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楮的酸澀讓她努力的眨動著眼楮,努力不讓淚水滴落,她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深深的看了鳳亦北一眼,似乎想將他的容顏印入腦海,轉身用力的推開擋在自己前面的羅錚,提起裙擺,撒丫子的往大廳外跑,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她跑步的速度言晞晨可是見識過的,為了不讓她與鳳亦北日後雙方都悔不當初,他內力一提緊隨她而去。
擋住她的去路。
「九妹,何必如此較真呢?听我的,回去!」
「你給我讓開!」她抬起一張高傲的臉,口氣冷淡的對著言晞晨。
言晞晨倒也不惱,一改平日的油滑,一本正經的說,「九妹,亦北他怎麼說也是個王爺,你應該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想,當然我不是說你有錯,其實很多事情並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立場不同!」
「他是王爺,我就應該為他考慮,那麼誰又來替我考慮呢?我說過我生長的環境沒有男尊女卑,只有男女平等,辦不到,就別他媽的來煩我!我再說一遍,給我讓開!」
言晞晨皺了眉,有些疑惑的看著雲語柔,她的生長環境沒有男尊女卑?這話他能信嗎?誰不知道雲語柔是雲府最不得寵的小姐,雖說是正室所生,卻過著下人般的生活,若不是因為皇帝的一道聖旨,此時的她說不定還在雲府卑微的生活著呢。
不過,她也不是全然無主見的人,至少在面對聖旨的時候,還是有勇氣選擇一死了之,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一頭死命的撞到柱子上,撞得頭破血流——
等一下,言晞晨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有些怔怔的看著雲語柔。
雲語柔的嘴角勾著淡淡的笑,「你猜的沒錯,你們一開始猜的就沒錯,我不是真正的雲語柔!真正的雲語柔或許一開始就死了,我是從另一個地方穿越過來借用她身體的一道靈魂,也就傳說中的借尸還魂。但是這一切不是我所願,如果可以,我他媽的比誰都更想離開這里,回到我原來的地方!」
說著,說著,連日來的隱忍情緒便如潰堤的潮水洶涌而出,最後化成了無聲的吶喊,任憑輕風拂過那張淚痕未干的臉,拂過那顆有了傷痕的心。
言晞晨望著她,嘴角嚅動,面對這一事實,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只能就這麼愣愣的站著。
「讓開!你也別浪費口舌了,我和他或許就是月老打盹時拉錯的紅線。」
「回去吧,亦北他或許也只是一時氣話,你去給他好好認個錯,一切就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至于她來自何方,究竟是何人,這一切問題還是等鳳亦北自己去處理吧。
好好認個錯?雲語柔斜眼看了言晞晨一眼,「你丫的听不懂人話嗎?我當然也希望一切回到原來的樣子,不過是回到我沒有來到這個惡心的地方,沒有和他認識時候的樣子!」最後一句,她說得有些心虛。
不想再與她爭執,言晞晨出手欲將她給擒下,不料,此時的雲語柔就像一只被徹底激怒的母獅,伸拳就向他的俊臉揮來,他只能狼狽的避開,她卻不饒人的一記左旋腿掃來,不想動用內力以免真正傷害到她的言晞晨只能被動的接招。
出乎他意料的是,不借用內力的真氣,直接與她實打實的拳腳相加,自己甚至還不是她的對手,她的身手明顯是受過專業的訓練,招招快準狠,完全就是格斗行家!
很快,言晞晨就有些狼狽的掛了彩,他這「天下第一刀」的招牌算是被砸了。
「晞晨,讓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能走到哪?」鳳亦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的臉冷峻如千年的冰封,沒有一絲的溫情,她的話他都一字不漏的听到了。看向雲語柔,無情的話用冷漠的語調說出,一剎那間,時間結冰,天地間仿佛一片安靜。
「姐,等等我!」直到簡尋川的聲音響起,眾人才回神,眼前卻已經沒有了雲語柔身影,只見簡尋川施展的輕夫隨著一小小的黑點而去。
「王爺,恕屬下多嘴,您之前千辛萬苦的尋找雲側妃,為得只是和她吵一架,然後再將她給氣走嗎?」羅錚低著頭,小小聲得說。
鳳亦北的心猛然一震,整個人踉蹌了一步,是啊,他前天才剛剛找到她,原以為今生或許就陰陽相隔了,幸而上天憐憫,給了他一次重新擁有她的機會,可是這機會竟然就讓自己給親手折斷了。
這一次的分別,他與她會不會真的從此天各一方?就如她所言,後會無期?
他知道她有一個未向人透露的本領,那就是她極其擅長追蹤術,曾經她就跟在他身後數小時,而他卻沒有絲毫的察覺,一個擅長此術的人,必當也擅長偽裝隱藏自己,如果她真心不想再見到自己而選擇躲避的話,那麼想找到她將如大海撈針。『**言*情**』
「我也奇怪,平時你在她面前不都是一向不要臉的嗎?怎麼今天就突然這麼注重面子和威風來了?弄得我這個局外人都不由的相信九妹所說的話,你當真是舊情未了!」
「二王子說得其實和我想得一樣,王爺,容屬下再多嘴一句,現在外面還到處張貼著雲側妃的畫像呢?」
「何況她還為了救你得罪了上官子軒,以對方的陰險,能輕易的放過九妹嗎?她其實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軟不吃硬,如果用權力能逼她就範的話,此時的她恐怕早就後宮娘娘了,哪還能在這里受你的氣?」
「二王子所言極是,屬下也覺得王爺有點仗勢欺人了。」
「雖說小川會點功夫,可畢竟還年輕,長得又美艷絕俗,社會閱歷太淺,這萬一兩人遇——啊,我的小川竟然也被她給拐跑了!鳳亦北,我告訴你,如果因為你連累我失去了小川,我們就直接友盡吧!」言晞晨使出吃女乃的勁,再次往雲語柔消失的方向追去。
「二王子,小川當真是男兒身啊!」羅錚對著言晞晨消失的方向放聲大喊著,可惜那個為愛盲目的人此時也盲耳了。
雲語柔靠著一棵大樹緩緩的坐下,仰望著天空,那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卻照不進她那如洗過雨水的心,現在是不能自己回去了,不然太掉價了,除非鳳亦北親自來接她。
一條雪白的絲巾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抬頭,看到簡尋川那張依舊有些稚女敕的臉,淡淡的笑,接過絲巾,擦拭著淚痕。
「小川子,對不起,本來姐以為找到你姐夫,就可以讓你過上平靜安穩的生活,想不到姐竟然失約了!」
「姐,沒事,我說過,你到哪,我就到哪!」簡尋川也跟著蹲了下來。
伸手撫模下簡尋川的頭,「姐也不知道該去哪?」
「姐,你真得不回去找姐夫了嗎?」
「他不找我,我也不會去找他的,小川子,你有帶錢出來嗎?」她剛剛一氣之下出來的太匆忙,竟然忘了帶這麼重要的東西。
簡尋川輕搖了下頭,他一向都是兩袖清風,根本就沒有帶錢的概念。
完了,雲語柔倒向地面,這下又回到解放前了。
看到雲語柔那如同戰敗公雞的表情,簡尋川忍不住再次開口,「姐,要不然我們回去找姐夫吧?我替你道歉!」
「不要,一道歉不就承認了錯在于我了嗎?那我以後再他鳳變北面前還有說話的份嗎?愛情這玩意就是一物降一物,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仰成大八字型的雲語柔滿臉堅決的說。
「哦。」簡尋川很小聲的應了句,跟著坐在旁邊,「姐,那我們沒錢怎麼辦呢?」
「放心,有姐在,餓不了你的!」雲語柔坐了起來,豪情萬丈的拍了拍簡尋川的肩。
簡尋川望著那遙遠的山巒,幽幽的問,「姐,那我們下一步打算去哪呢?」自幼生在深山,長在深山,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離開深山到外面的花花世界。
他的問題讓雲語柔也是一陣沉默,是啊,下一步該去哪呢?且不說外面還有張貼緝捕自己的皇榜,就她自己而言,她其實和簡尋川一樣,對這個世界是人生地不熟。
閉眼深思,半晌後,她睜開眼楮,看向簡尋川,「小川子,我們上京都!」
「京都?」簡尋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雲語柔,那可是天子腳下,她若前去不是等于自投羅網嗎?
雲語柔點了點頭,「是的,上京都!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人會想得到逃亡了一圈的她會再次兜回京都,這里坐車乘船是不需要身份證,走在大街上沒有攝像頭,租房住房不用檢查暫住證,相比于二十一世紀,這里的逃亡就顯得有點小兒科了。
當言晞晨趕到樹下的時候,雲語柔和簡尋川已經不見了蹤影,言晞晨懊惱的捶在樹干上,只能命令下屬們繼續尋找。
回到大營已是黃昏,只見鳳亦北一人獨坐在回廊中,任金色的光芒在身上灑下,籠罩在夕陽中的他顯得更加俊美和蠱惑人心,只是那渾身散出來的冷漠氣息讓人不由的退避三舍。
听到腳步聲,鳳亦北抬著望著言晞晨,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是沒有找回她們。
「你今天的表現真得是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言晞晨拉過一把椅子,不客氣的坐下,對著鳳亦北扯嘴一笑。
鳳亦北自然是听出了他話里的譏諷,目光輕輕的從言晞晨身上掃過,「我並沒有真心想趕她走,我只是希望她能稍微收斂點脾性。」
「哦,那你當初是為了什麼才會看上她的?不就因為她的與眾不同和不畏強權,如今你想讓她變得中規中矩,那和平常的女孩有什麼區別?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費力幫你去找了,因為這樣的女孩你身邊一抓就是一大把!」
言晞晨的話就如一道閃電劈入鳳亦北的腦海,擊得他無法招架,是啊,當初自己不就是因為她的刁鑽任性且不失善良才會愛上她嗎?如今卻要親手將她這些曾經自己認為可愛的性格給磨平,引來她的反抗卻為此認定她頑劣,這一切似乎真如羅錚所言,自己的確有些仗勢欺人。
「我現在找她還來得及嗎?」
「如果在她沒有出事之前,或者她沒有徹底對你死心之前,應該是還來得及的!」
「走,現在就陪我去找她,她身邊跟著小川子委實讓我無法放心!」
「為什麼你總是對小川如此針鋒相對呢?我覺得她是一個絕好的姑娘啊?」言晞晨按不下心中的憤怒,對著鳳亦北責怪道。
鳳亦北停下腳步,盯著言晞晨,一字一句的說,「因為他的確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兒身,一個長得像娘們的男兒!」
看著鳳亦北此時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表情,「轟!」言晞晨听到自己所建起的愛情城堡轟然坍塌的聲音,他尋尋覓覓了二十多年的闌珊之人竟然真的會是‘他’!
這怎麼可能?那麼美麗的一張臉竟然會是男兒身,他不由的想想像下簡尋川那張過分美麗的臉搭配著男性平坦身軀的畫面,可惜——畫面太美,也太殘酷——最終讓他不敢想像!
原來如此
他終于明白了鳳亦北為什麼會一開始就對簡尋川不待見,總說對方就像那「橫看成嶺側成峰」的自然美景,美則美矣,就是平和不了。
留連于花叢中的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駐足的想法,當他張開翅膀撲向那鮮花時,老天卻告訴他,這朵鮮花是鏡中花,讓沒有防範的他撞了個頭破血流。
看著前方痛苦中的鳳亦北,言晞晨覺得自己才是真正最苦逼的主,因為鳳亦北真的情感失敗了,或多或少還會有人灑下兩滴同情淚,而他卻不能讓世人知道自己也受了傷。
無法說出來的痛才是最痛得,言晞晨只能自己為自己的悲慘愛情流下了兩滴眼淚。
三天了,派出的幾波人馬都沒有找到雲語柔和簡尋川的下落,她倆也並沒有回到原來的小茅草房中,好像就此人間蒸了般。
鳳亦北倚在椅子里,看著那滿天的繁星,耳邊回響的是當初某人趴在自己的肚子上賴皮的問,「天上的星星和我誰更美麗?」
三天來,一開始他還有點抱怨雲語柔太過小心眼,為了一句話竟然會賭氣出走,但是三天過去,他漸漸的明白有些話是听者比說者更痛苦。
此時的她究竟藏匿在何處,是否也和他一樣望著天上的繁星,思念著曾經的美好?
那時的他和她還在京都的九王府,如果沒有離開京都,沒有離開九王爺,他和她是不是還是美好如初?京都——忽然一道靈光閃過,以雲語柔一貫的換位思考方式來想的話,如果他此時也學她,那麼他就會選擇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京都!
坐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有了一興奮的神采,雖然現在還沒有找到她,但是至少知道了她會身在何處,她不再像滄海一粟般難尋。
「羅錚,吩咐下去,返回京都!」
「可是王爺,那回到了京都萬一被皇上現了,可是——」
「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自己的椅子還能做多久,沒有那份閑情來關心我!」
「那上官郡主呢?」
「隨便她!」
遠在京都的五王爺鳳亦君將小小的住箋從鴿子的腿邊取了下來,信上很清楚的寫著雲語柔已被鳳亦北救回卻又被氣走的事實,並說鳳亦北有可能隨時都會潛回京都,要他嚴加提防。
燒毀了信箋,鳳亦君用手撐著下巴思索著,然後提筆匆匆在一張小便箋上寫下一行字,綁到了另一只信鴿的腿上,趁著夜色,信鴿飛出五王府,飛向京都的另一個地點。
京都的鬧市中,一身著紅衣的身影愉快的行走在前面,時不時的回頭望望那正慢慢跟在身後,雙手負在身後的悠閑少年。
嫌少年走得太慢,紅衣少女回頭走到他身後,將他往前面推,「你能不能快點啊?跟個沒吃飯的老頭子般!」
少年只是保持著微笑,任由她將自己推著在人群中行走。
街上行人眼中,少男少女可說得上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人人皆說,女追男隔層紗,這句用在少女身上又是那般的矛盾,她花了三年時間都未能融化五王爺鳳亦君的心,想不到只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就讓十王爺鳳亦華接納了自己。
原來想揭開隔在女追男中間的這層紗,關鍵不單只看女的努不努力,還得看這層紗是用什麼材料制作成了,若它是布紡棉層,那只要有心,有愛就能揭開,若它是用鋼絲金鑽造成得,就是你扒得雙手鮮血淋灕也無濟于事。
只是對于鳳亦華,言晞嵐始終有種愧疚感,她明白當他知道了真相的那天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或許還會比當年恨蘇南櫻來得更恨她。只是她真得是愛慘了鳳亦君,為了他,她可以不惜一切。
四個多月來,她千方百計的討好鳳亦華,總是有意無意的去借鑒當年的蘇南櫻,只為了再一次橇開鳳亦華那冰封的心,如今似乎離成功不遠了。
望著那笑靨如花的言晞嵐,鳳亦華也被感染,他的臉不再冷峻,久違的真誠笑容再次從嘴角泛起,漫延至眼角,只要離開了皇宮,他就又是那個開朗的十王爺。
這個紅衣似火的少女讓他再一次看到了生活的動力,如果今生有她相伴,自己或許不會再如此孤單了。
看到路邊小攤上一個火紅的蝴蝶簪,鳳亦華拉著言晞嵐上前,從小攤主手里接過它,親手將它戴在她的鬢上,那蝴蝶仿佛瞬間有了生氣,映著她的臉越加的白皙動人。
她真的天生為了紅色而生,也唯有那舞動張揚的紅色才能與她相配。
望著眼前火紅如精靈的少女,鳳亦華低下頭,將額頭輕抵她,用輕軟的聲音說,「我現是一個窮王爺,給不起你六禮相迎,十里紅妝,就先用這個蝴蝶把你預定下來吧!」說得是輕描淡寫,實則賴皮至極。
言晞嵐僵在原地,她抬起怔怔的看著他,他這是在向自己求親嗎?可是她配嗎?
輕輕的退了兩步,她想露出笑容,卻現好難,用手捶了下他,試圖掩飾自己的驚慌,「原來你這麼摳門啊,怎麼說我也是一國公主,你想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簪子就換我一生啊?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抓住她的手,鳳亦華低笑出聲,「如果你嫌少了,那我再加一點!嗯,這樣吧,以後你可以用它來要求我辦三件事!任何事都行。怎麼樣?」
「你是說我收下它,以後可以用它來要求你做三件事,什麼事都可以?你不再考慮考慮?」少女不確定的問。
「你這麼一提,我還真得再好好想想!」鳳亦華看著她有些不悅的臉,再次笑出聲,「除了你要求嫁給別人,要求離開我,其他的一律我答應你!」
言晞嵐覺得心里一陣酸楚,看著鳳亦華,淚水慢慢的涌上眼眶,她無法告訴他,他要求的她一律辦不到。他想要的她一律給不了。
她愛的人是他的五哥,不是他,但是四個月的相處下來,她漸漸的了解他,他可以說是皇家中的蓮花,出污泥而不染。
他至直至純,他正直豪爽,只是皇室的斗爭毀了他的幸福,讓他痛苦不堪,他的內心無限渴望再一次擁有幸福,如果沒有遇見鳳亦君,她會愛上他,但是愛情里也是有先來後到的。
如果可以,她真得不想傷害他。
拭去她的淚水,鳳亦華以為那是幸福的淚水,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嵐嵐,等我把事情辦好,和我一起離開這里吧?去哪由你決定!」
「嗯。」言晞嵐輕輕的應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因為她知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到來。那從鬢上摘下握在手心的蝴蝶簪仿佛如熾焰般灼得她疼痛入骨,入心。
她沒有告訴他,此時她的左袖里正安安靜靜的躺著鳳亦君給她的行事箋。最多再過半個月,一切都將會有結果,只是那結果還是她當初所期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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