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鴨店老板順著雲語柔眼光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名樣貌清秀俊雅的青年男子正全身沒骨頭似得靠在牆根,從這角度看去模樣確實有些淒涼。
人人都有一顆隱藏的憐憫之心,尤其是在見到本該完美精致的東西有了瑕疵後,那種憐惜之情便會更加濃烈,店老板也不例外。
看到本該傾國傾城的佳人此時淚眼迷蒙,本該玉樹臨風的美少年此時卻氣若游絲,本該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此時卻顛沛流離,不由的心坎一軟,忙說,「姑娘,別哭了,你看我能幫得上什麼忙就盡管說,大哥一定幫你!」
「我家男人有好幾餐沒有進食了---」
「姑娘,這只給你!快拿去給你家相公吧。」店老板從架子上拿了一只肥油油的烤鴨用紙包了後,塞給雲語柔。
「大哥,我不能收——這怎麼好意思——嗯,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你人真好——再見——」說完,雲語柔在灑下兩滴晶瑩的淚水後,趁店老板還沒有察覺什麼或者後悔之前,迅速的從烤鴨店前消失。
掂著那肥鴨,雲語柔綻出一滿足的笑,水汪汪的眼楮就像偷腥成功的小貓般眯了起來,她快步的走向頹廢的燕延安。
拉起正盯著她手中肥鴨驚訝發呆的燕延安,雲語柔在街角對著店老板點了點頭,以示感謝,然後便拉起燕延安迅速消失在街角。
坐在一個破舊的涼亭中,雲語柔將手擦了擦,然後把油紙打開,把烤鴨放在石桌上,望著那正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肥鴨,她搓了搓雙手,然後再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後,將手伸向肥鴨的大腿,用力的扯下來。
遞給依舊不敢置信的燕延安,「別跟我說,你不喜歡吃!」
遲疑片刻後,燕延安接過鴨腿,在那金燦燦的肥油引誘下,他終于肯放下了那貴為王爺的最後一絲矯情,拿起鴨腿便開始狼吞虎咽,說實話,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麼餓過,也從來就沒有覺得烤鴨也可以這麼好吃。
「喏,多吃點。」雲語柔又為他撕了一大塊。
她必須要保證燕延安有充沛的體力,不然的話,以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別說遇到一群追殺者,就是遇到一個賞金獵人都可以讓她香消玉殞,為了明天能活著更好,為了以後還能吃燒鴨,所以燕延安必須要養肥了!
「你是怎麼做到讓那個店老板親手把烤鴨送給你的?」燕延安在吃了半吃鴨子後,終于肯抽嘴問出心中的疑問。
「其實能得到這只肥鴨,你是功不可沒!」雲語柔捧著鴨肉,只是瞄了燕延安一眼。
「我?」听到這個答案,燕延安有些好奇的停下了啃咬的動作。
「嗯,因為我跟店老板說你快餓死了,然後店老板不忍心看到如此美麗的我傷心落淚,就決定做個好人送我一只了唄!」她含著那些沒有吞進肚子的鴨肉說的含含糊糊的。
看著燕延安停下動作,雲語柔也跟著停下,「你怎麼了,吃飽了?這些可都是用你的命換來的啊!」
燕延安站了起來,他已經對烤鴨失去了之前的食欲,這可是用他的‘命’換來的,讓他還如何開得了口繼續將‘自己’吃下肚呢?
他從在涼亭的長椅上,看著那繼續啃食‘自己’的雲語柔,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個女人當真好手段,當真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啊!為了一只鴨子竟然就說他快死了!
在雲語柔毫不客氣的打算將最後一塊鴨肉也解決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她手邊躥過,燕延安一個轉身又回到長椅上,手中正拎著從她那奪得鴨肉。
燕延安本來是對烤鴨沒有了食欲,但是看到雲語柔意猶未盡的模樣,心里登時覺得不平衡︰這只烤鴨好歹也是用他的‘命’換來的,她卻吃得如此津津有味,這種滋味令他很不爽!
雲語柔知道他的孩子氣又犯了,再加上自己也吃的挺撐的,也就不再與他計較,走到另一邊的長椅上,和衣躺下,這古代的涼亭即使再破也比二十一世紀的公園涼亭來的干淨,因為那上面永遠都不會有口香糖和香煙頭之類的玩意。
吃飽喝足後的困意加連日來奔波的疲憊,讓原本想躺在長椅上小憩片刻的雲語柔不久後便真正的入睡了。
瞌睡也是會傳染的,將那最後一塊鴨肉重新好包後的燕延安,坐在長椅上後看著睡得香甜的雲語柔,不知不覺他的眼皮也越來越重,最後也就抱著劍,歪著頭睡著了。
睡夢中,她仿佛看到了鳳亦北正咧著亮白的牙齒向自己微笑,「死胖子——」。她在睡夢中呢喃著。
臉上的輕觸感驚醒了雲語柔,她倏的睜開了眼楮,只見一個應該出現在夢的臉竟然現實般的出現在眼前,正如夢中所見咧著一口大白牙的對她微笑。
「死胖子?」
「嗯。」對方輕輕的應了聲。
「死胖子!你竟然敢給我遲到這麼多天!」一躍而起,便使勁的往對方的胸膛上捶去,眼楮卻有點不爭氣的泛紅。
她的聲音驚醒了原來在偷睡的燕延安,燕延安睜開眼後看著那一身白棠的鳳亦北,眼中溢滿驚詫,他怎麼會親自來找他們?
「亦北哥,你怎麼會親自來了呢?又是怎麼找到我們的?軍中之事沒有你怎麼處理啊?」一時間,這些問題便冒出了他的腦海,他總覺得鳳亦北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有點不妥,卻又說不出到底怪在哪了。
「延安,我手下的人總是遲遲尋不到你們的蹤跡,這讓我委實坐立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柔兒的思念也是愈發的強烈,所以我等不及了,只好親自放下手中的事務來找你們了,你們受苦了!」同時伸手拍了拍燕延安的肩膀,以示對他的感激之情。
听到他毫不掩飾的告白,雲語柔的臉一紅,低下了頭,就像一只溫馴的小貓。
鳳亦北將雲語柔輕輕的攬進了懷里,「柔兒,我這就帶你回去,此後你就不用再受苦了!」撫著她那如瀑布般的青絲,低下頭對著她輕喃。
看上燕延安,一臉的歉然,「延安,你也要好好休息,看你近日黑了也瘦了不少。為兄的有愧于你!」
被鳳亦北這麼一說,燕延安便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呵呵一笑,「亦北哥言重了,能將嫂子平安送還,小弟也就不負重望了!」
看見鳳亦北懷中嬌羞的雲語柔,燕延安暗地里惡心了一把,一路以來,頭一次看到她如此的溫柔,不禁想嘲諷她一番,「嫂子,如今亦北來了,你也就不必在使非常手段去覓得食物了!」
雲語柔白了他一眼,心知他是暗指自己偷葡萄和騙烤鴨的事情,暗罵,好個過河拆橋的家伙!
鳳亦北听罷也是哈哈一笑,攬著雲語柔,「柔兒,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小隊人馬,對著燕延安說,「為了不引人注意,我此次並沒有帶多余的人馬,只是調了一些能力比較強的。可能馬車有點小,還望不要介懷!」
「亦北哥,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燕延安有點微窘。
雲語柔跟著鳳亦北和燕延安坐上了那輛確實有點擠的馬車,一路上燕延安都在和鳳亦北有說有笑的,談得都是一些權謀之事。
傍晚時分,馬車在另一座城中的一家酒樓前停了下來,「王爺,到了,請下車!」車外的侍衛恭敬的提醒。
鳳亦北掀起車簾,探了一眼車外,然後回頭笑著對雲語柔說,「柔兒,我們今晚就在此地歇息,若有什麼我沒有想周全的,你大可以提出來,我一定滿足!」
雲語柔抬眸看了外面一眼,低眸一笑,「王爺,瞧你說的,這里挺好的,我很喜歡!」話音剛萿,便率先從馬車中鑽了出來,一旁的侍衛便主動上前攙扶她下車。
燕延安和鳳亦北也隨之而下。
「王爺,住房已經訂好了,在二樓!」
「嗯。」
跟在鳳亦北身後,看著他那高大肥碩的身影,雲語柔微皺了下秀眉,「王爺,你最近有沒有想綠豆呢?」
鳳亦北停了下來,轉身看著雲語柔,半晌後,笑了,笑得憨態可,「柔兒,你想吃綠豆了嗎?那待會我就讓人給你弄一些!」
「亦北哥,別太重色輕友啊,給小弟我也弄一份!」燕延安在一旁嚷嚷著。
鳳亦北听後哈哈一笑。
雲語柔也是笑而不語。
晚餐時,雲語柔看了那綠豆糕和綠豆羹一眼,卻並沒有下筷,
「柔兒,怎麼不吃啊?來,我給你盛一碗!」鳳亦北端起碗給雲語柔盛了一些綠豆羹,並遞到她面前。
望著眼前的綠豆羹,雲語柔不察覺的皺了鼻子,將碗往鳳亦北的方向一推,撒嬌的說,「我覺得這個廚子煮得不好吃,烏溜溜的,一看就沒有味口。」
「不會啊,我覺得挺好吃的!」燕延安舀了一口後,對雲語柔的挑剔予以反駁。
雲語柔斜了他一眼,仿佛再說,你這只豬,只要是吃的都覺得好吃。
「柔兒,那你想吃什麼,我吩咐人去弄。」鳳亦北溫柔體貼的問。
「我想吃苦瓜羹!」雲語柔看著鳳亦北一字一句的說。
听聞她想吃苦瓜羹,鳳亦北咧牙一笑,「只要是你想吃的都會有,來人啊,再替本王準備一份苦瓜羹!」
「不用了,我突然間又不想吃了!我可能只是喜歡王府內的廚子煮的吧?」雲語柔連忙叫住了正準備去叫菜的侍衛,轉頭對著鳳亦北嘟著嘴綿綿的說。
昔日王府中。
「娘子,我怎麼就不見你動過苦瓜羹啊?」
「我打小就不喜歡吃這玩意,苦的」皺了皺眉,並伸手將其推的更遠點。
「你可以試著嘗嘗,加了糖的,現在天熱,吃點正好可以消消暑氣!」
「不要,人生本來就苦大于甜,何必再去自討苦吃?我拒絕吃一切苦的東西!」
「嗯,好吧,傳令下去,從今往後王府不再采購苦瓜,想吃者自行購買!」
侍衛有些無措的看著鳳亦北,「既然柔兒不想吃了,那就算了吧!」鳳亦北揮手遣退了侍衛,從那那盛有綠豆羹的碗里舀了一湯匙遞到雲語柔嘴邊,輕哄的說,「柔兒,暫且將就喝點吧!」
雲語柔看著眼前對自己體貼入微的鳳亦品,低淺一笑,乖乖的張嘴讓他喂自己。
看著那目無旁人卿卿我我的鳳亦北和雲語柔,燕延安自覺有充當電燈泡的嫌疑。
晚膳過後,雲語柔執意要求鳳亦北陪她出去逛逛
「柔兒,再忍一忍,等到了營中,你想去哪玩,我都舍命相陪!」
「不要,我就要現在出去看看!」
看著任性到無法無天的雲語柔,燕延安終于按捺不住,「我說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現在滿城都在通輯你我,你還想要再這個時候出去逛街!我看你是有病了!」
雲語柔賴在椅子上,就是不肯上樓休息,「我不要,我要出去看看!」
鳳變北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厭惡,然而只是轉瞬即逝,咧開一口白牙,「好吧,柔兒,先去換身衣裳,我陪你出去逛會。」
「不要,我穿這身衣服挺舒服的,我要現在就去!」
鳳亦北抿了下嘴唇,頗有深意的看了雲語柔一眼,對兩名侍衛招了招手,「你倆跟上,柔兒,走吧,本王陪你去!」
看到那跟上身後的兩名侍衛,雲語柔突然間對燕延安說,「小安安,你也去嘛!」
「我沒病,奔走了幾天,我得好好休息!」燕延安沒好氣的回應雲語柔的邀請,再說,人家兩夫妻逛街,他一個單身漢跑去當什麼燈光啊。
听到燕延安的回答,雲語柔繃著臉走到他面前,伸手打算揪住他的耳朵,「你去不去啊?不去的話,你覺得我是先說哪件事比較好呢?」
後知後覺的燕延安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把柄落在她的手中,他咬著牙看著雲語柔,恨不得要將啃咬撕爛,但是看到雲語柔那挑釁十足的眼神後,他知道這個女人是吃軟不吃硬的主,說到就能做到,無奈之下,垮下肩,垂下頭,跟吧,反正人家夫妻都不介意了,他又何必在意自己能發出多少瓦的光。
鳳亦北掃了一眼燕延安,再望了一眼雲語柔,微陰了一下眼眸,低首沉吟一會,然後抬臉又是一副憨傻的笑容,「走吧,柔兒,你想先逛哪呢?」
走出酒樓,一路向北緩步而行,鳳亦北始終攬著雲語柔的肩膀傲然的迎著路人的目光,路人皆為雲語柔的美貌所折服。燕延安在他倆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搓著鼻梁,他暗自哀嘆,命苦啊!
雲語柔的兩眼一直四處打量著,在看到街邊的一家水果攤時,她拉著鳳亦北走了過去,同時要求兩位侍衛在原地等待。
在攤位前尋找著,「小姐,你吃買點什麼呢?」
「老板,你這里有沒有桃子啊?」雲語柔笑盈盈的問。
「桃子?」小販愣住,「小姐,有是有啊,就是不太好吃,現在都快入冬,桃子也過了時令。」
「有就可以,給我來兩顆吧!」
從小販那買了桃子後,雲語柔拿在手中,對著鳳亦北和燕延安說,「你倆能以這個桃子來點文采嗎?別告訴我不會啊,兩個怎麼說都是王爺呢!」
鳳亦北想了一想後說,「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雲語柔點了點頭,「還行,湊合!」反正她沒有背過,不知是什麼意思,也就不做什麼深刻分析。
燕延安也不甘示弱的說,「桃花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
雲語柔也是點了點頭,「也不錯!」另是一個沒有背過的,或許是當年偷懶。
「那你呢?」燕延安有點小人的問雲語柔,之前他就曾听說她的文采不怎麼樣,寫出來的字更是慘不忍睹,猶如鬼畫符,想不到現在她竟然會自己挖坑往里跳。
轉動著手中的桃子,雲語柔看著燕延安,笑著意味深長的說,「我只想到一句,就怕你不明白。」
「說來看看!」鳳亦北替燕延安問了。
「呵呵,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燕延安最先想到這句千古名言,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啊?但是再對上雲語柔那似乎想說話的眼楮,他感覺沒有這麼簡單。
桃之夭夭——逃之夭夭——逃?
他似乎有點明了的看向雲語柔,雲語柔輕微的點了點頭。
「柔兒,你好像還少了後半句啊?」鳳亦北好心的提醒她。
「嗯,這後半句我一時想不起來,容我想想!」雲語柔邊說邊轉著圈子。
當她看似無心的轉到了鳳亦北的身後時,突然以疾電奔星的速度從袖中抽出那把做工精致的柳葉刀抵在他的後背要害位置。
燕延安被她的這一動作給驚得說不出話,只能怔怔的站著。
鳳亦北顯然也有點防不勝防,他倏的僵直了後背,「柔兒,你這是做什麼啊?別開玩笑了!快把刀放下!」
「誰是你的柔兒,說!你到底是誰!」雲語柔嚴厲的問,同時將刀握的更緊一些。
「我是鳳亦北,你的夫君啊!」鳳亦北好心的提醒著雲語柔。
「你還給我裝,看來我是不給你放點血,你是不會說實話的了!」說完,將刀使上了一分的勁。
鳳亦北低笑了一聲,「呵呵,看來傳聞不假,你果真很聰明,是我太低估你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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