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大聲說道︰「大家先留步,我還有些話說
眾人回過頭來看著他,徐庶深吸一口氣,按耐住心中澎湃的豪情,朗聲說道︰「人生百年,瞬息即過,大多數人只能載浮載沉于造化洪流,到老來,僵臥枕榻喟然嗟嘆白首之無成。但機會卻閃現到了我們面前,只要我們跟隨吳公子,就可以踏平涼州,橫掃中原,定鼎天下,力挽漢室百年頹唐,開創萬世不朽之基業。到底是老死于病榻,腐骨露于野外,還是和吳公子一起,名垂青史,萬古流芳,大家選哪條?」
祠堂中所有人早先已經被吳晨的一番戰略說得心潮起伏,徐庶的一番話更是叫所有人再難自抑,齊聲吼道︰「誓死跟隨吳公子,共創萬世不朽之基業!」
聲音有若陣陣春雷,轟轟不絕。
吳晨看著眼前一張張豪情飛溢的臉龐,心潮激蕩。從今天起這些人就要和自己禍福相隨,生死與共,馳騁沙場,只是幾年以後這些熟悉的臉龐卻又能剩下多少?想及于此,鼻中一酸,淚水霎時模糊了雙眼。
※※※
接下來的十幾天,就是艱苦的訓練。
徐庶將這些獵戶進行劃分,每五人一伍,中設伍長;兩伍為一什,設什長;五什為一小隊,設正副隊長;八小隊為一旅,設正副旅長。因此這一千六百余人被分為四旅,分別由贏天、段明、王樂、董愈擔任旅長。這些旅長又由吳晨和徐庶直接指揮。
贏天是翟星的徒弟。雖然翟星武功高絕只是耳聞,沒有親見,但是八十車的糧食的確是翟星單人匹馬從鐘繇的兩萬運糧兵手里奪過來的,翟星天下無敵的印象深入這些人的心中,連帶著贏天這被教了十幾天的徒弟也沾上了光,倍受尊敬。
段正曾經帶著村里的年輕獵戶抗擊馬騰的西涼兵,又曾和這些人視為殺人不眨眼、惡魔一般的馬騰交過手,雖然不過幾招就被擊成重傷,也算是敢于反抗的英雄人物。虎父無犬子,段明旅長的位子倒也沒人質疑。
董愈是從秦川逃難而來的幾千人中的頭,因此他旅長的位子也算說的過去。
只有王樂,一無背景,二來從天水跟他過來的人也不過幾百,多數還是老弱婦孺,因此旅長的位置多被詬病。
王樂自知武功低微,名聲不響,也知道吳晨對自己期望頗高,現在終于有了得窺上層武學的門徑,更是發了命的練習。
訓練之中,吳晨抽空過來看了幾次,總是有意無意間表揚王樂轄下的旅幾句。贏天和段明本來就是小孩子,再加上兩人好勝心都極強,怎經得住吳晨的一再撩撥?王樂練的苦,他們就練得更苦,王樂成倍的加大練習量,他們就兩倍、三倍的往上加;王樂練的勤,他們就干脆不休息了。惡性競爭就這樣開始。幸好上面還有徐庶看著,才沒讓這些人過勞而死。
吳晨看在眼里,嘴上不說什麼,卻喜在心頭。如果這些獵戶不經過練習就上戰場,簡直就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青壯年人忙于軍事訓練,留給沈思忙村里事務的人就更少了。還好的是,徐庶讓四個旅輪流為村里干活,即使這樣沈思還是忙得焦頭爛額,祠堂中他那片的火光總是徹夜明亮。
吳晨在村里找到一些老木匠,最老的快七十,年輕的也在六十上下,天天貓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在秦川的段正隔一段時間就派人向吳晨報告秦川的戰事,同時也會派人送來從戰場上撿到的刀槍和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棉衣,偶爾也會送過來幾匹跑散的軍馬。這往往是大家最熱鬧的時候,了解外部的情況,打打牙祭,分到真刀真槍,分到御寒的衣物。
而這時候只有一個人最不高興。贏天會一直嘟囔,咒罵那些人是多麼多麼的沒有眼光,戟為百兵之首都不用,現在果然掛了。
小倩的情報來的也比較及時,吳晨從翟星那里買來的信鴿留給了小倩,因此能夠比較詳盡的了解韓望的動態。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推移,決戰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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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天的練習,贏天臉上的傲氣又增添不少,吳晨心知肚明那是練習《千里我獨行》特有的氣質,贏天年紀還小,臉上稚氣未消,不過吳晨相信,只要假以時日,贏天應該是一個比呂布還勇猛的猛將。雖然奸商也說過,贏天因為中過洛神功的極陰之毒,可以中和千里我獨行的霸烈的極陽之氣的反噬,其他人沒有這種經歷,因此不能練習,否則只怕不等神功練成,早已經受不住體內神功的反噬,經脈寸斷而死。不過,自己可以攛掇著段明、王樂他們以練習的名義和贏天對戰,能和絕世高手對招的人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過得三、五年自己手下就不是一個呂布了,而是十個、二十個。
想當年一個呂布就可以睥睨天下英雄,自己手下一群呂布又會怎麼樣呢?不由自主之間,臉上浮現陣陣奸笑,卻正被贏天看到。
「吳大哥,你叫我們來不會就是讓我們來看你發呆的吧?」被打斷了練習已經叫贏天一肚子不高興,始作俑者還一臉賊笑的望著自己,好像自己臉上長了朵花一樣。
吳晨干咳兩聲,正了正容,說道︰「今天叫大家來,是要教給大家怎樣使用兩樣寶貝伸手舉起手中的雪橇,「這個叫雪橇,可以加快我們在雪中的行進速度說著將手中的雪橇遞給董愈和王樂。
贏天瞪著黑白分明的眼楮看著王樂手中奇形怪狀的木板。木板長四尺,寬三寸,厚四分,一頭彎彎翹起,一頭扁平,中間並排留著兩行洞,麻繩從中穿出。其他人也圍了上來,模模這兒,弄弄那兒,誰也搞不懂這木板到底應該怎麼用。
吳晨從段明手里又取過一幅雪橇,大聲說道︰「我來給大家演示一下應該怎麼用
將手中的雪橇放在雪地上,雙腳踏于其上,綁好麻繩。
贏天有樣學樣,吳晨綁好一只腳,他卻已經綁好了兩只腳,站直了身,高抬起腳,艱難的在雪地上邁著方步,左搖右晃像一只笨拙的鴨子,嘴上不屑的說道︰「吳大哥,這就是你說得加快行軍速度?」
其他人看著贏天古怪的樣子,早已笑得縮成一團。王樂,段明,董俞,徐庶礙于吳晨的面子,勉強忍住,不過臉色卻憋得通紅,身體不住顫抖。
吳晨伸手就是一個暴栗敲在贏天頭上,笑罵道︰「我說過是這樣走的嗎?不懂裝懂,在旁邊看清楚了伸手接過段明手中的滑桿,用力在兩邊的雪地上一撐,身體前傾,整個人滑了出去。
回過頭來,微微得意的看著剛才還笑得春光燦爛現在卻是目瞪口呆的眾人,「怎麼樣,這樣滑行的話,不但能加快行軍速度也可以節省大量的體力,尤其從山上向下俯沖的時候,更是迅若奔雷,我們要搶韓望的糧食,就要打他個措手不及,這就要用到我們的雪橇了。段明,你把手上的雪橇發給他們。我先負責教,你們練好後,由你們負責教給部下
贏天一手模著腦袋,一手接過段明遞過來的撐桿,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吳大哥絕頂聰明,果然不出我所料,這樣絕妙的主意也只能由吳大哥想得出來,我對你的敬仰有如……」
吳晨笑道︰「打住,打住,你師傅手上的功夫學不到一成,嘴上的功夫學了個十足十。大家好好練習,這個看似簡單,但如果不能掌握平衡很容易摔傷。第二件,就是弩。要開弓一般都要用到雙手肩膀和雙手的協作。我們用了雪橇,在行進中如果用到手時就要用雙臂夾住撐桿,這樣就不好用弓了,不過我們有了弩,這就不是問題了,只要用手扳動弩上的機括就可以遠程射敵說著從身後的背囊中取出一架弩匣來,轉過身去,單手一抬,只听哧哧幾聲,身前五十步遠處的箭靶上立即插上了幾根木箭。
吳晨回轉身來,解開腳上的麻繩,看了看眼中盡是驚羨神色的眾人︰「使用弩我們只要有準頭就行,基本不需要練習,不過,行進中怎樣安裝弩箭卻是需要練習的,這個要你們自己去捉模。由于時間太緊,我們早趕晚趕,也不過造了十幾架弩,你們每個旅分一下,最好每人都要親手試一試。王樂,你們旅格斗練習很不錯,輕功練習也很賣力,這次也不能叫我失望啊
王樂心頭一喜,躬身道︰「一定不會讓公子失望眼光四下瞄了瞄,只見董愈一臉的不以為然,段明嘴撅的老高,臉側向一旁,贏天則是一臉的不服氣。
張岳從村里跑了過來,老遠就叫道︰「公子,小倩姑娘的消息!」
吳晨幾個縱躍來到張岳身邊,接過木片,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徐庶連忙走上前去,兩人嘀咕了一陣。其他人知道消息肯定異常重要,不由得都圍了上來,吳晨抬起頭,大聲說道︰「根據小倩的消息,韓望離天水還有四天的路程,鐘繇的糧食也快運到天水,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我們必須下午啟程,用三天的時間趕到街亭和段正的先頭部隊會合,然後就到韓望來天水的路上埋伏,贏天,你腳程快,先到秦川通知段正,我們隨後就到,練習的事情只能在路上做了,大家還有什麼問題?」
贏天大叫道︰「沒有問題,我先走了雙手用力一撐滑桿,身子箭射而出。吳晨看得兩眼發直,自己這幾天都在學習怎麼用雪橇,直到今天才算敢拿出來見人,沒想到贏天才第一次用就用的這麼好,不由不佩服贏天資質之佳,實屬百年難遇。
吳晨低聲笑罵道︰「這個笨蛋,糧食都沒帶,還說沒有問題其他人哄的一聲笑了起來。
吳晨轉頭吩咐道︰「董愈你們旅就留下來看守安定,一切要听從沈主薄的吩咐
董愈躬身應是。
「其他人跟著我去領雪橇和這幾天的干糧。為了我們的將來,這次我們一定要成功。
而且我相信,我們也一定能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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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吹起的雪粒不斷的擊打在吳晨的身上和臉上,但吳晨眼楮卻一眨不眨的望著山谷的入口。這次的搶糧行動實在是太關鍵了,今後的戰略都有賴于這次看似毫不起眼的行動。能否挑起程銀和馬騰的矛盾,能否讓涼州聯軍攻打程銀,能否實現自己調離程銀內部主力,在其空虛之地發動兵變,……太多,太多的能否,吳晨這十幾天來一直不敢想。現在距離這關鍵的第一步只有盞茶的功夫,所有的「能否」一起涌上心頭,壓的吳晨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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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望看著四周白茫茫的積雪,听著腳踩過雪面發出的聲音。一個月來的急行軍,每天都是這樣渡過,只不過卻不知為什麼,今天這雪潔白的可愛。
山風漸起,吹起地上片片積雪,飄灑在整個天空,散落在身上、臉上還有脖子中。絲絲涼意從後背傳來,讓韓望想起了久遠年代中兩個堆雪人的小孩,忽然其中一個抓起地上的雪塞到了另一個的脖子里,他凍的大哭,塞雪的那個卻在旁邊大笑。
山風冷冷吹過,漫山似乎又回蕩起孩子的哭聲和笑聲。韓望心里突然打了個突,為什麼會想起了遠久的記憶,人說在生命的盡頭總會想起一些遺忘在久遠記憶中的小事,難道今天……今天會出事?
「仲符,剛才的山路你探了嗎?」
「回將軍,探過了,四周不見有人馬忠俯身答道。
韓望心中一寬,可心中的陰影卻越來越濃,那種從來未感觸到的恐怖像千斤巨石一般壓上心頭。
「不行,仲符,我總覺得今天有什麼不對,你去再探過
馬忠立即帶上一隊人馬向前而去。
「韓將軍,我們離天水的大寨只有半天的路程,這一個月我們都平平安安過去了,想來這半天也不會有什麼閃失吧身後的參軍陳儀開口說道。
「希望是這樣,不過誰想來打我的主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們西涼騎兵怕過誰來?」韓望傲氣的抬抬頭,鼓足內力沉聲說道。聲音遠遠送出,群山為之鳴響,震的山頂上的積雪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報將軍,前面我們探過了,只要穿過前面的回龍谷,就可以到達天水馬忠氣喘吁吁的說道。
韓望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除了回龍谷前面還有沒有別的路?」
「如果要繞過這座山,那就要多走三天的路。而且我們剛才也探了回龍谷,里面積雪很厚,除了有幾雙看來是幾天前留下的足印之外,應該沒有人才對
陳儀笑道︰「韓將軍過慮了,想我們這些天都平安渡過,一個小小的回龍谷又能怎樣?只要全軍急行必然會平安到達天水
韓望心中的焦慮越來越深,大聲喝道︰「我意已決,繞道走!」
陳儀和馬忠無奈之下只得傳令下去,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向來路慢慢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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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晨手心的汗越流越多,氣氛也越來越壓抑。
望著山下涌進來的西涼兵,吳晨有一種劫後余生,想大哭一場的感覺。
回龍谷山勢平緩,又沒有林木藏身,並不適合打伏擊戰,但前面路上耽誤的時間又太多,在別的地方已經劫不到韓望,行險之下,吳晨讓贏天在回龍谷中走了兩趟,在上面留下腳印,也就是馬仲他們看到的腳印,只不過被山風吹起的雪粒覆蓋,倒像是幾天前有人走過一般,而不像是新留下來的,吳晨的疑兵之計差一點就宣告失敗。不過韓望的多慮終究幫了吳晨的大忙。
吳晨的目光隨著運糧車緩緩移動,漸漸的韓望的旗幟也出現在視野之中。
吳晨長身而起,鼓足內力喝道︰「韓望,你的死期到了!」
山谷兩邊的士兵早就在等吳晨發令,一听吳晨發聲,齊聲大吼一聲,順著山勢,劃著雪橇飛身而下。雪橇滑過雪面,帶起陣陣雪霧,將近兩千人的隊伍,身後的雪霧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其間人影隱隱綽綽,更有如有千軍萬馬隱于其間一般。強勁的破空聲音隨即而至,西涼兵還來不及組成陣勢,喉頭已然一涼,利箭透喉而過,爆起一蓬蓬驚艷的血花。
山谷之中那些久經訓練的戰馬突然齊聲仰天悲鳴,人立而起,暴跳起來,摔上的西涼兵,飛奔而去。西涼兵遭遇突襲,本已是人心惶惶,現在連戰馬也舍己而去,被摔得七葷八素,更是再無斗志,四散逃命而去。
吳晨心中大喜,如果這些西涼兵精誠團結,自己手下只有不到兩千兵,就算是事起突然也不會是這一萬久經沙場得西涼兵的對手。難得戰馬也湊熱鬧,連患難與共的主人也舍棄了,真是人行運的時候擋也擋不住。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一事,不由慘叫一聲︰「不好,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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