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暗中毒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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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深謀遠慮的籌謀,它的實施除了步步為營和緊密配合，也需要天時地利，時機是十分重要的一個因素,往往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甚至產生劇烈的連鎖反應。
伊蒂絲一隊,奧斯頓以及羅民旭一隊，離開部落後再無聯系，但他們都有一種共識就是只憑人力是不足夠的，他們還需要天公做美,讓所有周遭的獸人源人聚集，傳言才能發揮最大的影響力。
奧斯頓沿著融雪之河跋涉而上,大大小小的岩石濕滑難行,河水中充滿了雪峰的低溫分子，明亮的深夏陽光也無法驅散它的寒意，以至于周遭的土地都不太繁榮。
這條河的水不能直接飲用，否則會傷害內髒，除了少數節肢動物和結構簡單的生物，幾乎沒哪個種群能將這條河據為己有。
史歌中傳說它是由神的血液變成的，擁有洗滌一切污穢，使忤逆神者歸于原初的力量。
到目前為止，誤喝河水的人和動物大多數都會落得重病一場，嚴重的直接丟命。
奧斯頓的尖利爪子在嶙峋陡峭的岩石河岸上沒多大優勢，這條河的角度十分傾斜，滑膩堅硬，連他都無法留下太深的足跡。他用獸皮做了幾個口罩，防止小孩誤喝河水。
越是接近中段的第二源頭，周遭的植被就越是單一和稀薄，到最後只剩下薄薄的苔蘚地衣。
放眼望去只是極渺小的一層綠沙，底下盡是混合了白色粉末的泥土，他們呼出的氣體染上了些許白霧，大人小孩都覺出了一點冷意。
白色粉末是什麼？沒人知道，才來沒人會動它，有傳說的地界從來不缺少智慧生物的敬重，所以部落人很少會走到這一帶來，奧斯頓要不是為了計劃更完美地達成也不會冒險踏入。
阿白欣喜地在附近跑起來，「好多白色！」
奧斯頓叮嚀了幾句，微笑看小孩玩得像個憨態可掬的小動物。
「要，父，要！」阿薩姆拼命地往背帶外擠，想跟阿白去玩，可惜他被養得太好了，肉團子似的身體根本掙扎不出來，急得小臉通紅。
阿捷林小嘴一張，優美的旋律瞬間傾瀉而出，他竟然想迷惑阿白過來抱他。
奧斯頓起初只覺得腦子里模糊了一下，還沒意識發生了什麼，直到阿白同手同腳地走過來抱起阿捷林，他才幡然醒悟這小家伙唱歌是別有意圖的。
更讓他震驚的是，阿捷林展現的天賦是從沒有在任何一個花露魚族人身上發現過的。這一族從來沒有過迷惑與控制獸人的先例。
小家伙的潛力恐怕十分驚人。他沉吟片刻，很快將思維調整了過來。
現在首先要完成找出殘殺幼崽的凶手的任務，阿捷林的事可以押後再想，況且另一個父親不在，他單方面又能做什麼決定呢？
奧斯頓微微一笑，羅將會是孩子們的第二位父親，毋庸置疑。
奧斯頓制止了阿捷林的舉動，點了點他的額頭，溫和道︰「不可以，這樣是不對的。」
阿捷林眨眨眼楮，試圖以賣萌撒嬌取得父親的同意，直到確認父親仍舊不為所動，是鐵了心不讓自己得逞，他才委屈地垂下了眼簾，撅起嘴巴。
奧斯頓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把孩子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倆孩子從身上解下，交由阿白照料。他相信阿白會嚴格執行他的要求照料好倆個搗蛋鬼。
他自己要抓緊時間，啟用那個古老的傳聲口。
所謂傳聲口是傳聲機巧的一個部分，它的整體是管道狀金屬制品，屬于人族的某個祖先擁有，雪人一族。他們是雪峰上的精靈，高挑敏捷，雪白的頭發如同翻飛的羽翼，沒有人能捕捉到他們輕靈的足跡。
他們沒有厚重的皮毛，卻天生能抵擋嚴寒，他們有特殊的天賦能利用河水創造一種起死回生藥物，是那個年代威名遠播的最好的巫醫。
而這個金屬制品是另一個種族的杰作，專門用來與隱藏在冰雪世界中的雪人族溝通，多用于商貿往來。
地動紀後，這支神秘的種族滅絕了，他們生活過的地方也逐漸被更厚的積雪覆蓋，仿佛是天上的神不願再見到這個傷心地的殘垣敗瓦，厚重的暴雪將之埋葬到了地底深處。
奧斯頓要做的就是利用傳聲器撼動積雪，制造一場小型雪崩。受地形所限，這場雪崩不會很大，又有融雪之河造成一大片地區的荒無人煙，對叢林和生靈不會造成多少嚴重的傷害。
新融化的積雪將會補充河水，千萬年前由天地鑿刻出來的河道很寬敞，容得下新加入的分量。
所有安排都建立在這個特殊地形之上，專為他們這次行動服務似的妥帖。
唯一值得擔心的是，這里的海拔不高，全賴融雪之河的神秘影響才有積雪留存下來，這幾年比爾阿普山脈幾座生命山的氣溫都偏高，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積雪達成他們想要的效果。
奧斯頓的動作很快，烏黑油亮的皮毛在斑駁的白色中顯得尤為鮮明。
他找到了第二源頭所在的山壁裂縫，往右穿過枯木胡亂插成的天然籬笆，順著掩埋在雪下的細小台階往上走，一公里後，他來到了一個泥雪混淆的地方。
層層疊疊的巨大卵形岩石直通天際，它們都是古老的恐龍蛋，一個足有兩人高。化石蛋堆砌的牆壁背後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根本看不清盡頭在哪一朵雲霧之後。
「第三列第十個……」奧斯頓謹慎地依照姨丈提供的信息挑選唯一一個岩石。
看來消息是準確的，奧斯頓飛快地用前爪刨開雪泥，勉強看到一個門。在巨型卵石上挖出來的門，里頭是空的。他用了很重的力氣才將石門拉開，難以言喻的古怪氣味撲面而來。他扇了扇，里頭的空間不大，一目了然。腦袋大小的傳聲口前匍匐著五六具成人骸骨，全是人類形態。
奧斯頓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要事在身容不得他多想，只好推開不知哪一族的先人骨頭，模索傳聲口的用法。
傳聲口分為兩部分，大的部分據傳說是用來交談的，還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口子是鎖著的，用來吹響某種號聲，提醒雪峰上的雪人某些重要的事要發生了。
這會兒小口已經給人解了鎖，奧斯頓唯一要做的就是憋足了勁往它吹氣，肺部傳來沉重的壓力，感覺像生病時有什麼堵住了鼻子，額外使勁才能通一點氣。
他深喘了一下，再度出力，這一回就容易多了，他甚至感覺到了管道里頭細微的震動。
山壁中微微抖顫，卵石屋的頂部掉落脆弱的碎石，宏偉而沉悶的號聲若有似無地從山體深處響了起來，並不很大，像長老使出五分力拍打大皮鼓。渾厚，與人心產生了震撼的共鳴。
奧斯頓的感受尤其明顯，胸腔與某種力量對撼，從頭到腳都被沖擊洗禮過一般，令人產生被雷電的激流竄過的錯覺。
這種號聲很迷人，但奧斯頓沒有過度沉迷于古人遺留的氣息之中，他迅速地撤離卵石堆，以他最快的速度回到孩子的身邊。
「哥哥，我，我害怕……」阿白哭著撲進奧斯頓懷里，阿薩姆和阿捷林自動自發地爬上父親的肩上，不解地盯著小哥哥阿白看。
「沒事的，好孩子，馬上就安全了。」奧斯頓將三個孩子依次綁到身上，往山谷的方向拔足狂奔。
與此同時，山壁上一大片的陳年積雪開始剝落，結合脆弱山石的滾動，聲勢浩大。
「快看！雪崩！」某一支小隊的獸人驚呼著為同伴指明方向。
「那邊發生什麼事？我們過去看看！」另一支純源人的隊伍正好處于融雪之河的下游，並在河床里發現一堆被刻意掩埋的幼崽骸骨，她們的心情正是沉重，雪崩的到來恰似神的某種啟示，她們當機立斷前去探查。
兩天之內，奧斯頓躲在遠處看到了許多同伴們，從這個角度高度看過去，就像零散的螞蟻連成的短線。
他們紛紛集結在一起，看樣子是交換情報。有的正往雪崩已停的方向艱難跋涉。
忽然雪泥地里有人搭了一個架子，晾出一塊紅斑龍皮，紅黃相間的龍皮安安靜靜地搭在架子上，一如部落中家家戶戶的衣物。
奧斯頓嘴角彎起一個了然的笑容——小家伙到了。
另一件約定的標志沒出現，也就是伊蒂絲還沒趕到，以他對她的了解，相信不是遭遇意外而是另有打算。
奧斯頓看了眼天色，折返山谷。
明天，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