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很毒,毒的讓人汗流浹背。
這在冬日里是極不正常的一件事。
「我活了這半輩子,都沒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一個兵勇道。
另一個大笑道︰「也沒見過如此不靠譜的將軍吧!」
眾人俱大笑起來。
過了會子,方有一人嘆氣道︰「那女人也配叫格格,不知廉恥,不懂孝道,她父母新喪,竟如此……」
眾人皆默默抬頭看了眼那馬背上兩個摟的如同連體嬰的人,脾氣躁的便直接吐出一口濃痰來……
馬背上,新月坐在前頭,被努達海摟著。她靠在努達海的懷里,心頭如同裝了蜜糖。
她勾著努達海的手道︰「往日里,新月一直覺得生活的富足,卻仍舊缺了什麼,可自從那一日,見到你,新月便知道。自己缺少的那一半找到了。新月如今對上蒼只剩下感激了。」
努達海感動極了︰「新月……哦,不……」
他倉惶地別過臉去︰「你太小了……我已經四十有二……」
新月卻有些慌張地道︰「我父王還比你大五歲呢!我不管!」
努達海听罷既覺得苦惱,又覺得甜蜜︰「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
新月听罷便哭了起來。
遠處的雲娃掀開簾子,看到新月格格落淚的情景,感動極了︰「克善阿哥,您快看!格格是多麼善良啊!格格已經為了王爺和福晉哭了好多天了!克善阿哥,您一定要尊重格格!」
七八歲大的男童臉上,滿是害怕。他看了新月一眼,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雲娃卻在跟前繼續宣揚著自家格格多麼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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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多久。
沿途便看到了許多面黃肌瘦的百姓。他們互相攙扶著,背著家當,推著車,慢慢朝前頭走去。
努達海的副手便過來報告說是這一帶都遭遇了洪災。大水沖垮了這些人的住所……
新月看著便紅了雙眼︰「努達海,他們好可憐!我們給他們一些吃的吧!」
努達海有感于新月的善良,激動不已︰「新月,你真的好善良!」
于是,他便傳令下去,將全軍干糧收集到一起,發給這些災民。
新月想了想又道︰「這都快過年了。這些人該怎麼辦?」
努達海看見她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就是她的一切,便越發感動了起來︰「我們帶他們回京城!見皇上!」
新月听完感動極了︰「努達海,你真善良!」
「不,新月,你才是最善良的!」
「不,努達海,你比新月善良。」
「不,新月,若不是你的善良感召了我,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不,努達海,從第一日見到你的時候,我便知道你的善良!」
「不,新月,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便知道,原來仙子在人間!」
「努達海,你是我的天神!」
「新月,你三……」
兩人在馬背上互訴衷腸,那些得了令的士兵。卻早已罵罵咧咧起來︰因這一片皆遭了災。本就沒有多少的補給,今兒個被這將軍大嘴一張,竟要全送了出去。難道這一軍隊的。都不用吃飯了?盡喝西北風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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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這邊一接到努達海的請罪折子便差點氣了個倒仰!
那家伙不是說听懂了嗎?
為何听懂了,還把那端親王府的余孽回來?
他恨恨地錘了一記桌子。
卻听到外頭有人在說話。未幾,吳書來推門而入︰「萬歲爺,是皇貴妃和純貴人,並著蘇答應派人送了煲的湯來。」
又過一刻,外頭傳,皇後也送了湯來。
不多時,這滿宮的,除了太後,也就只有嫻妃沒送什麼來了。
乾隆支起耳朵听了半晌,還是沒有想要的結果。
他便問那吳書來︰「可有誰送來了湯,你記錯了的?」
吳書來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乾隆在等什麼,只是,沒有便是沒有,他在如何,也不能給乾隆把沒有變成有啊。
于是,便搖頭說了沒有。
乾隆听了,很是失落了陣子,片刻又道︰「昨兒個沒歇在啟祥宮,嫻妃可惱了?」
吳書來一愣,方道︰「嫻妃娘娘最是深明大義的。」
乾隆听罷,雖知道自個兒身為帝王,寵幸個妃子不算什麼。但這心情卻再也好不起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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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哈達蘇,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被寵壞了,並不是傻瓜。
不但不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甚至比這後宮大多數的女子都聰明。
不但聰明,她還是個有秘密的女人。
而這個秘密,本來可以讓她在這後宮中如魚得水,就算活不成當今太後這樣的女人,也可以活的比現今的裕太妃瀟灑。
可惜,她那時候性格太張揚,走錯了一步。
而恰好是這一子行錯,便導致了滿盤落索。
她偷偷翻了包裹里的那幾張古方,選了兩張出來,其余的皆燒了。
看著手頭的兩張古方,她淒涼一笑,起身,推窗。看到那守在門口的喜鵲。
這些日子,她靜靜地觀察,卻發現那喜鵲竟對那嫻妃有莫名的敵意,每每與人聊天,都喜歡誘導別人朝著對嫻妃不利方向去想。哈達蘇雖不知這是為何,卻樂得喜鵲去這樣做。
說到底,她就算知錯了,卻還是不舒服,不甘心的。
哈達蘇望著窗外的喜鵲嘆了聲氣︰罷了,就當作是主僕一場,橫豎,便予她這場功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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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便是等了許久,也等不到雅嫻只字片言。
他扯了吳書來問詢︰「嫻妃不像其他人那般,送吃食來,是為何?」
吳書來愣了半晌,斟酌道︰「約莫是嫻妃忘了。」
乾隆便自己找到了借口︰「原是朕的不是,朕明明知道去高氏那兒是給嫻妃打臉,但因著前朝事宜,少不得還是得去。否則,怎安撫前朝的高斌?」
吳書來忍不住道︰「萬歲爺不考慮下那布爾大人家的兩位公子嗎?听說那布爾……」
「住嘴!」乾隆捂住了額頭,「朕不想有朝一日也要為了平衡前朝,向如今防備高氏和富察氏這般,防備她。」
吳書來諾諾退下,心頭卻忍不住想道︰‘萬歲爺,您如今這般對待嫻妃娘娘,同對待貴妃和皇後的手段看上去有何不同?您這樣難道是真的在為嫻妃娘娘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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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中。
雅嫻近日迷上了繡動物,這也倒罷了,偏偏那些個動物還憨態可掬的很。一眼瞧去便知是為小娃做的。惹得幾個婢女忍不住看了好幾眼。猜想自家主子定是想要個孩子了。
容嬤嬤自從回來和雅嫻說了干脆把啟祥宮的釘子都拔掉,被雅嫻說清了要害之後。便多日不曾有些喜氣。如今見主子開始繡這些個花樣兒,倒是也樂了,只盼著主子能早些有孕。
雅嫻卻是不急,如今宮里頭的那個四格格方才一歲,她的小五還不到出生的時候呢,十二更不必說了,如今十一還沒出世,她可不希望自家的十二排位和上輩子不同。
不過,繡這些個花樣兒麼。
她想著那三個孩子能穿著她親手做的衣服,便忍不住微笑起來。復又低頭繼續繡著手上的花樣。
至于乾隆?不好意思,她現在已經能初步自保,且所有人的目光現在都瞄準了皇貴妃。更重要的是︰三個孩子都沒有到要出生的時候。她急什麼?
既然不急,那個男人,有多遠便先滾多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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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儲秀宮。
皇貴妃縱然是努力肅了臉,也藏不住眉間的喜氣。
哈達蘇帶著喜鵲進來時,便見著了這一幕,她心頭有數,明白這是成了。
果然,高氏同她寒暄了幾句後,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眾人。
她起身,壓著滿腔的興奮道︰「本宮今次的葵水正常了,且,沒有異色,且,無月復痛。」
哈達蘇立刻拜倒在地,說了幾句應景兒的好話。卻只字不提當日曾許諾過的生子秘方。
高氏卻是忍不住了,打斷了她的拍馬之詞,只道︰「你那生子秘方呢?本宮答應過你,一定會再次將你引薦給皇上的。你可不要想著空手套白狼。」
哈達蘇忙跪下磕了頭,她道︰「奴婢左思右想,如今既已和娘娘上了同一條船,便一定要以娘娘為重,奴婢,奴婢不敢給娘娘那藥方。」
這高氏听到前頭的話時,臉上還帶著笑,到了後頭,卻氣了︰「你既已經和本宮站在一起了,還不給本宮藥方?難道說,你竟又想自己生不成?太醫說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子了。」
哈達蘇聞言臉色微微扭曲了下,卻笑道︰「奴婢自然是不敢亂想的,只是娘娘,您這藥方吃不得!」
她磕了頭,悲聲道︰「這藥方太過靈驗,奴婢只吃了一次,便有了身孕。前人用時,也都百試百靈。」
高氏听後更加疑惑︰「那為何本宮吃不得?若你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看本宮如何收拾你。」
她無子多年,早已想要孩子想要的瘋了。如今眼瞅著有希望在跟前,哪里肯放?
哈達蘇見她問,便肅了臉,沉聲道︰「娘娘,您是皇貴妃啊!這歷朝歷代,哪里有皇後還在時,便能封為皇貴妃的先例?」
高氏臉上不由得帶了笑意,想是極為受用她說的話。
哈達蘇又道︰「您有寵無子,皇後有子無寵,您二人這般方是勢均力敵。可娘娘,若是您有寵又有子了該如何是好呢?您已經貴為皇貴妃了,皇上又明顯愛憐于您。皇後和您比,唯一的優勢,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若您也有孩子,難保皇上不會讓您當皇後呢。」
高氏听了,臉上笑得越發燦爛,口中卻罵道︰「住嘴!這話豈是你能說得的?你不過是個小小的答應,竟如此口無遮攔!該罰!」
哈達蘇便做出一副驚慌的樣子來,只亂道︰「奴婢說的做的全是為了娘娘,奴婢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高氏皺了眉頭︰「夠了。」
哈達蘇方住了嘴,又不說話,只是跪著。
高氏自個兒想的很清楚︰哈達蘇說的對,她如今有寵無子本就已經讓皇後眼紅不已了,若她有子,想來依著皇上如此疼愛她。定會將最好的一切都給她。那般,皇後豈不是更要瘋魔了?
只怕,她就算懷了孩子,也要被算計著。皇後在這後宮中,權大勢大,她要怎樣才能敵得過?
若懷孕,難免被皇後做了手腳。
可若是不懷……不,她不甘心!她應該得到最好的一切!
那,要如何才能讓皇後無法害她呢?
找皇上?不行,皇上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子,若她貿然進言,皇上一定會覺得她在妒嫉皇後。找太後?不行,看太後平時那德行,定不會幫她的……
正在高氏束手無策之際,突听到哈達蘇狀似發呆般自語道︰「天花當真恐怖的很,不知道喜鵲的佷兒熬不熬得過……」
高氏眼前一亮,立刻叫道︰「哈答應,快叫你的丫鬟進來!」
哈達蘇?*??女乃?鶩罰骸鞍。俊包br />
高氏耐著性子,再說了一次︰「叫你的丫鬟喜鵲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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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自然是沒有家人的,不僅她沒有,連霓虹全家都死在了曾經的熹貴貴如今的太後手里。
但她卻是足夠聰明的,她立刻眼珠子一轉,輕描淡寫地說了段她在宮外認得佷兒的謊言。高氏才不管這些,她如今心頭卻只想著——
「你去拿一件你佷兒粘著膿水的衣服進宮來。」
喜鵲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頭,低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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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城門近在咫尺,所有的士兵都長長吐了口氣。
看著前頭馬上仍在你儂我儂的兩個人,他們連吐口水的*都沒有了。
眼里冒著綠光,只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一壺,吃一頓肉。
身後跟著的那些個面黃肌瘦的黎民百姓,也沒有一個感激那馬上兩人的。
有幾個吐了口水道︰「我等不想去京城。」
旁邊的一個兵士道︰「你們可不能走,免得前頭那兩個‘菩薩’見人少了,便又以為是我們攆跑了你們。沒見著我哥們都被打得差點爬不起來嗎?」
那幾個百姓中的一個便說︰「便也是看著你們的臉面,否則我早就走了。我明明在河北有親戚,何必要到京城來?」
另一個也道︰「我卻覺得去京城不是好事,離開了山東,我便想著去巴蜀找我那遠嫁的閨女,沒成想……」
「呸」一個唾道,「奸夫yin婦!我便覺得他們是準備拿著我們去做功勞呢。」
做好事,做到了新月和努達海這種地步,竟也是夠了。
不過,一切都情有可原。
試想,人家明明有更好的去處,你偏攔著不放。動不動便哭著淚眼朦朧地看著你,另一個便嚎叫著你是多麼無情無意無恥……
所以只能說——「呸!」
「听說,那女的還是個格格呢!竟如此不守婦道!」其中一個百姓便道。
「那算什麼?人家還在熱孝里頭呢,」另一個補充道,「也幸得我沒有女兒,否則,嘖嘖嘖……」
那個本要去巴蜀找自己出嫁了的女兒的听了便急了︰「那是滿人的格格,我們漢人卻不是這般不要臉面的!」
那些個押解的士兵里頭也不乏滿人,听了這番話之後,臉色皆越發難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久等了——
沒有電腦的日子……
貓準備籌錢去買電腦。
所有留言都等我買了電腦再回!每條都必回的!
PS︰用ipad打字的生活,你們想像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