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的時間快要到了,半山別墅龍一歡家里的氣氛有點低迷。
後廚眾人殷切的目光里,白芷敲響了龍一歡的房門。
「進來。」意興闌珊的聲音響起。
推門看到龍一歡陷進沙發里,對著一面牆沉思的身影。
「主人,可以開飯了嗎?」她的聲音里有些底氣不足。
「白芷,你們姐妹跟了我有十五年了吧?」龍一歡答非所問,听得白芷有些心驚。
低下頭掩住目光里的震動,應聲道︰「十五年零七個月又三天。」她在他身邊的每一天,都被銘記在心。
她們不過是聖島最低層僕役的女兒,如果不是主人的恩情,她和妹妹怎麼會有機會並肩而戰,過著如今的生活。
「我就不喜歡你這一點,把什麼事情都弄得太清楚。芍藥那樣迷迷糊糊的性子,反倒令我省心。」他今天不像是要發火的前兆,倒像是推心置月復地閑聊。
「主人說的是。」白芷應聲道。
「你為什麼要將大哥引到花園去?」龍一歡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是她做的。
「我只是想幫你們快刀斬亂麻,望主人恕罪。」白芷沒有否認。自家主人只是懶得去操心一些事,卻絕無可隱瞞和欺騙的可能。
「你是怕我陷得太深,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又讓他出來攪局,我之前努力博得的那點好感度,估計又得清零了。」龍一歡連對她發脾氣的心情都沒有了,只是無奈地希望自家下屬明白,很多時候都是好心辦壞事的。
「主人,我想這一次燕小姐她應該算是下定決心了。如果那個人一直盤旋在她心里,你又哪來的機會呢?」白芷擅謀略,最懂得如何攻心。
龍一歡對著那面牆,輕輕地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看著白芷道︰「雖然你的心是向著我的,但是恐怕連你自己都左右不了,我也不能總對你發火。以後有什麼事情,讓它先听听我的意見再去做?好嗎?」
白芷心一酸,眼眶里有淚洶涌欲出,原來主人他什麼都明白。她真得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她什麼也沒有說,默然地點了點頭。
「好了,叫芍藥把飯菜端到她房里去吧,她估計比我更吃不下飯,我倒是小瞧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我的心也亂得很。」
白芷不是最好的傾訴對象,但總是好過一堵牆。雖然美人隔牆而居,但是她的心卻離自己那麼遠,遠到令他覺得心塞。
「主人,你既然堅持認為燕小姐是你的命定之人,就不要考慮別人的感受了。」白芷出言提醒道。
她畢竟不是一面牆,必須要給自家主人一些反應,雖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听什麼樣的答案。如果她能夠決定他的想法,她自然是想要他放棄。
「我也覺得應該這樣,況且我不是一直覺得,只要大哥他不高興,我便會很高興的嗎?」龍一歡臉上的表情有一絲迷茫。顯然那個氣急吐血的大哥,不僅沒有令他感到絲毫的快樂,反而有一些內疚。
「主人,這些不是你應該煩惱的事,又不是你硬要燕小姐留在你身邊的,是她自己主動來找得你。」白芷違心地道。
在她看來,燕傲男來找自家主人,是和世俗諸多美女一樣「逼不得己」。然而她最痛恨的,恰恰是這個所謂「逼不得己」的借口,多麼世俗而卑劣。利用別人,也如此地心安理得。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去煩惱這些做什麼?我應該想的是怎麼讓小燕子快樂地當我的女朋友。」某少爺從沙發上彈跳出來,一掃之前的陰郁,啜著熟悉的笑容道︰「這個時候,我應該去好好勸慰她一番。」
白芷心澀地站在原地,對著那充滿欣喜與活力的背影,暗暗告誡自己,不可有絲毫非分之想。她和他之間,更加全然沒有可能,閉上眼,有一滴淚滑落在臉頰。
「小燕子,快點吃飯了。」龍一歡敲響她的門。里面卻沒有半點回應。再敲,依舊靜寂無聲。
正在他忍耐不住,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芍藥在他身後道︰「主人,你在這里做什麼?燕小姐不在房內啊。」
「不在房內?那她干什麼去了?走了?」龍一歡眼底快速地閃過慌亂,暗道居然沒有听到白芷說啊,她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那倒沒有,燕小姐要是走的話,我們哪敢不告訴你啊。」芍藥趕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陪著笑解釋。
「那她到底干什麼去了,你們也沒人來告訴我一聲啊。」龍一歡心里松了口氣,卻還是氣得冒火。
「主人,大家都以為你在房間里梳理自己……那個受傷的心靈,誰敢進去騷擾你啊。也就我姐姐不怕死,被大家推選出來了。」芍藥一邊尷尬地瞄著他的表情,一邊小聲地解釋。
「說重點!」某少爺這是要肺炸的前兆,誰剛剛嘴欠說這二貨比較省心的,對上那迷茫的表情,只好 高音提醒道︰「小燕子她人呢?」
「燕小姐被屬下請回房里換了身藥,就出來了呀。她在花園里散了一小會兒步,可能是分析下當時的情景,然後就去你的書房練字了。不過說起來,燕小姐的毛筆字,寫得真不錯啊……」
芍藥還在那里絮叨,龍一歡已經沒有任何耐心听完,轉身朝自己的書房奔了過去。
推開門,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被綠蔭過濾了的陽光,投射進來,溫柔地籠在那個美麗的女子身上。
水紅色的衣服襯著她白女敕的肌膚,如同幻鏡中觸不可及的仙子。她的神情那麼地投入而專注,正虔誠地寫著一幅字。
她手腕微動,毛筆行雲流水般地在宣紙上游走,如墨的字便似一幅畫卷般輕輕舒展開來。
他微微探起脖子,看她寫的是︰「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走留無意,慢隨天外雲卷雲舒。」
書案邊丟了好幾幅已經完成的作品,每幅字寫得都可媲美大家真跡。
龍一歡的記憶里,最喜歡舞文弄墨的身影,是自家老爺子。但是每每看到他寫字的那個場景,他便覺得格外地不喜,覺得他古板守舊還有點裝酷的調調。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寫毛筆字的姿態原來可以這樣優雅,書法更是一種令人平心靜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