也許是因為年少無知,也許是因為太過任性,一年沒有見到父母的她天天嚷嚷的要見爸媽。做為爸媽心頭肉,媽媽自然也是想她想得徹夜無眠,最終在她的電話苦苦哀求下,她的媽媽羅玲便瞞著組織偷偷的前來看她。
不料媽媽的行蹤被對頭發現,便一路尾隨。
在母女倆幸福的吃完必勝客,逛完商場,玩完樂園,看完電影走向停車場,準備驅車送她回宿舍的時候,一群人出現圍住了她們的去路。
奮死拼搏而受傷的媽媽帶著她逃離停車場,躲到商場外的一個花圃中,期待著她爸爸的前來相救。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媽媽的傷勢也越來越重,看著花圃外依舊來來回回尋找她們蹤跡的敵人,羅玲知道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他們發現的,到時嚴瑾也將難逃一死。
羅玲蹲回身子,對著正一臉驚慌的她說,「小瑾,听媽媽的話,等下媽媽出去後往北跑,你一定要記得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往相反的方向跑,記得!」
「媽媽,不要,我們再等等,爸爸他一定會來的!」年少的嚴瑾搖著頭,拼命的拉著媽媽的衣角,不肯放手。
「來不及了,小瑾,听媽媽的話,無論如何都要快快樂樂的活著,記得你的命是用媽媽的命換來的,媽媽不允許你不珍惜它,听到沒?」羅玲搖著年少的嚴瑾,急切的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保證。
看著媽媽眼底的急切,嚴瑾點了點頭,那一瞬間,她終于明白為自己的任性將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拉著衣角的手死死不肯松開,她害怕這一松將會是一輩子。
羅玲咬了咬牙,扣住嚴瑾的手,硬是將她的手掰離了自己,「記住你對媽媽的保證!」然後起身,一個躍身跳出草壇,對著天空放了一槍,然後快速的朝著北面那高樓聳立的方向跑去。
「媽媽,不要走,回來啊!」躲在草壇後的嚴瑾撕心裂肺的發出低聲的呼喊,淚水漱漱的往下掉,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的天塌了。
再一次見到媽媽,是在那冷的令人心底生寒的太平間,當工作人員把那白布揭開的霎那間,她仿佛掉進了萬年冰窖中,全身血液凍結。
對媽媽疼愛入骨的爸爸認為是她的任性間接害死了媽媽,從此在一蹶不振後父女間就像結了冰牆,爸爸多年來不曾關心她,她不恨爸爸,她恨自己!
那一刻起,她變得孤獨而堅強,她變得比誰都怕死,因為她不只是為了自己而活,所以她只能不斷的強大自己,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媽媽,對不起,都是小瑾不好!」橫流的淚水打糊了她的臉,淌過那被大火拂過而泛紅的傷口。
鳳亦北看著沉浸在痛苦回憶的雲語柔,拿起浸了涼水的毛巾輕撫上那泛紅的傷口,試圖降低她的疼痛。
「小瑾是誰?是真正的你嗎?」鳳亦北輕聲的問著昏迷中的雲語柔,伸手擦拭那滾落的淚水,其實他覺得小瑾這個名字更加適合她。
那踫觸眼角的手被昏迷中的雲語柔一把促住,她緊緊的拉著那只手,「媽媽,別走!」仿佛只有拉住這雙手就可以挽回曾經一切美好。
「嗯,我不走!」
「嗯!」
雲語柔甜甜的笑,笑在維持了三秒鐘後僵住,媽媽的聲音怎麼可能這麼低沉?她倏的睜開了眼楮,看到的卻是那張噙著淺笑的胖臉,死胖子!
「你怎麼會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闖進我的領地?」雲語柔抱怨的說。
她之前曾和鳳亦北約法三章,將寢室劃為楚河漢界,她睡東床,他睡西床,沒有特例,不允許隨便越界!
「呵呵,你醒了就好。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急事,所以沒有經過你的允許便越界了!娘子,請原諒!」鳳亦北看似平靜的說。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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