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涼州雖仍是大雪滿天,三月的長沙卻已是春意盎然。
晴空萬里,碧波翻滾,湘江浩浩蕩蕩北流而去,西岸岳麓山翠碧如嶂,倒映在江水中,如萬樹千花隨水奔流。江船如織,來往穿梭,驚起一群群鷗鷺從江面飛掠而過。
湘江向北注入長江,通過湘江水路,可直達長江北岸,因此自張懌投降劉表後,長沙就成為襄陽與陵、桂等地之間的樞紐,水運由此繁忙興盛起來。
一葉扁舟夾在川流的江船中,劃破琉璃般的江水,向東岸駛來。船首一人斜坐船舷,左腿前伸,右腿微曲,修長的雙手抱著曲起的右腿膝蓋,一雙星眸眺望江面不時飛起的白鷺,滿面灑然的笑意。和煦的春風撩起漆黑的長發,襯著清俊絕倫的面容,令此人愈發顯得灑月兌不羈。
搖櫓的船家向前望了望,空出一只手捋了捋被風吹到臉上的白須,笑道︰「客官是第一次來長沙嗎?」那人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悠然的神色,道︰「呵呵,是這次的第一次來船家笑道︰「這次的第一次,難不成還有下次第一次嗎?」那人哈哈大笑,老船家跟著哈哈大笑,忽听得江上一把尖銳的聲音遠遠傳來︰「翟星,好大的膽子,竟敢跑到長沙來了此刻江上水聲滾滾,那聲音穿透波浪,宛如說話人就在身旁,顯然呼叫之人內力不弱。那船家急忙探頭望去,只見數艘艨艟,破水急駛而來,水面上的江船紛紛讓路,不由苦笑道︰「看來這叫翟星的人要倒霉了船首那人笑道︰「呵呵,怎麼說?」那船家道︰「客官有所不知,剛才呼叫那人叫蔡瑁,是荊州水師的都督,更是劉荊州的小舅子。翟星惹了他,怎麼會有好果子吃?」船首之人長身而起,笑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那麼就請你們去江里吃魚吧
船家見翟星背對自己,從櫓漿中悄悄抽出長刀,正欲撲向翟星,眼前突地一花,翟星已到了面前,身法之玄妙,實為平生僅見,船家大駭,抽身急退。翟星哈哈大笑︰「葛長嶺,你也大小算是個太平道的護法,淪落到當**的地步,死後有何面目去見于吉?」葛長嶺驚愣道︰「你,你既然認出是我,怎麼還會上我的船?」翟星笑道︰「上別家的船要付錢,上你的船可就不用付錢了長笑一聲,騰身而起,「嗚」的尖嘯,數百只羽箭分從四面八方齊射而至,狠狠扎在船板上,雕翎不住的顫抖。葛長嶺慘叫一聲,身上連中數十只羽箭,翻跌入江中。翟星從空中急墜而下,身形在漁船上一頓,長笑聲中,向數丈外的一艘漁船躍去,衣袂獵獵,恍若御風而行。腳下的那葉扁舟卻逆水破浪,直向十余丈外疾駛而來的艨艟奔去。
「篷」一聲巨響,扁舟撞破艨艟船首的破浪,躥入船艙深處,木屑紛飛,江水灌入船艙,艨艟向江面傾翻,船上的兵丁尖叫著跳入江中。合圍而來的兵丁見翟星只用一葉扁舟就擊毀己方一艘艨艟,無不驚駭。
蔡瑁厲聲喝道︰「射弓兵從蔡瑁身後繞前,前排半跪,後排站立,張弓搭箭,向身在空中的翟星射擊。羽箭破空,嗚嗚聲響,聲勢淒厲,翟星哈哈長笑,袍袖揮舞,將數十只及身的羽箭遠遠擊飛,身形猛地一沉,整個人貼著水面平飛,右手在身下的船篷上一撐,斜飄而出。「篷」一聲,船篷寸寸爆裂,勁氣如龍卷風般狂卷而起,埋伏在船篷中的數名高手,慘叫著翻跌入江中。翟星空中幾個翻滾,身形驀地舒展,飄出數丈,左手拇指在一個正欲劃開的漁船上的船篷上一點,向逆水疾駛而來的帥船撲去。蔡瑁見翟星不向岸上竄逃,反向帥船撲來,岸上布置的高手全沒派上用場,心中不由暗罵失策。
自襄陽一戰,翟星雖然在夾擊之下深受重傷,但仍成功帶著吳晨、小倩二人月兌險而去。蔡瑁自知與二人結怨太深,再難善了,尤其是吳晨大破匈奴的消息傳到荊州,蔡瑁更是驚慌,于是在各個路口、渡口等地埋伏親信以提防二人。翟星順三峽而下,進入荊州境內,蔡瑁就已接到消息。起始蔡瑁還不敢相信這消息會如此輕易獲知,但隨著翟星大搖大擺一路游山玩水般的向長沙而來,蔡瑁才終于相信。于是按翟星的行進路線,特意在湘江布置殺局,不想卻完全被翟星識穿,如今邀來的那些高手雖然合圍而來,但最近的一條船離帥船也有數十丈距離,實是遠水難救近火,心中驚怒,向船尾退去。邊退邊高聲喝道︰「放箭,放箭。長兵,封住船首,戳死他船首的兵丁齊聲高喝,十余支長矛疾刺而出,翟星袍袖揮打,將羽箭一一拍落,身形一頓,空中驀然轉向,改直飛為下沖,撲向船首的破浪。長矛兵手中一空,飛縱而來的敵人突然憑空消失,驚愕之間,眼前陡地一花,來人已穩穩站在船首。敵人究竟如何上的船,竟然沒有一人看清楚。
翟星雙足一踏上船板,袍袖立時揮出,呆愣在船首的十余名兵丁,只覺一股巨力沛然而至,身不由己向斜側摔跌而出,撲通、撲通數聲,跌入江中。蔡瑁厲聲喝道︰「圍住他,不要讓他跑了翟星袍袖揮出,迎向左側一排急沖而來的長矛兵,兵丁覺手上一沉,手中的長矛直欲月兌手而出,駭然驚退,用力回奪兵刃,手上卻突然一空,巨力瞬時消失無蹤,用力回奪兵刃的力道立時反噬自身,齊齊向後跌退,那股柔和而又莫可抗御的巨力卻如潰堤洪水,追身而至,胸口如遭雷殛,紛紛向後拋跌,十余名兵丁倒撞在急沖而來的後續兵丁上,甲板上的兵丁立時亂成一團。翟星長笑一聲,滿甲板游走不定,撲通撲通之聲不絕于耳,眾人盡皆被他拋入江中。
蔡瑁驚見翟星不用半盞茶的功夫就收拾了船上百余名兵丁,心膽俱寒,探手揪住身旁張允的衣領,將張允向翟星擲去,縱身後躍,跳向江中。
一年半前被翟星一招而擒,張允引為平生奇恥大辱,這一年半隱居家中,苦練「百步神拳」,如今再見翟星,一年來的雄心卻突得消失無蹤,只覺手軟腳軟,膝蓋只想向船板跪去,突被蔡瑁從後偷襲,更是驚得魂飛魄散,空中手腳亂揮,慘呼道︰「饒命,翟大俠饒命……」再無半分高手的架勢。
翟星一把抄住張允的脖頸,喝道︰「抓魚去吧!」張允龐大的身軀向空中的蔡瑁急速追去。「砰」一聲,蔡瑁被張允撞的眼前昏花,本已下墜的身子,再往前翻去。翟星長笑一聲,身子一彈,橫越數丈,一腳踩在張允臉上。「 」的巨響,張允墜入水中,濺起數丈高的水浪。翟星借一踩之力,撲向空中的蔡瑁。蔡瑁厲喝一聲,舉拳直搗翟星急踏而來的腳底。拳腳相觸的剎那,翟星腳底傳來一股沛然莫測的力道,震得蔡瑁耳中一片轟鳴,難受至要吐出血來。
「 !」
蔡瑁被翟星一腳踩在腦袋上,狠狠砸入江中。翟星放聲長笑,衣袖飄飄,向東岸逸去。其時河風陣陣,吹得翟星一身白衣獵獵飄舞,恍若江神凌波飛渡,身形驀的在一艘江船的桅桿上一頓,飄身而起,沒入片片漁帆深處。
岸上與江船上的眾人看得又驚又畏,半晌才醒過來。「陸磯樓」位于湘江東岸,正對湘江中流的橘子洲,江上打斗時,眾人齊擁向窗口,此時方緩緩散開。一個年輕漢子邊向酒案走去,邊嘆道︰「早先就听說翟星是‘天下第一高手’,原以為是以訛傳訛,今日一見,確是不負‘天下第一’的美譽一個身穿黑衣大漢子高聲道︰「那是自然了,從他師弟那就可以看出來了一把暗啞的聲音接道︰「翟星還有師弟?是誰啊?」
樓上眾人哈哈大笑,齊向那人看去,只見那人坐在窗下,大約十五六歲,臉色黝黑,相貌並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只是身上穿著較為名貴的青綢,想是哪家不常出門的公子。
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笑道︰「小哥,翟星的師弟就是吳晨吳並州啊那少年疑惑的道︰「吳晨又是誰啊?」眾人一愣,突然間放聲大笑。
那身穿黑衣的漢子喘著氣笑道︰「小哥,你又不是小姑娘,如何會連數月來盛傳的吳晨吳並州都不知道啊?莫不是最近都躲在閨房里繡花?」眾人哈哈大笑,那少年臉色漲得通紅。眾人笑聲中,那年輕的漢子道︰「吳晨以萬余兵力破襲數萬匈奴,大長我漢人志氣。若說天下武功最高,自是翟星莫屬,但論‘天下第一英雄’則非吳晨莫屬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冷笑道︰「匈奴一群蠻夷而已,又懂得什麼叫兵法?破襲數萬蠻夷,如何及得上官渡之戰曹司空以十萬兵力大破百萬雄兵的雄才偉略?論天下第一英雄,非曹司空莫屬一個身材高壯的漢子起身道︰「老兄得話不錯,天下英雄自以曹司空為首,但江東自小霸王死後,孫權于內憂外患之際,力挽狂瀾,不過三年,江東不但漸趨安定,隱然更有大勝往昔之貌。若論天下英雄,孫權當屬一人
座上幾個柴桑口音的人連連稱是。一個清秀的書生起身說道︰「劉荊州一介書生,單身匹馬平定荊州,拒袁術,抗張濟,收張懌,威懷兼治,開疆拓土。收留十余萬南遷難民,安慰賑贍,招誘有方。放眼四周,除荊州安寧平靜遠離戰禍之外,何處還有讓人安居樂業之地?若論天下英雄,劉荊州當仁不讓
那身材高壯的漢子大聲道︰「劉表只是條守戶之犬,如何能算英雄?」那書生厲聲道︰「孫權的老爹就死在這條守戶犬手上。劉荊州不算,更輪不到孫權那高壯漢子大怒道︰「你懂個屁,老子的事能算到兒子身上?滿嘴噴糞,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一步躍到那書生身前,「啪」的一聲脆響,那書生被扇的在空中轉了兩圈,蓬的一聲撞在側旁的案桌上,盤盞齊飛,酒水淋灕,案桌旁那人雖是急速後退,仍是被酒菜潑了一身,不由勃然大怒,厲聲喝罵道︰「直娘賊的江東狗崽子,敢來長沙欺負人,大伙兒上揮拳就撲了上去,身旁數名長沙人一齊涌上,柴桑這邊見對方人多勢眾,也是一涌而上,兩撥人立時廝打起來,一時拳頭臭腳亂飛,酒盞杯盤乒乒乓乓摔在地上,油水遍地,濕滑無比。眾人踩著酒水跌倒地上,猶是廝打不休,扳頭拽腳,掐腿擰手,摳鼻撕嘴,亂成一片。忽听得馬蹄聲響,樓下傳來官差的高聲喝罵︰「奉水師都督之命,抓拿太平道妖人翟星,敢窩藏妖人,敢拒捕反抗的,格殺勿論
樓上正在廝打的眾人愣了一愣,發一聲喊,又廝打起來。騰騰騰數聲,一個魁梧的家丁奔了上樓,掃了一眼鼻青臉腫橫七豎八的眾人,高聲道︰「少爺,少爺,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剛才在窗口的那少年從一人襠下探出,眥著被打得紅腫的臉,應道︰「建義,我在這里建義急步而前,將擋路的人提起衣領就是一甩,不管胖瘦,距離總在一丈遠內,兩旁瞬即各堆起兩座人山。建義大步而前,提起少爺身上那人,直接摜出窗戶,撲通一聲巨響,跌入江中。眾人見他如此勇猛,慢慢停下手,緩緩從地上爬起身。建義扶起少爺,說道︰「少爺受驚了那少爺滿臉的興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向躲在樓梯口的酒樓老板大聲道︰「陸老板,今日這損失就由我付了,改天你來我家取吧陸老板哭喪的臉立時堆起了笑容︰「黃少爺,這真是太破費。古有孟嘗君扶危濟困,今有黃敘黃少爺豪風不讓古人黃敘眉開眼笑,邁步就要向樓下走去,建義低聲道︰「少爺,我背你在黃敘身前蹲。黃敘臉色一變,一把將建義推開,一瘸一拐的向下走去。眾人心道,原來竟是個瘸子,怪不得要人背了。
建義怒目瞪向眾人,厲聲喝道︰「看什麼看?」眾人急忙低頭,突听陸老板驚呼一聲,接著蓬蓬一陣亂響,竟是那少年足下不穩,在樓梯上摔了一跤,滾下樓去。建義大吃一驚,縱身而下,一把扶起跪在地上黃敘,大聲道︰「少爺,你沒事吧?」陸老板也奔了過來,說道︰「黃少爺摔到哪里了,我這兒有上好的跌打藥
黃敘望著手上沾著灰塵的血痕,心頭一陣酸澀。自五歲那年的一場怪病之後,左腿就再沒有什麼知覺。從此以後,小伙伴上房上樹,他卻永遠只能在樹蔭下遠遠觀望。看著那些曾經一同玩耍的同伴迅捷爬上樹,在樹上放聲大笑,看著他們從樹上摔下,在父母的撫慰下放聲大哭,黃敘真的想和他們一樣爬樹,一樣因為從上面摔下而盡情痛哭,但這小小的願望卻又是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及。今日在酒樓,大家不分東西的亂打一通,黃敘臉上身上雖然挨了不少揍,卻覺得自己終于成了一個正常人,再也不用被人當廢物一樣供著。但從樓梯上摔下,黃敘才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個廢物。
建義望著黃敘眼中的淚水,長嘆一聲,柔聲道︰「少爺,我攙你走吧陸老板道︰「不如上點傷藥吧。唉,殘廢之人是不該逞……」驚見建義怒目而視,陸老板咕一聲,將嘴邊的話吞下下去。黃敘愣愣的望著自己的雙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建義俯,將黃敘背起,大步向驛站走去。到了驛站,建仁等人已駕好馬車,建義吆喝一聲,數十家丁趕著十余架馬車向攸縣而去。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路上亮起了燈火。建義等人趕了半天的路,月復中饑餓,停了下來,準備在江邊的市集上買些吃的充饑,黃敘卻一直坐在馬車中沒有下來。建義低聲道︰「少爺,趕了半天路,吃些什麼墊墊肚子吧。明日老爺五十大壽,到時賓客雲集,就沒功夫吃了黃敘木然的搖了搖頭。建義向建仁大聲喝道︰「三弟,你帶他們進里面點些吃的,我在這里陪少爺建仁高應一聲,帶著家丁進了店鋪。
建義笑道︰「少爺想不想知道,為何此次老爺願意讓少爺隨我們出來采買貨物?」黃敘木然的搖了搖頭。建義低聲道︰「我听大哥說,老爺親自去襄陽請名醫張機來為少爺診治。听說張機此人有活骨化腐之能,一生活人無數,此次必然能治好少爺的腿。老爺所以讓少爺跟我們一起來,就是要給少爺一個驚喜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卻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黃敘淡淡一笑,沒有接話。這十年來,黃敘已不知見過多少號稱名醫的大夫,又有哪次不是滿懷希望而去,傷心失望而回。十年來,針刺火炙、冰凍錘敲,也不知受了多少次,天山的雪蓮,長百的山參,嶺南的靈芝,終南的首烏,也不知吃過了多少,心中對自己的這條病腿早已不報什麼希望。
建義急道︰「少爺不信?少爺千萬不要不信,這次的張機絕不是那些庸醫,老爺可是千辛萬苦才將他請來的黃敘微微一笑,道︰「我信,真的信放眼向湘江望去。此處市集已近官路邊界,要回攸縣就要沿小徑東行,離湘江將越來越遠。此時涼風習習,江水奔騰不息的轟響隨風送入耳中,寬闊的江面上萬點漁火明滅不定,黃敘想起翟星凌波飛渡的絕世身姿,心中暗自神傷。長嘆一口氣,心道,若能如他一般,就算只有一日,此生也不枉了。
片刻之後,建仁等人走了出來,一行人繼續趕路。黃敘枕著雙手,望著漆黑的蓬頂,眼前仍是午間所見的那一幕。側身拉開窗簾向外看去,只見窗外繁星點點。黃敘靜靜望著無垠的星空,心中漸趨寧靜。隨著馬車的顛簸,耳中波濤的隆響變得有如天籟神女曼聲輕吟般的低沉遙遠,漫天的繁星越來越模糊,終于靠在車窗,沉沉睡去。
馬車一陣晃動,緩緩停了下來,黃敘立時驚醒,揉著惺松的睡眼,探身向窗外看去。原來趕了一夜的路,已經到了攸縣縣城。馬車停在城門旁,車旁建義和建甫正在低聲交談,兩人身後是數十名兵丁。黃敘招呼道︰「建甫大哥,你怎麼來了?」建甫轉身,朗聲笑道︰「少爺去了一天一夜,老爹不放心,讓我在這里等著。我已經很小心了,不想到還是將少……咦……」向前邁進一大步,厲聲喝道︰「」建義,不是讓你好好照顧少爺的嗎?少爺臉上是怎麼回事?」建義低聲道︰「大哥,少爺說想……」建甫怒道︰「老爺把少爺好好的交給我,如今少爺弄成這樣,你叫我怎麼向老爺交待?你叫我怎麼向爹爹交待?」建義被訓斥的滿面羞慚,垂下頭去。
黃敘怒道︰「這是我自己打架打的,和建義無關。我爹和平老爹怪罪起來,讓他們都沖我來好了推開車門,走下車去。建甫狠狠瞪了建義一眼,走上前要攙黃敘,黃敘撥開建甫的大手,一瘸一拐的向前挪去。建甫忙向建義使了個眼色,建義急忙趕了上前,攙住黃敘。黃敘用力一甩卻沒能甩開,眼見街上行人已多,若摔在地上實是大丟面子,一甩沒甩開,就任由建義攙著。進入城門,沿街東行,遠遠就見平老爹在府門之外站著,向這處張望。平老爹的名字叫平福,曾是黃敘爺爺的書僮,自七八歲起就跟隨黃家,幾乎是看著黃敘的父親黃忠長大的。黃家從南陽遷至攸縣,平福不離不棄,一直跟隨,因此在黃家地位極高,連黃忠都要敬他數分。
黃敘見平福今日迎了出來,心道,不知是誰有如此大的面子,竟然連平老爹都出來迎接。此時平福也看到了黃敘,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大聲道︰「義伢子,怎麼不背少爺?」黃敘道︰「老爹,我想自己走走在建義攙扶下加快腳步向平福迎去。平福一把扶住黃敘的臂膀,臉色陡然一沉,怒道︰「義伢子,少爺臉上怎麼回事?」黃敘道︰「是我自己打架打的。老爹,一路上我還沒吃呢,快餓死了,我們快進去吧平老爹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向黃敘道︰「少爺怎麼能不吃呢,我這就去熱些少爺最愛吃的菜來和建義一起左右扶持著黃敘向府中走去。驀的一人從對面走來,一身白衣勝雪,身材俊逸,正是翟星。黃敘大吃一驚,暗道,他怎麼來攸縣了?翟星沖幾人笑了笑,邁步向張燈結彩的府中走去,家丁見翟星儀表不凡,笑臉迎了上來,大聲道︰「客人到從府門處走出兩個家丁,引著翟星進入府中。翟星笑容滿面,邁步而入。黃敘滿月復疑竇,心急著想入內探個究竟,足下就有些加力。平老爹只道他月復中饑餓,道︰「義伢子,背少爺進去建義道︰「是,爹黃敘心急進門,顧不得許多,立時趴在建義背上,道︰「建義,先去大廳建義應了一聲,邁步而入,門口負責司儀的二管家寧則,大聲道︰「少爺回來了,老爺在後廳……」黃敘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開口催建義快走。
進了大廳,只見廳中一片喧嚷,一百余人分坐各處,各自說話,翟星卻不知到了何處,黃敘心中莫名的有些惆悵。正在此時,門前一陣喧嘩,寧則大聲道︰「劉將軍到來的此人正是劉表的佷子,鎮軍將軍劉磐。劉表自得長沙之後,就命劉磐為鎮軍將軍,黃忠為翊軍中郎將,坐鎮攸縣,防備東吳。名義上劉磐為一軍統帥,實際上軍中大小事務皆由黃忠掌控,劉磐一介書生,本就不懂軍事,也樂得清閑,直接搬到了長沙去住。此次黃忠五十大壽,劉磐親來,算是給足了黃忠面子。
黃忠的聲音在院中響起︰「劉將軍,哪陣香風把你吹來了聲若洪鐘,氣勢極是豪邁,廳內眾人齊齊起身,向廳外涌去,建義背著黃敘跟著人流走出廳外。黃敘探頭向院中看去,只見劉磐身材高瘦,臉色青白,歪歪斜斜的站著,似乎一陣風來就會被風吹走一般,白色的戰袍皺巴巴的貼在身上,而父親雖然一身便衣侍立一旁,氣勢卻如淵停岳峙,說不出的偉岸。黃敘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
劉磐大聲笑道︰「黃老將軍五十壽辰,如何能不來?」將手一招,身後一名兵丁走上前,雙手捧著錦盒,黃忠接過錦盒,轉身遞給身邊的建信,笑道︰「將軍能來寒舍,已是蓬蓽生輝,如何能再讓將軍破費?」劉磐笑道︰「將軍操勞軍務,威震四方,這些是應該的,應該的。微薄賀禮,不成敬意雙手一拍,又是數十名兵士走了進門,抬著賀禮走入府中。黃忠朗聲大笑,撫了撫灰白的長須,道︰「將軍的好意我就領了。來呀,將禮物收下側身一讓,向劉磐道︰「將軍,請劉磐微微一笑,邁步向內廳走去。
忽得門外又是一陣喧嘩,幾個人走了進府,當先一人須發銀白,衣袖飄飄,道骨仙風。黃忠急忙迎了上去,驚喜道︰「神醫,終于來了來人正是張機張仲景,張機正待客套,猛然間大廳內砰的一聲巨響,眾人心頭一顫,急忙向後看去,大廳內的人抱頭躥出,黃忠臉色一變,縱身撲入廳中。黃敘催道︰「建義,我們也進去。「建義應了一聲,背著黃敘奔入大廳。廳中壽堂碎成一片,一人趴在壽堂的碎片上一動也不動。黃敘驚呼一聲,因為那人正是翟星。
黃忠俯身探了探翟星的鼻息,灰白的眉毛緊緊皺到了一處,向黃敘道︰「你認識他?」黃敘從建義背上下來,說道︰「他,他怎麼了?」黃忠皺著眉道︰「鼻息脈搏全無,應是死了。但身上卻又沒有明顯內傷,蹊蹺,蹊蹺……」不住搖頭。黃敘心道,莫不是一路被蔡瑁追殺,力盡身亡?但剛才見他又是好好的,難道是舊疾復發?急忙道︰「爹爹,你不是請了神醫張機來嗎,何不讓他看看。否則此人無緣無故死在家中,會讓人亂說的心中卻盼張機千萬不要是浪得虛名,要真能有救死之術才好。
黃忠沉吟道︰「如今也只能如此。建義,將建甫叫來,把他抬進內廳,我去請神醫來看看轉身欲行,建義卻驚叫一聲,黃忠向建義看去,只見建義滿面地驚駭,上下牙的的直響,指著自己身後,黃忠急轉頭,只見趴在碎片上的那人緩緩坐起身。剛才黃忠親自探視,此人心脈鼻息皆斷,早已是死人一個,如今卻緩緩坐了起來。黃忠一生經歷大小陣仗無數,但一個認為死去的人卻在自己面前直起身,卻是平生首次經歷。望著那人緩緩坐起,黃忠只覺一絲寒意從腦後電躥而起,直沖頂心,汗毛根根倒立而起。一步縱到驚得目瞪口呆的黃敘身前,厲聲喝道︰「你是何方妖物?」
那人緩緩坐起,冷冷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黃勉是也聲音蒼老遒勁,卻出自一個二十五六歲年紀的人之口,實是說不出的詭異。廳中三人更是如聞晴天霹靂,震得動彈不得。
因為黃勉正是黃忠的父親,黃敘的爺爺。
窗外陽光普照,廳內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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