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熙瑾與太後說了幾句體己話,又勸著她歇下。太後經歷方才的是
他坐在太後床邊,見太後呼吸漸漸平穩,華熙瑾才離去,走到門口又不放心地叮囑送自己出來的紅蘇︰「蘇姑姑,好生照顧著太後。」
「請皇上放心。」紅蘇福身。
腳步匆匆,回程的路上華熙瑾周身情緒波動,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平靜。路上的宮人紛紛整肅儀容,生怕自己形容不正招來皇帝不快。
趙高疾行中看到幾個前朝的眼線,心中冷笑三聲。一個從出生開始就接觸帝王權術的皇帝,此刻明顯地情緒外露卻沒有人覺出奇怪的地方,這一個個的招子都被糊住了。也多虧了他們的愚蠢,給陛下的大計行了不知道多少方便!
入了金華樓,外人的視線一被隔絕,華熙瑾一路上表現出來的哀怒像是流水一樣消失無蹤,黑沉的臉色也撥開雲霧。
趙高跟在皇帝身後上了金華樓二樓,又親自排查確認沒有其他人,轉身朝皇帝跪下︰「陛下,影部不負聖望。」
「東西呢?」華熙瑾眼神平靜,無欲無波。
趙高從懷里拿出一個匣子,雙手恭敬呈上。
前朝的世家、臣子,個個認為皇帝于帝王權術上只是半吊子。多情沖動,容易拿捏,就連掛個溫柔的面具都掛不好,虛偽得緊。
可是趙高知道,那些自詡為官場老手輕視的皇帝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好幾次趙高都以為自己看到了真實的皇帝,可無一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至今仍然記得皇帝尚是太子時說的話︰「只有騙過了自己,才能騙過別人。」
他的陛下啊,已經把帝王權術融入骨血里了。
時至今日,怕是皇帝本人也不知道真實的自己是怎麼樣的了,前朝、後宮,包括皇帝本人都活在皇帝構建的虛假里。
先帝是明君,但留給皇帝的江山,是一個幾乎沒有辦法收拾的爛攤子。趙高是打心底憐惜皇帝的,他想,但凡這個攤子好上半分,陛下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他一直以為,活得沒有了自我,還算什麼活著呢?
華熙瑾用密函里說的方法打開匣子,取出里面的明黃色錦緞。
先帝遺詔。
一點一點展開,先帝的筆跡緩緩展開。華熙瑾什麼也沒有想,看著這張聖旨,心無漣漪。他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曾想過,等他拿到了廢帝聖旨以後的心情,至少不是像這樣子。
「影一那邊情況如何?」華熙瑾用手指摩挲蓋玉璽的位置,狀似不經意地問。
「淑太妃一直把金蝠印貼身戴著,影一沒找到機會。」趙高回話。
又是一室靜默,趙高依舊跪著,華熙瑾依舊拿著先帝遺詔,幾乎讓人以為時間停滯在這一刻了。
蝠部是先帝留下來的力量,這股力量被一分為二,一半在太後手里,一半在淑太妃手里。淑太妃能在後宮囂張多年,蝠部功不可沒。
也是因為這股力量,才有了華熙瑾今日在太後的慈安堂的表現。他有實力擊破這股力量,可他更想吞下這股力量。
「把淑太妃謀害皇嗣的證據透露給他們,朕幫淑太妃掩蓋了那麼多年,總要拿回點利息。」也正好讓世家把最後一份力氣用掉,真正變成待宰的羔羊。「等回了皇宮,把那個人放出來。」
雖然有點對不起先帝,華熙瑾還是要把先帝頭上綠油油的帽子亮給世人看。
那幾個女人失了皇子,又多年無法再次懷孕,心里積壓的怨憤夠淑太妃喝一壺的了。前朝……華熙瑾邪魅一笑,沒有皇家的血統,鎮西王要造反,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是!」趙高有種被壓迫多時忽然被釋放的快感,皇帝終于要動手了。
華熙瑾當做沒有看到趙高的外露的喜色,憋了那麼久,這種時候難免會熱情高漲,繼續吩咐︰「讓王御史來見朕。」
趙高得令退去。
華熙瑾把手里的明黃色錦帛放到一邊,開始整理思緒。
太後不相信他,正如他一直防備著太後一樣。到底不是親母子,皇帝再孝順,太後還是日夜擔心晚年不保。太後態度再親昵,皇帝不認為她會全心全意為自己。
華熙瑾要太後幫他做事,所以才有了慈安堂的一出戲。什麼樣的皇帝能鼓動太後,那他就是什麼樣的皇帝。
大皇子的死去是他計劃中的東風,可惜有只亂竄的小老鼠壞了這股東風……手指敲打著桌面,華熙瑾自語︰「可惜不能引出宣平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