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飛機準時降落在燕京國際機場。
與蕭太一見面後,葉介之首先與蕭太一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然後轉身對著蕭母余燕恭敬的行了個禮。
「阿姨,你好,我叫葉介之,是太一的朋友。家父葉建平,家母谷真真。」
蕭母余燕這兩天本來精神就有些不好,再近五個小時的飛機坐下來,精神就更不濟了,不過一听得葉介之自我介紹,還是露出一絲驚喜,「你是建平大哥的孩子,是老幾?」
「回阿姨,我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與妹妹。」葉介之恭敬的回答道。這位阿姨在他父輩那一代中,可能是同一個大院中走出來的人中混得最差的人,但了解她的事跡後,卻是葉介之最敬佩的人。
「真沒想到,二十多年沒見,大家的孩子都這麼大了。」余燕有些感嘆的說。
「媽,我們先上車吧。」見自己母親有些傷感,蕭太一趕快插開話題,「葉哥,我和我媽到了燕京,就全交給你了,看你安排。」
「是的,阿姨,跟我來。」
待眾人上車後,葉介之向司機吩咐了個地址。
「阿姨,我們先到總勤招待所住下,你們先梳洗一下。我爸媽現等在那里,中午大家先簡單的吃個飯,然後下午一起去看余家女乃女乃。」
葉介之回過頭說道,將後面的安排大概說了一下。
這總勤招待所與陸軍總院就一牆之隔,住在那個地方,無論是看望還是照顧余家女乃女乃都是非常方便的事。
對了解燕京城地理位置的余燕來說,對葉介之的這種安排是非常滿意的。
見自家老媽點頭同意了,對燕京地形不熟悉的蕭太一當然同意。
四十分鐘左右,就趕到了總勤招待所。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婦迎了出來,卻正是葉介之的父母︰葉建平與谷真真。
那位女士一待余燕剛一出車,就撲了過來,與余燕抱在一起。
「燕子,你終于舍得回來了。」谷真真有些哽咽的說。要知道她們兩姐妹,自1958年余燕與蕭山一起逃到西南省的江洲市後,就再沒見過面,這一晃就是二十六年。
「真真,別哭,孩子都那麼大了,還是那麼愛哭。」余燕左手握著谷真真的右手,右手幫她整理整理有些褶皺的衣服,「我這不回來嘛。」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谷真真依然有些激動的說。
余燕幫谷真真整理好有些褶皺的衣服,目光轉向一邊,「建平大哥!」
「回來就好!」葉建平平靜的話語聲中,掩飾不住那絲故人重逢的激動,「真真,燕子坐了一上午的飛機,也該累了,你趕緊先帶燕子去安頓下來。」
「好,好——」谷真真拉著余燕的手,「燕子,我們走。」
谷真真拉著余燕就向招待所內行去,招待所門前剩下三個大老爺們。
「太一?」
「葉叔好!」蕭太一上前,雖然搞不懂自家老媽與這家子的關系,但看樣子,老媽不但與這家子認識而且關系還不錯。
「你的事,我都听說了,」葉建平看著蕭太一,眼中滿是欣賞與鼓勵,「干得不錯,介之這小子,這些年干得唯一一件我認為不錯的事就是投資你的公司。好好干,如果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你直接找我。」
旁邊,葉介之翻了翻白眼,他這老爸,好象不隨時敲打他一下,就體現不了他老頭子的威風似的。
「爸,我們也進去吧。先讓太一和余阿姨安頓下來的,大家趕快吃飯,這點都什麼時候了,你不餓,余阿姨與太一肯定餓了。」
葉建平狠狠的瞪了一眼葉介之,「就你懂的體貼人似的。愣著干嘛?還不幫你太一兄弟把行禮扛進去。」
葉建平兩手一背,踱著方步,轉身向招待所內行去。
午餐安排得很簡單,五菜一湯。葉家的確非常體貼人,知道余燕與蕭太一趕了一上午的飛機,所點菜品都以清淡為主。
用過午餐後,見余燕一幅焦急的樣,葉建平看了看手表。
下午三點半,時點正好。
「燕子,不用急,我打听了。老太太現在病情比較穩定,每天中午用過午餐後都會休息一會兒,然後由醫護人員推著出去透透氣,四點鐘左右回病房。我們現在過去正好。」
葉建平解釋道。
「燕子,別擔心,」谷真真道,「介之,你帶太一去把我們準備好的禮品帶上。」
「真真,謝了。」余燕真心謝道,這次來得太急,連給自己母親買一束花的時間都沒有。
「燕子,我們兩姐妹還用得說這兩個字嗎?」
陸軍總院高干病房。
付謝華給余老太太做完一遍檢查,各項指標都很穩定。
雖然是癌癥晚期,但老太太心態不錯,常說人生活了七十年已值了,該吃的苦都吃了,該享的福都享了,已無憾了。
心太平和,心情沒什麼大起大落的,病情較為穩定。
老太太患的是惡性肝癌,進到醫院確認的時候已是癌癥晚期。
無論是家屬還是醫院,都希望對病人進行化療治療,不過還是老太太想得開,說,「我都這把年齡了,就不要受那個折騰了,就讓我安安靜靜的過完最後一段時日吧。」
最後余老爺子拍板,按老太太的願望治療,讓老太**安靜靜的過完最後一段日子。
作為老太太的主治醫生,雖然早已見慣了無數生與死的別離,但見老太太淡然面對死亡,她常忍不住一陣的傷感與自責。
但既然老太太做了這樣的選擇,作為醫生,剩下的她能做的事真的已不多。
不過她仍想為這位淡然面對死亡的尊敬的老太太做一點事。所以除了每日三次詳細的檢查外,她每天都要抽上一定的時間,陪老太太聊了聊,拉拉家常。
不想這一拉家常卻拉出了事。
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談自己的女兒,經多次確認,老太太的女兒竟是自己大學同舍余燕。
自己這位老同學自58年起可是一直在大西南的那大山彎里窩著呢。雖多年未見,但雙方一直書信未斷,還保持著往來。
自已老同學的母親得了癌癥,並已是癌癥晚期,按自己對她的了解,無論是遠在萬里之外,自己這位老同學即使有千難萬難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看望自己的母親的。
同時,在與老太太的聊天中,很明顯的感覺到,老太太雖說已無遺憾,但很明顯的感覺得出,老太太心里是藏著一個非常大的遺憾的。
雖不知這家子里存在什麼問題,但付謝華卻非常願意幫助老太太了結自己最大心願與遺憾。
所以她前天打電話告訴了遠在西南的余燕,而余燕昨天告訴她今天自己便會到燕京。
算算時間,她也該到了。
什麼叫近鄉情怯?
蕭太一不是太理解,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但他今天終于看到了。
越接近佬佬的病房,自家老媽的腳步就越沉重,最後快到病房時,蕭太一覺得自己老媽都快走不動了。
站在病房前,余燕的人舉了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如此三遍,最後終于下定決心,舉手在門上急促的敲了三下。
門打開,付謝華立在門前。
「燕子?」門外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依稀有當然余燕的樣,付謝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華姐?」二十多年沒見,大家都變老了,變樣了,余燕也有些不確定的問。
「噓——」付謝華右手舉到嘴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是我,老太太剛從外面回來,有些累,現在小憩一會,大家小聲點。」
付謝華揮手示意大家進病房。
病房是一室一廳的套間,一間三十平的病房帶一間三十來平的會客廳。進入會客廳後,付謝華示意眾人先在會客廳候著,自己先進病房看看。
很快,付謝華便從病房中探出腦袋,揮手示意余燕進去。余燕起身,準備往病房中走,但卻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下。幸虧蕭太一早就發現自家老媽今天精神頭不太對,坐在旁邊,一直關注著自家母親,立馬扶著。
蕭太一扶著自家老媽,幾乎是拖著她進了病房。
房中光線有線暗,雖向陽但窗簾被護理人員給放了下來,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床頭躺了一個人。
「老太太這幾天睡眠質量不太好,剛到外面轉了一圈,有些累,不過倒給睡著了。」付謝華小聲的說。
余燕掙開兒子的扶持,自已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頭。
老太**祥的睡著,頭發已全白,由于患病,臉上肌肉干枯褶皺的較為厲害,整個人顯然非常蒼老。
余燕立在床前,淚水嘩嘩直下,小聲哽咽著。
蕭太一端了張登子,扶著自家母親坐下,然後立在余燕身後。
他能理解自己母親的這種傷感與痛楚,也能感受母親余燕的這種痛苦,但卻心中怎麼也無法泛起這種痛苦。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位佬佬,于他來說,跟一個陌生人差不多。
蕭太一立在母親的背後,听著母親低聲的哭泣,雙手輕輕的在母親雙肩上按摩,這是他唯一能給母親的助力。
余燕雙手撫模著自己母親枯瘦的左手,雙目淚流,無語凝咽。
「燕子,是你嗎?」老太太睜開雙眼,「你回來看媽了。」
也許是母女連心,老太太在睡夢中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女兒回家了,掙扎著睜開雙眼。
「媽,是我,不孝女兒回來了。」余燕哽咽著回答。
「護士,護士,」老太太掙扎著欲支起身子。
付謝華與余燕趕快過來,一人一邊,扶著老太太斜躺在床上。
付謝華把窗簾半拉開,一抹陽光照射進來,屋中光線亮堂了許多。
「燕子,真的是你!」老太太斜躺在床上,依然有些不相信的說。
「媽,是我,燕子回來看你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太太也有些哽咽的說,二十六年,整二十六年,她的女兒,她的骨肉就躲在那個偏遠的地方,從來沒有回家過,與她整整分離了二十六年。
造孽啊,真是造孽。
不過,她的女兒,終于回來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