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組隊任務（2）
長出「喇叭花」的植物叫「三頓」，一天照三頓的節奏散播花粉。中間的小瓣和藤蔓上長有感應空氣溫度濕度光照的節點——這麼概括的描述是羅民旭自己總結出來的。奧斯頓解釋太細難一一記住。
而重點是，一條藤上三種款，哪怕長得一模一樣，噴發的花粉卻有截然不同的氣味。能掩蓋人族氣息的只有其中一款。所以說，外觀分不清，分布沒規律，真只能拼運氣。
另外兩款什麼味？羅民旭笑得勉強，俺不感興趣謝謝。
叢林中濕潤陰涼，每踩下一腳，都能感受到土地的肥厚和植物的鋒利，幾人帶起的漣漪，自濃密的草叢泛起，拂過灌木蕨類的葉子，彈起紛紛揚揚的水珠蓋人一身，古老巨榕的氣根垂垂如釣，有的甚至已經長成支柱根，人行走其間，就像穿梭在密密籠罩的鐵牢里。
每走過一片領地，就能看到不一樣的奇觀，那些逆引力生長的草本植物自不必說，鐵牢似的榕樹群落也算不得新奇，由林林種種說不出名字的植物構築的山坡才令人張口結舌。
羅民旭一路走得十分辛苦，部落人走路特別快，如果是在平地，哪怕把胯扭成麻花他也能暗中用競走追上，還可以附贈燦爛笑容一枚。
可惜自打踏入「野外」的那天起，輕松，就成了夢里才有的幻覺。
過于多變的地貌，過分蓬勃的植物，猝不及防的各種生物，他只感到自己走進了萬花筒，目之所及，全是紛繁多變，丁點留白都沒有的景物，你從不知道每一腳踩下的深度，更不知道遮擋了膝蓋以下部位的紫葉中藏匿了什麼玩意兒。
熟悉的頭暈目眩感在行程的第三天，距部落至少五百公里的地方發作。及此，他們已經爬過兩座山，跋涉過一條有食人電鰻的河，還繞進瘴氣厚重的地帶只為躲避其它活物以及縮短時間。
羅民旭靠著自己的力量勉強能支撐幾個小時，到後來被遠遠甩下，只能再次麻煩奧斯頓。
「羅還好嗎？」伊蒂絲也有些狼狽，他們剛被一群腐魚圍攻，逃得很驚險。
羅民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卻是進氣少出氣多——听著形容就知道不太妙。他苦笑，臉色漲紅，嘴唇卻是發紫的，「很……不好……」
耳朵嗡鳴腦內鼓脹，全身的血液都灌進了腦子里似的。他掛彩了，不重，只在小腿上留了一道不深的傷口，毒血已經被放出來了，那毒性卻仍然起作用。
賽琳娜眺望剛剛逃離的地界，惡狠狠地撕下一條布條，綁在受傷的手臂上，「奧斯頓回來了。」
眾人被腐魚打得措手不及，掉落了最重要的藥物，只能涉險去取。誰都願意去，最終卻只有奧斯頓有余力。
羅民旭勉強靠在樹上，集中所有注意力，盡可能地為隊友們監察環境。
他們所立足的山坡，是由無數植物攀附勾連而成的，有點像地球的紅樹林，用自己的枝干和團聚的力量，構築一個個立體的山包。
底下盤根錯節，不見天日，他們是不可能冒險穿越的，所以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從頂部攀爬。
各種葉子連成不見邊際的一大片，塵土碎石，鋪了厚厚一層，就這麼看確實不會猜到底下是滄桑古老的植物帝國。
這里的空氣很清新，過分清新，因各種林木扎根之地是陸地，而非濕地，所以沒有惡心的腥氣。
如果認為這里是綠色的天堂，那你一定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要不是被腐魚追得走投無路，他們也不會「被迫上梁山」。偏偏這梁山還是腐魚的地盤，周遭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可算是他們出門以來首次陷入絕境了。
奧斯頓火速趕回隊伍里，把東西給伊蒂絲一扔，語氣凝重道︰「它們還沒死心，今晚要連夜趕路了。」
腐魚的外貌近似大型黑魚，身長近三米，乍一看就是一條被遺棄而被微生物吞噬的河魚而已。然而，在叢林中最該謹記的法則之一告訴他們，眼見未必為實。
在這個弱肉強食，危機重重，且隨時死于非命的天地里，外貌永遠不及性命生存來得重要，多的是不懂臉面為何物的生物，用種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偽裝自己，以最出其不意的路數取性命于無形之中。
腐魚就是這麼一種狡猾的東西。跟魚根本沒有任何關系，甚至不是任何一種脊椎動物，它其實是一種昆蟲。
蝴蝶尚且懂得用斑紋模擬怒目保護自己威懾敵人，腐魚自然也深諳此道。在腐爛魚身狀的盔甲底下，是它真正的本體，八對足隱藏在「魚肚」里，口器帶倒刺毒溝，殺死小型動物綽綽有余，對付大型動物也極有成效，唯獨對人族效果較差。
所以大家被刮傷也沒見多大癥狀，除了半路插班的羅民旭。
奧斯頓給他敷藥粉，面露憂色，「暫時只能這麼處理了，你自己多注意一下，一有不對就告訴我。」
羅民旭點點頭，指向球在他手中打了個滾，指出了腐魚的方向。
這種蟲子壽命很短，但架不住量多，都說團結就是力量，蟲子們蜂擁而上，還個個頂著爛魚臉死魚眼，壓根兒就是殺你還要惡心一下你。
羅民旭極為郁卒，「它們從西北方來，距離不遠了。我們快走吧。」
「上來，我背你。」
蔭底風送來鮮甜的烤魚香味……你說你都丑成這樣了，何必還跟香妃娘娘比體香？人招蝴蝶你招吃，出息！
羅民旭一邊月復誹，一邊用買自巫醫的藥粉做簡易的驅蟲彈。做法不難也不易，把藥粉裝填進一種叫開口叫的果子的果殼里，藥粉融入果實的囊里，充分展現出事半功倍的效果，狠狠砸出去就能在觸及硬物的瞬間噴薄出鋪天蓋地的藥汁。
殺不死它也能抵擋一段時間。不久前他們就是拼光了僅有的成品才逃得出來。
可惜，腐魚的外殼毒抗太好，照之前那麼揮霍，十個都未必有一個起效。
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充分發揮藥粉的功效，將它們一網打盡？
眼下一群人都在趕路，開路的，格擋的，墊後的……還真就羅民旭有時間有空間折騰這些裝備。
他琢磨半天都不得其法，開口叫的用法是約定俗成的，人人都這麼用，通過強力的踫撞才能破壞內部壓力平衡，從而炸開。
這樣需要借投手的力量和加速度加持才能做到……
實在難搞。
山林險坡的奔逃之旅仍舊繼續著。暮色漸合，捉捕的牢籠正關上擋板，最後的收尾，馬上要進入高危險的黑夜副本。听著歸巢鳥的鳴叫和撲翼聲響，羅民旭忽然踫到果殼的某個位置，就見果子跟鈴鐺似的抖動，他趕緊扔出去，砰！驚起鳥雀一片。
「奧斯頓，腐魚肯定有弱點，對不對。」羅民旭語帶振奮地問。腐魚毒素的負面減益效果經已消除了。
奧斯頓奔跑了一個多小時，氣息仍舊穩如泰山，答道︰「本體的月復部就是弱點。只是它們不會隨便暴露出來。你……有什麼想法？」
不愧是最熟的人，羅民旭倒豆子般 里啪啦快速陳述，「我們可以讓它不得不暴露。你看這種開口叫，受到劇烈撞擊就會爆裂，但我剛才發現，有異物撬或撞它的裂口它也會爆裂……」
所以剛才你才高興得挫了我的後背還不自知？奧斯頓無奈微笑，繼續听講。
「所以，我們可以埋伏它啊！把開口叫埋在這種樹冠積塵的表層，小心插個木棍，等那些蟲子來了，自然會撞到棍子，藥粉猛地往上一噴——嘖嘖，幾只蟲子算得了什麼！」
奧斯頓若有所思，沉默半晌。他叫停隊友，聚集到一起商議起來。
時間有限，他們很快就得出了依羅民旭辦法行事的共識。
賽琳娜對羅民旭豎起拇指，「不錯嘛小子。」
羅民旭很淡定地接受了表揚，「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裝填，淺埋，幾人估模著地方下手。
羅民旭埋著埋著，靈機一觸，「伊蒂絲大姐，快借我一把頭發！」地道戰，沒白看。這麼個布置，不就跟地雷一樣一樣的嗎。
他稍微有點印象的就是用頭發絲當地雷的絆線，他有些異想天開地發散了一下，把絆線牽連起來，不就真正是牽一發動全身了？
他把這個想法稍加處理告訴奧斯頓，對方很快就給出了回應。
「這個可以有，但是頭發絲太脆弱，撐不住。」奧斯頓拔了自己的一根長發，示範給羅民旭看。
羅民旭腦筋轉得不慢，明白了。他是記得有一茬沒一茬，記憶糅合得出來的只是概念，並不真正實用。譬如那些蟲子視力不好，哪怕它們觸覺敏銳，也不會在乎比藤蔓細的繩子，頭發絲太脆弱，難掌控，還真是犯不著去折騰它。
再者，頭發絲長度不夠串聯那麼多開口叫，擺弄也麻煩，顯而易見不如細藤或繩子來得好用。
這邊廂找到了更好的方法，那邊廂伊蒂絲捧著自己大波浪的長發，一臉莫名，「干什麼啦，還要不要我頭發？」
羅民旭尷尬地模模鼻梁，歉意道︰「不好意思哈，不用了。」
「切，要我還不給呢。」轉身卻嘀咕，「奧斯頓的長發比我的好得多，干嘛不找他非找我……」
部落人的效率很高，他們迅速就找到一大堆粗細軟硬都合適的細藤絲，照著新規劃迅速地動起手來。
黑夜已經吞沒了最後一抹余光，只有極微弱的月光勉強照亮視野。羅民旭捧著小小的燃實，抓緊時間填充「彈藥」。
鑒于之前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他們的時間還算充足。
要不是腐魚對待獵物如地痞流氓般恐怖痴纏，他們早就將它甩掉了。哪至于這麼勞苦地想辦法打消它們的「追求」。
唯一的辦法，就是令它們知難而退，爭取更多時間逃離這些望無邊際的險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