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橋看見凌至秋那個樣子,笑了起來,「你看過我演的《解離》嗎?」
凌至秋微一思索,連忙點頭,「嗯嗯,看過!我知道江哥是因為這部電影得到了四個影帝!」
《解離》是一部心理懸疑動作片,江楓橋飾演一位具有多重人格障礙的醫師,這種病癥俗稱「解離癥」。片中發生了諸多案件,一直找不到凶手,警察懷疑到了主角身上,在請來的心理醫生以及主角自身心靈的「自助者」幫助下,終于將邪惡的人格扼殺。
在這部片子里,江楓橋分別飾演出了不同人格的性格特色,變化多端,令人贊嘆不已。
「那是六年前拍的了,」江楓橋回憶著,笑了笑,「當時我專門在重癥精神病院住了一個月。晚上就在特殊病房里,听著外面病人桀桀的怪叫聲和喊聲,有時候還有病人莫名其妙半夜來敲門。」
凌至秋光是這麼一听,就渾身毛骨悚然了!「江哥,這……」
「真正的頂級演員,其實每一個都有解離癥。」江楓橋目光深遠,「演戲是什麼?我認為,演戲,就是過上另一種人生。在拍片那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里,其實我們都患上了解離癥,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種人格,另一種思緒。完全從另一個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做出合乎另一個人性格的舉動。我就是從《解離》那部片子里,悟到了這個道理——所以,我才成為了影帝!」
凌至秋渾身一震!
他發現,這一瞬間,江楓橋的頭發、衣袂無風自動,猶如仙俠小說的得道高人,引動天地間的靈氣入體,完善自身的道行!——這只是凌至秋的一種幻覺,實際上,江楓橋坐在那里,動作很閑適,表情也很輕松。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那種影帝的氣勢外放了出來!
他的話說得非常自傲,卻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甚至,凌至秋也自然而然的認為,他就該這麼說!
人生處處是修行!無論你是哪一行哪一業,若是你深愛你的職業,你就能悟出那一個行業的「道」!
在這個時間點,凌至秋突然就領悟到了什麼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
欒非望著坐在客廳里面自帶影帝光環的江楓橋,心中充滿了愛慕。他很早就認識江楓橋,一直默默關注著對方,卻是在《解離》上映後,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煎熬,向對方表白。最終,江楓橋回應了他,兩個人才有了這麼多年的相依相戀。
江楓橋的氣勢外放了剎那,就收回了體內,眼神也緩和了下來,不再那麼深遠。「小凌,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凌至秋下意識點頭,「我好像……懂了一點。」
江楓橋俊逸地微笑,「我們演員比別人幸運,因為我們有不同的人生。這也不是憑空白來的,都是需要去體會人間百味。設身處地,將自己作為他人,才能理解他人的悲歡離合與痛苦。有時候,溝通不需要語言,只需要感受。」
江楓橋說得其實很少,可是凌至秋今天得到了很多。他低下頭一個勁在琢磨,自己在一年中飾演的兩個角色——花哲銳與d伯爵——究竟是好是壞,是否有進步的空間,還有哪些不足。他又不停地在盤算,從明天開始到試鏡那天結束,期間要為了這個自閉癥少年的角色做哪些功課……
他一直垂著頭思索著,江楓橋與欒非對視一眼,都笑了。
欒非此時對凌至秋的印象更好了。
來跟江楓橋取經的小藝人其實不在少數,之前江楓橋從來沒有讓人來過家里。而那些小藝人的巴結重于討教,好听的話說了一籮筐,熱情非凡,送禮請吃飯等等。卻沒有一個人露出今天凌至秋這種思悟的表情。
而且,他居然自己呆呆地開始想事情,完全沒有跟江楓橋繼續說閑話的意思。
倒真是個直腸子的呆貨。
江楓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見凌至秋的確上道,他便不再說話。笑眯眯讓欒非拿了茶杯來,兩人品茶對飲,默默*。
半晌,凌至秋才從入定中回過神來,猛一抬頭,「哎呀」叫一聲,有點尷尬,「江哥,我、我……」
江楓橋和欒非都瞅著他笑。
「怎麼了,剛才是不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了?」江楓橋問道,「看你都迷進去了。」
「嘿嘿,」凌至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皮,「就是根據你說的話,有了點打算。」
江楓橋也不就這個問題多糾纏,話鋒一轉,「小凌加油,我很看好你,我這次去北美,也有個想法,想去跟那邊的特效團隊接觸接觸,制作一個場面比較宏大的華國喪尸片。」
「華國喪尸片!」凌至秋睜大眼,「哇塞,末世題材嗎?」
「對!」江楓橋點頭,「我看中了一部網絡末世小說,讓我的工作室買斷了影視改編權,跟泰發報了項目,泰發也有意進行拍攝,但現在還在拉團隊。我不想隨便找三流的特效,把這片子弄成四不像,那樣浪費了太可惜。我打算請美國的特效團隊和化妝團隊,請一流的國際大導演,多花費點時間,將這部電影打造成為華國第一部超級喪尸驚悚動作片……」
凌至秋非常感興趣,認真地听著,不時點頭。
江楓橋轉到了拍片的難處,「只是,要拍這種電影,需要的資金很多,我也找了一些企業,大概初步有點意向,不過至少需要幾億元的預算,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在取景和特效上去了……」
凌至秋若有所思。
江楓橋只是隨便點了一下,又道︰「這部喪尸片,還有一個獨特的地方——」
見凌至秋一副猴急想知道的模樣,他輕輕一笑,「這部影片是雙男主、雙男配,而且,男主與男配還有感情支線與……必要的親熱戲。」
凌至秋的嘴巴成了「o」形。
江影帝,您也太大膽了吧!
不過,想想就獸血沸騰啊!
末世本來就崇尚力量,男人與男人才能夠親密無間的配合,在這樣的過程中日久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凌至秋簡直等不及這部片子上映了,今天就想看有木有!
——可是!天哪,要拍這個片子,等江楓橋拉起團隊,起碼還要一兩年,再拍攝一年,再做一年特效……臥槽就是三四年啊!
好累、好心塞,感覺不會再愛了。
凌至秋泫然欲泣,「……好想看。」
江楓橋跟欒非哈哈大笑,「怎麼樣,小凌,你有興趣沒有?等到這部片子籌拍成功,我是其中一個主角,我會親自挑選另外一個男主和雙男配。……只不過有男男親熱戲,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有!」凌至秋自是豪情萬丈!「江哥!說好了,我一定好好磨練演技!到時候你一定要考慮我!」
江楓橋自然應下。
凌至秋心里也不是不懂江楓橋的意思,不過事關投資,得等事情確定下來再跟boss提起。
剩下的時間,凌至秋坐在江楓橋和欒非的客廳里,听他們談論電影,聊一些娛樂圈的風向和趣聞。到了飯點,兩夫夫留凌至秋吃飯,凌至秋也沒扭捏,高興的答應。
他沒想到欒非竟然是個大廚級別的煮菜高手,做了六菜一湯,海帶拌粉絲、紅燒肉、清蒸魚、咖喱雞、青椒土豆絲、生爆鹽煎肉、果蔬濃湯,看得凌至秋食指大動,吃得凌至秋贊不絕口。
他平時在尉遲莊園吃的廚師做的菜,當然也是開菜館生意都爆棚的那種級別,但是欒非的菜肴有一種家常的味道和感覺,十分溫馨。
「哇哦,欒哥你簡直是……」他吃得停不下來,一時想不到最妙的形容詞。
江楓橋接了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而且……」還入得洞房。
欒非就知道他心里在說什麼,瞪他一眼,給凌至秋夾了一筷子菜,「呵呵,你喜歡就好,多吃點,以後常來。」
「嗯嗯。」凌至秋乖乖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
晚上回家洗完澡,凌至秋拿著一個小本子在書房里寫寫畫畫,非常認真。遠處看著電腦的尉遲鉉時不時抬頭望他一眼,覺得那個樣子特別可愛。
臨睡之前,凌至秋還趴在枕頭上看著自己的小本本,不斷咬著筆頭想著事情,時不時在本子上增加些內容。
「寫什麼呢?」尉遲鉉準備睡了,伸了個頭過來看。
凌至秋拿給他瞧,「我想得到《心靈解鎖》的那個角色,在做計劃。」
尉遲鉉撇嘴,「狗爬的字。」
「才不是!」凌至秋火了,把本子一丟就要來掐他。
——根本沒有懸念,兩秒鐘就被總裁大人壓趴在身下動彈不得。
「你說你這個小身板兒,又不去鍛煉,肌肉都沒幾根,還敢每天跟我鬧?」尉遲鉉整個人覆在他身上,而臉伏在他耳邊,一邊說話,一邊吹氣挑逗他。
「唔……你最煩!」凌至秋埋在枕頭里,悶悶地說,「誰……說我沒有肌肉!」
尉遲鉉捏捏他的胳膊,「細細的,這麼點兒。有時候真怕風吹把你給吹走了。」
「胡說!」凌至秋趁他不注意,又想掙扎著跳起來。
尉遲鉉稍微一使勁把他壓制住,得意笑道︰「怎麼,你小樣兒的,還想反攻?」
凌至秋那個惱火,閉著眼楮不說話。
尉遲鉉等了一會兒,把他翻了過來,「喂,啞巴了?不高興?」
凌至秋猛然一睜眼,「 」的怪叫一聲,竟然真的成功把boss掀倒了!而且他立刻跨坐在boss身上!
「嘿嘿!」偶像歌手得意非凡,**在總裁大人的肚子上墩了兩下,「哈哈,我就反攻,怎麼樣!哼!」
尉遲鉉懶洋洋的,連手都不動,乜斜著他,「行啊,你來啊,我看你要怎麼辦。」
「哼。」凌至秋俯下-身,趴在他的胸膛上,低頭吻住了男人性感的唇,手還不安分地往下亂模亂揉。
這麼一來,揉模得總裁大人火苗竄起,順著他吻了一會兒,再次翻身把他壓在了身下。
凌至秋已經開始意亂情迷了,所以也就沒有掙扎,主動纏著尉遲鉉,兩人如同野獸一般緊緊纏抱在一起,對望之時都是毫不掩飾的深厚的愛意。
尉遲鉉掌握控制權之後,故意逗著凌至秋,「還想反攻?……嗯?我看你敢!」
凌至秋說不出話來,眼里水氣彌漫,咬著自己的手背,含糊道︰「我那是……啊!……我是讓著你!」
「切!」尉遲鉉拉開他的手,堵住了他的嘴唇。
這樣小打小鬧的事件沒少發生,兩個人相處一年,互相依賴,感情也越來越穩定。
最初凌至秋還會有些小意隱憂,因為這段感情是他主動求來的,他先對總裁痴迷、愛戀,先表白,先奉獻了自己。boss開始很強硬,要求只是短暫的關系,不想付出感情。
後來,他逐漸發現,尉遲鉉也並不是那麼冷硬的人,他的心很容易就捂熱了,只要是真心對他好、真心愛他,他也會付出同樣的回報。
尉遲鉉只是吼得凶而已,脾性其實很好的。
跟尉遲鉉在一起這一年,仿佛交了好運一般,總是這麼開心、愉快。
凌至秋摟緊了男人的脖子,睜開迷亂的眼楮,欣賞著男人那遍布汗水的堅毅的臉龐。
「看什麼?」尉遲鉉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問了一句。
凌至秋用力將他拉近自己,「看我愛的人。……我愛你,鉉……」
「至秋寶貝……」尉遲鉉回應著他,吻著他的臉蛋和嘴唇,喃喃道︰「我也愛你。」
不知道為什麼,凌至秋流下了眼淚。
這一刻太幸福了,有點害怕。
太濃烈的愛情,會不會引來老天的嫉妒?
……
「凌哥!你是不是忘記我的事情了!」11月初,時欽的電話打到了凌至秋的手機上。
凌至秋一怔,想起生日會時時欽忸怩著有事要問他的情形,一拍腦袋,「哎呀,對不起,這兩天忙著準備電影試鏡的事情……對不起啊!我現在有空,你要不然過來?」
他正在家里上網,查詢「自閉癥」的資料。
「好,我馬上來。」
時欽對這里是熟門熟路的,來了之後拉著凌至秋去了游泳池旁邊的玻璃房,一副生怕被人听見的表情。
「說吧。」凌至秋很縱容他,把他也看成了自己的弟弟。
時欽癟了癟嘴。
上次王玉給他支招,說什麼想辦法引誘楚長東,用原始人不穿衣服的方式。他試了幾次,結果楚長東根本不接招!
有一次他假裝自己房間里的水龍頭壞了,洗澡洗一半裹著浴袍跑出來,想去楚長東的房間洗澡,結果楚長東立刻按了鈴,叫家里的工人過去檢查。
水龍頭自然是沒有壞,時欽被臊得慌,低著頭默默的離開了楚長東的房間。
楚長東似乎是發現了他的來意,不但沒有被引誘,還哈哈大笑了起來,把時欽摟過來親了親,就讓他趕緊回去洗澡,以免感冒。
時欽那個郁悶,真想仰天長嘯!為啥人家不用色-誘都可以,而我這都只剩下一件浴袍在身上了,東哥也沒有獸性大發過來扯掉呢!!!!!
可見——王玉說的就是不靠譜!
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凌至秋,看看他信任的偶像是否能夠給他一點靠譜的建議。
當凌至秋听時欽完整地敘述了他與楚長東之間的事情後,第一個念頭是︰哎喲媽,還真成老板娘了啊……!
「凌哥……你不要笑話我。我就想知道,為什麼東哥對我從來都沒有一點‘非分之想’呢?」時欽苦惱。
凌至秋委婉地問道︰「你覺得他不想對你出手,是什麼樣的原因呢?」
時欽士氣低落,「……大概是,因為我的病吧。怕我承受不了?……其實沒有關系的,人家醫生都說了,我剛做完手術的那半年不要做過激的運動,後面只要身體健康,保養得當,不要縱……欲,就沒有問題。」
「那你有沒有把這些話告訴楚總?」
時欽愣住,歪著頭,「……哎?我好像,沒有跟他提過這個事情啊……!」
凌至秋忍俊不禁,「那人家楚總都不知道小欽可以接受那個了,你讓他怎麼好對你做什麼呢?」
「凌哥,你笑話我!哼!」時欽鼓著臉,「我又沒想到這種事情還要說!他正正常常的,我想著那什麼他一有感覺,我就順勢半推半就了嘛!」
凌至秋笑死了,「哈哈哈哈……」
「不許笑我!」時欽臉紅了。
凌至秋笑得眼淚都出來,「你呀!還是小孩子脾性。照我的經驗,兩個人相處,是需要把什麼話都擺在台面上來說的,多多的溝通交流,這樣才能夠讓彼此了解對方的心意。你想跟楚總……赤裎相對,那麼就要讓他懂得你的想法。」
時欽害羞,「這種事情,我怎麼好意思講。」
凌至秋刮他的鼻子,「敢想,不敢說?那你不好意思,就不要去做了。」
「呃,不不不,」時欽抓著他的手搖晃,「我是真的想跟東哥成為……真正的戀人。凌哥,幫我想辦法。」
凌至秋一時覺得自己正在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而且還是午夜零點檔電台節目的節奏。
他暗暗笑了笑,一本正經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最好的辦法需要你自己去發現,因為,每對戀人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大概,實話實說就是最基礎的吧。……我覺得,楚總一定是非常愛你的,要不然以他那種風流的面相,怎麼會為了你,忍著什麼都不做呢。他是怕傷害你的身體。他對你的愛,不是因為*而起的,所以越發難能可貴……」
說著說著,凌至秋抓住了一點靈感,眼楮一亮,叫道︰「小欽!我想為你們寫首歌!」
時欽被他的叫聲嚇一跳,隨即興奮起來,「真的嗎?凌哥,你要為我們寫歌?哈哈哈,會不會很麻煩!」
「不麻煩!」凌至秋搖頭晃腦哼了幾聲不成調的曲子,「唉,最近事情有點多,等我參加完試鏡,我就來寫。」
……不過,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凌至秋非常忙碌,這首歌曲很久之後才作了出來。
為時欽解決了難題,看那小孩喜滋滋地跑回去準備跟他家東哥攤牌,凌至秋心里笑得歡騰。
可惜因為時欽要求他跟尉遲鉉保密,凌至秋只得咽下了想要傾訴的*。
……
過了幾天,他查閱完所有自閉癥的資料,原本打算到京城的一家自閉癥救助機構去當一段時間的志願者。沒想到剛去沒半天,就被某個學生志願者認出來了。下午的時候,突然涌來了不少學生,都是來看他的,嚴重影響了救助機構的工作開展。
凌至秋只能跟機構負責人說聲抱歉,壓低帽子,匆匆跑回了車里,離開了那個地方。
他又想了另外的方法,搜查了網上關于自閉癥少年的視頻來看,找到了很多這種病癥的獨特之處。
比如,他們總是有各自的小動作,重復的抖動身體、突然跑到一邊去撞牆……比如,完全不在乎周圍人的看法,表情動作都不會因為任何人而變化,只沉浸在自我的思緒里……比如,他們跟父母親人也沒有什麼親密感,無論是誰觸踫,都會不樂意,而且與人說話交流非常困難……
凌至秋還是很不能理解。
他試圖模仿自閉癥少年的行為和那些小動作,卻總是不能代入他們的心靈感受。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將父母兒女天倫之樂的天性剔除,因為他腦中總是會浮現跟家人親密相處的細節。
他做不到對別人的話語無動于衷,他想演出自閉癥听到講話就當沒听到的那種現象,可是總會有些條件反射的神態變化……
試鏡在11月下旬舉行,在京城的一家豪華酒店里。
眼看只剩下一個星期了。
他打電話給蔣寧,幾乎要崩潰,「蔣哥,怎麼辦,我覺得我演不出來……我好痛苦。」
蔣寧听著他的聲音,立刻明白他有點走火入魔,連連安撫,「至秋,不要這樣,沒有關系的,你能行的,你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演就行……」
「可是我怎麼都無法理解……」凌至秋哽咽起來。
蔣寧手下帶過不少藝人,安慰人很有一套,「至秋,你听蔣哥說,你想一想,這次試鏡最壞的結局是什麼?」
「是……不能出演這個角色。」凌至秋抹淚。
「是啊,只是不能出演這個角色而已,並不是你以後就不能演戲了,並不是明天的太陽就不能出來了,對不對?沒什麼的。我對你很有信心,你的狀態也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退一萬步講,就算、就算你真的沒辦法通過試鏡,又怎樣呢?一次試鏡而已,一部電影而已。我們永遠都要面對無數的挑戰,我們永遠都要有一顆堅強的心髒。」蔣寧輕言細語,「至秋,看到你這麼努力,蔣哥非常欣慰。即便你不能通過這次試鏡,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下一次一定會更好!」
「嗚……」凌至秋真的哭了,「謝謝蔣哥。」
蔣寧哄著他,「而且,誰說你就不行呢?這不是還有一個星期嗎?你還有時間準備呢!」
凌至秋點著頭,「……江哥出國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要不然真想再問問他。」
「哈哈,」蔣寧笑道,「當年楓橋第一次演電影,參加試鏡的時候,比你還緊張呢!前一天晚上非要跟我出去喝酒,結果第二天差點誤事!你看,誰都會緊張的,不是誰都能輕輕松松就過了。對嗎?」
「噗!」凌至秋笑了,「好吧,我知道了。」
听完了蔣寧的勸慰,剛掛電話沒有五分鐘,他又開始焦頭爛額起來,在屋子里團團轉。
他現在是在娛樂室里,四周都放著以前的一些自閉癥孩童電影與視頻,他不斷地模仿著各個患者的動作、眼神,不斷地去思考他們的心理。
尉遲鉉這段時日不知怎麼,仿佛也是很忙碌,沒有多管他。
凌至秋在影音室里又耗費了一個下午,出門的時候,尉遲鉉正好回家了。
他跑過去,跟平常一樣迎接他,抱住他的腰,並且抬頭索吻。
可是,今天尉遲鉉顯得很疲憊,錯開了臉頰,低頭抱了他幾秒鐘便放開了,「我有點累。」
凌至秋很失望,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進了客廳,坐在沙發上抬頭望他,「你吃飯了嗎?」
「我在外面吃過了。」尉遲鉉月兌掉外衣,解開領帶,拎著手上的包走上了樓梯,「你自己吃吧,我今天要在書房里忙。」
凌至秋追到樓梯下,「鉉!」
「怎麼了?」尉遲鉉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表情跟平時也沒什麼兩樣,只是略微煩躁。
凌至秋以為他確實是累了,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道︰「我從明天開始……想到副樓去住幾天。」
尉遲鉉皺起眉,拎包的手動了一下,「為什麼?」
「我想獨自一個人體驗一下《心靈解鎖》自閉癥少年的心境。」凌至秋解釋道︰「讓我住副樓角樓的那個值班小屋,什麼東西都不要,用很厚的黑色窗簾把窗戶關起來。把門鎖上,門上留一個小洞,每天早中晚固定時間給我送餐就行了。我在那里住一個星期試一試,看是否能夠體會到一點自閉癥的孤獨。」
尉遲鉉听得愣住,「……你真要這樣?」
凌至秋上了幾級樓梯,抱住他提著包的手臂,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鉉,我想爭取這個角色。對不起,這幾天你要一個人睡了……」
尉遲鉉不動聲色地把公文包移到了另一只手,「沒什麼。」
凌至秋抬頭沖他一笑,「你不要太想我哦……等我出來,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尉遲鉉並沒有臆想中的露出「邪惡」的神色來開他的玩笑,只是點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叮囑了一句,「那你一個人千萬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凌至秋略微失望,用頭蹭了他好幾下,才放開,「今晚,我們可以……」
尉遲鉉隨意笑笑,「看情況,我可能要忙很晚。」
見凌至秋有點傻呆呆的回不過神,尉遲鉉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捏捏他的臉,「晚上洗干淨了,不許穿衣服,等我。」
凌至秋心里又甜蜜起來,羞澀點頭。
走進二樓的書房,尉遲鉉打開了牆壁里的獨立辦公室。這個小房間是由避難室改成的,在書房的一角,需要靠機關才能進入。
這里放置的保險櫃里,都是他個人的重要文件,鴻肇的機密檔案等等。
他關上門,坐在獨立辦公室的小桌前,將手中的公文包打開,拿出了三本幾乎每本都有近百頁的報告書,封面上寫著︰《凌至秋調查報告》。
尉遲鉉下午已經在辦公室里看過一遍重點經歷概況了。
此刻,盯著封面瞧了幾眼,他就把報告書就丟在了書桌上,兩手捂著額頭,從頭頂上順著頭順了一遍,然後手撐著後腦勺,眼楮盯在半空中,靠在椅背上不動了。
他眼下已經大致知曉了凌至秋的過往。不說全部,至少90%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凌至秋在小城荊市福利院長大,十五歲的時候被小混混綁架,此後便開始成為荊市不少好男色的權貴的共寵……他十七歲時逃跑了,去過南方、北方,然後去了海市,在酒吧里當了服務員……他也賣過,在窮困潦倒交不起房租的時候……後來他參加了時代娛樂的歌手選拔,成為了歌手,為了紅,跟了魏俊楠……他好像真的有一個替唱,在車禍中去世了,他才突然開始自己唱歌……
尉遲鉉換了個動作,將手肘抵在書桌上,手扶著額頭,閉上了眼楮。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後槽牙咬了又咬,眼睫也一直在微微顫動,另一只手的拳頭緊緊握著放在膝蓋上,似乎在拼命壓抑著心情。
尉遲鉉扶額十分鐘,才終于把手放下來。
他的眼圈竟然有微微的紅。
他重新拿起凌至秋的檔案看了起來。翻開細案的第一頁,上面寫著︰凌至秋被送到荊市福利院的那一天,是二十四年前的9月30日。此人生日不詳,只有這個日子被記下來,送入福利院時,大概才剛生下來不到一周……
尉遲鉉持續往下看,翻了一頁。
獨立辦公室的燈光一直亮著,幾乎亮了一個晚上。
凌至秋洗完澡之後,就興奮地趴到了床上,按著尉遲鉉的要求等待著他。
可是直到他呵欠連天,尉遲鉉都沒有上樓。他打了書房電話,尉遲鉉接起,說還在忙,于是他繼續等。
等到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醒來的時候,已是早晨,尉遲鉉還是沒在身邊。
下樓到餐廳,老喬說,老板在書房呆了整晚,早上就出門了。
他有些失望,但是沒太在意。尉遲鉉忙起來的時候,是會這樣廢寢忘食。
他跟老喬講了自己要演新戲,想體會孤獨的感受,要去副樓住一周。
老喬盡管驚訝,卻按著他的要求,一絲不苟地把副樓角樓的小值班室布置好,讓他住了進去。
尉遲鉉在他住進去的第一天,並沒有回尉遲莊園。
這一天,杜堯走進他辦公室時幾乎是走貓步,躡手躡腳,生怕驚擾了老板。
尉遲鉉火氣超級大,一來就開了個高層會議,把駐京的下屬公司負責人叫過來一一罵了個遍。
杜堯同情地望著這些負責人被罵綠的臉,一句話不敢替他們說。
他大致知道是為了那幾本《凌至秋調查報告》的原因。報告他沒敢看,調查團團員的素質也極好,什麼都不會透露,因此老板在氣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尉遲鉉瘋狂工作了兩天,晚上就睡在辦公室的休息室,這兩天鴻肇集團總部彌漫著低氣壓,仿佛只要丟一根引線進來,立即就會被點燃,引爆整座大樓。
第三天,尉遲鉉把杜堯叫進辦公室,給了他一張列好的名單,讓他派人盯著名單上的人,找機會把他們全部滅掉。
這個「滅」,當然不是指殺掉……這張名單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社會地位,有的開公司,有的有要職,有的混社會,但是,全是鴻肇集團可以輕易捏死的程度。
杜堯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問道︰「老板,這些人好像都是荊市的?……我們在荊市沒有什麼太大的產業,只有幾個下屬公司……」
「怎麼?你覺得有問題?」尉遲鉉挑眉看他。
杜堯連忙站直,「沒有,沒問題。我會幫老板安排下去!」
尉遲鉉想到什麼,又擺了擺手,「我這邊的事情多,你走不開。這樣,你安排,近期讓荊市,不,讓荊省那片的負責人都過來。鴻肇集團打算在那一片重點發展一下,所以需要清除清除障礙。」
杜堯懂得這是借口,連忙點頭稱是,下去安排人通知到位。
他心想,凌少,似乎就是荊市的人啊。
……
凌至秋單獨在副樓角樓的小值班室里住著。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個桌子,鋪著地毯,其余什麼都沒有,此外,還連著一個小小的洗手間,可以沖澡。
第一天、第二天,他尚且能忍,發發呆,睡睡覺。
到第三天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無所事事地站在小房間里,無聊的轉圈,跳動,忽而跑到門口去,用腦袋撞撞門。
房間里什麼都沒有,沒有電話、沒有書、沒有電視,凌至秋瘋狂地想念網絡,想念書本,想念一切可以娛樂的東西。
第四天,他開始站在窗子面前,試著讓自己靜下心來,什麼都不想。
這個值班室外面有一個小平台,阻隔了下面大部分的視線,只能往天上看,而天上什麼都沒有。
第五天,凌至秋從床上爬下來,躺在房間中間的地板上,翻滾、踢腿,然後不動了。
第六天,凌至秋坐在房間的一角,縮著腿,抱著膝蓋,只露出一點點眼楮,望著空而小的房間,身體一晃一晃,口中開始無意識地發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聲音。
最後一天,凌至秋又回到了床上,安靜地坐著,面無表情。他一板一眼地洗漱,一口一口地吃飯。然後正正地坐在床上,一會兒晃動一下,一會兒眼楮看看四周,一會兒又躺在床上睜著眼楮。
他越來越陷入一種孤獨的狀態,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任何娛樂、不需要說話、不需要交流。他絲毫不覺得寂寞、苦痛。
夜晚,他閉上眼楮,在小空屋睡了最後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噢耶,演戲入戲,是一種解離癥,哇塞,這是我的想法喲。
每一種工作,都有一種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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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來呀,快點來包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