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爾還未走出花園,便瞧見了一紫衣少年帶著藍衣少年朝他走來。那紫衣少年身量不足,卻自有一股子天生的氣勢。
那布爾還來不及感嘆果然天生龍種不同凡人,心頭已先打了個激靈︰杖斃這種事,若是讓四阿哥看到了……
臉上帶笑,他快步上前行禮︰「奴才給四阿哥請安,四阿哥吉祥!」
紫衣少年背著手,揚起了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繃緊了小臉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相來,模仿著上面那位的語氣︰「起磕吧。」
「謝四阿哥。」那布爾趕緊磕頭應道,但他卻並沒有依言起身,而是誠懇說道︰「奴才懇請四阿哥遠避花園……」
「大膽!」四阿哥身後的藍衣少年扯著尖刻的嗓子打斷了那布爾的話,「我家主子要去哪里還……」
四阿哥伸手往後一揚,那藍衣少年立刻噤聲,卻顯得十分不開心,瞪視了那布爾一眼,方才悻悻收回目光。
四阿哥看著那布爾,笑道︰「佐領大人為何如此說道?」
那布爾聞言語氣顯得沉痛萬分︰「奴才的小格格才滿了五歲,自小體弱多病,奴才一直細心將養著,好不容易最近身體有了起色,卻有一幫子下賤的東西,四處亂傳,他們是想將奴才的小格格害」那布爾險些說出‘死’字,慌忙改了口「害了啊!」
那布爾說著竟帶了幾分傷感出來︰「奴才的小格格只是個五歲的稚子。那幫子人,奴才是一個都留不得了。奴才不敢讓四阿哥過去,實在是怕污了四阿哥的眼啊。」
雖然他們離著園子有段距離,但那悲慘的痛呼聲實在有些過大。四阿哥听到了幾聲,不由得皺了眉︰「佐領大人很疼愛小格格啊。」
那布爾聞言語氣中竟是帶了些溫柔︰「奴才這一生,只得了這個女兒,奴才只願她身體健康,旁的便是什麼也不求了。」
這言語間,倒像是那三個前頭庶出的格格都不是那布爾的女兒似得了。
一時之間,三人都有些感觸。
靜了會兒,藍衣少年張嘴提醒道︰「主子爺。」
四阿哥方如夢初醒,他笑道︰「弘歷本來是听聞佐領大人家花開的甚好,一時沒有忍住便想過來賞花的。不想佐領大人家里出了這些事,正巧前些日子弘歷在皇額娘宮中見過小格格,果真玉雪聰明,若方便,不如前去看看小格格。佐領大人覺得可好?」
那布爾本想著說不好。因,七歲男女不同席。但思之嫻雅不過才五歲,更何況今日已經讓四阿哥掃了興,若再不應,只怕會是讓四阿哥記了恨。
于是,忙笑道︰「有四阿哥看顧,是小女的福氣。」
四阿哥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布爾︰「只願你日後也這般想。」
那布爾不明所以,又不敢細問。只能匆忙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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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行第四。女有四行,壹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蓉,四曰婦攻。」女夫子搖頭晃腦的念道。
嫻雅一邊鄙視著寫這《女四書》的人,一邊學著女夫子的樣子跟著念︰「婦行第四。女有四行,壹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蓉,四曰婦攻。」
「夫雲婦德,不必材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梨辭也;婦蓉,不必顏色美麗也……」
這滿本都是廢話和謊言。這種教條下教出的女子,恐怕不僅是丈夫不喜歡,就連婆婆也厭倦吧。試想,一個不會說話,不漂亮的女子,該如何在男人的三妻四妾中生存?
只是,想想任務的進度,嫻雅還是忍了又忍。繼續跟著她念︰「夫雲婦德,不必材明絕異也……」
突然一個少年的聲音闖入她耳中︰「佐領大人家的小格格愛念這些個?」
這是四阿哥第一次听到所謂的《女四書》除感覺荒謬外,別無他念。他雖只是個少年。但卻覺得這書中的不通︰難道,在男人眼中,只有不會說話的悶葫蘆,不漂亮的無鹽女才稱得上是有德之女?
那布爾看著自家的小格格,滿眼的心疼︰「奴才的小格格愛學,身體康健了,就纏著要念書。」
「念書?」四阿哥玩味著這兩字,想著自己痛苦的上書房生活,笑了,「倒是難得了。不過,這書實在無用。佐領大人難道真的覺得。小格格學些個這東西,以後……」
他並未多說下去。那布爾卻是一個激靈。
這《女四書》雖然大格格等庶出的幾個都有學習。但他卻覺得並無不妥。男人麼。誰都希望自己的女人像蕩.婦,女兒像聖女。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個東西念多了除了能不給娘家丟臉出丑外,于夫家並不實用。其余幾個格格他不管,反正嫁了人不給他丟人就行。至于幸不幸福,他自問沒那個管理的功夫。
但嫻雅卻不一樣。初時不覺得,現在被四阿哥一點,他便也發現了問題——若是自己的小格格真學了一肚子這些個玩意兒,以後當真該如何是好?
他嫡女。以後必是正妻。雖則正妻都是用來敬的,他卻也想讓女兒不僅享有敬,同時還得寵。
一念之此。他恨不得現在立刻跑到將來會娶了他女兒的臭小子旁邊,直接抓住領子,最好把那小子養的這一生只寵他的嫻雅一個。不,就只是這樣都還不夠,最好讓這小子直接倒插門住到烏拉那拉府來。
不過,嫻雅還得生孩子。一想到自己女兒這些年喝的那些個苦汁子。他恨不得這世上生孩子的事本該是男人來做了好。
那布爾這一想。竟是連自家小格格未來的人生道路都想了個通透,甚至還怕未來自家小格格萬一生的外孫兒不夠乖巧該如何是好。
不得不說。那布爾已經徹底淪為了女兒奴。完完全全忘了自家的身份,忘了自家小格格未來的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他這個阿瑪來做主。
四阿哥等了半天,未見那布爾說話。自覺自己多言,本想著這小格格在詡宮中靈巧可人的俏模樣,不想讓這麼個鐘靈毓秀的小人兒長成個悶嘴葫蘆兒才說了這麼一嘴。現在瞧來,倒是他多言了。
也罷,這橫豎也和他不相干。何苦再問?
只是四阿哥沒想到,日後他會為今日沒有干涉到底後悔不已,那時的他。總是被某人一句冷冰冰的話趕出房間,最後只能巴巴地看著那處,內心抓狂地喊著︰「我要燒了所有的《女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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嫻雅沒有想到,不過一天,她就可以告別討厭的《女四書》而轉學詩詞歌賦了。雖然因為上一世乾隆對詩詞歌賦的喜好。導致她听到詩詞歌賦就不自在。但是在接觸了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發現進度條居然是之前讀女四書一天的進度後,她就非常將這種排斥感扔到了腦後。
而且新的女夫子比起上一個來說。簡直是太好了。她能把每首詩詞背後的故事都講出來。除了偶爾會長吁短嘆幾句︰「太美了!我為什麼早點出生!」外,一切都很好。
自從吃下了那高級體質成長丸後,嫻雅的身體好了很多,眼看著錦繡文章的進度在50%時止步不前,她終于忍不住問了系統︰「為什麼這幾天我背再多書都沒有進步了?」
錦繡文章,不是讓你光讀的!系統慢悠悠道。
雅嫻不是笨人,仔細一想,便也明白了。只是——「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告知于我?」
誰讓你最近不理我來著!系統怒氣沖沖地說道。
說白了,系統君,其實就是一個傲嬌的小屁孩。
雅嫻縱使有再多的不滿,對著系統君這怨婦般的語氣也都消散干淨了。她想起前幾天看到二格格對著生母馬佳氏撒嬌的樣子,和這系統君的口吻居然如出一轍,忍不住想笑。尋思著馬佳氏是如何應付二格格的攻勢時。卻突然想起,原來前世永也有過對著她撒嬌的時候,卻都被她用一句‘規矩’給遠遠的阻隔開了。
「其實,我真的不配當一個母親。」她說,然後突然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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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文章的進度條卡死在了50%上,在讀書也不能寸進。而這做學問的事,卻是急不來的。
雅嫻干脆先將這一項放置在了一邊,學起了琴來。
這琴,雅嫻卻有點基礎的。前生在母親的逼迫下,她學過一段時間,不長。那時候雅嫻總認為,這些琴棋書畫軟綿綿的,不是大家閨秀該學的東西。
她的志趣卻是在賬本和管家之事上。
可是出嫁之後,方知,就算在精通管家之事,若得不到丈夫喜愛,這事橫豎也是與你無緣,而能得丈夫喜愛的,多是那些個精通琴棋書畫的女子。
富察氏和高氏不都是這樣嗎?富察氏還好,好歹也知道賬本怎麼看。而高氏明明只懂些沒用的琴棋書畫,卻因為得了弘歷的寵,就能將賬本牢牢控制在手。
再次踫琴,雅嫻感概良多。
她雖懂基本指法,但卻生疏無比,一切都要重頭來過。尋常五歲孩童,都忍受不了初學琴時的枯燥和無味,但這對經過一世的洗滌,雅嫻卻對這一過程倒是適應良好。或許是念過幾年佛經,在這枯燥中,她竟然漸漸找尋到了一絲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