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里大戰,吳晨以四千兵力大破夏候惇九千余人,除夏候惇、劉曄、曹真等寥寥數人逃回長安外,余兵盡數被殲。韋端獲知此消息後,連夜冒雨逃竄至渭河南岸。鐘演則順涇水而下,逃回長安,段煨等人或逃或降,整個渭河北到涇水西的大片區域成為安定新的統轄區。而對這些新區域進行管理的治所,就暫設在槐里。
槐里始置于漢高祖三年,與長安隔渭水相望,是拱衛京畿的右扶風郡的中心,地理位置異常重要。其時雖然距李榷郭汜大亂長安已近十年,外逃徐州、荊州的關中人口慢慢回流,但人口的繁衍與生息卻並非是件簡單的事情,因此槐里城中西涼的羌、氐人更多一些,十人中倒有一多半操著異族口音、穿著異族服飾。與外逃人口佔多數的安定相比,這里倒更像是與異族接壤的邊境地區。
吳晨擊敗夏候惇的第二日,這些羌、氐的部族渠帥就前來道賀。吳晨笑容滿面的和這些人扯了些沒營養的廢話,告訴他們一切照舊,終于說得這些人笑逐顏開而去。之後又是一些槐里大族,吳晨雖然心中記掛夏侯淵和馬超之間的戰事,卻不得不堆起笑臉和這些人蘑菇。再過幾日,武功等地的大族又一一來訪,吳晨算是徹底放棄,上表推薦蘇則為右扶風郡太守,讓他操辦所有事宜,自己則月兌出身來,考慮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威逼利誘地讓蘇則寫完上奏朝廷的表章,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吳晨將燙手山芋扔給蘇則,只覺無事一身輕,信步走出大廳,此時東面的天空已是一片夜色,西面的天際卻還殘留著一絲余光。燭火鱗次櫛比地亮起來,打在吳晨略有些疲憊的臉上。
這數月來一直在外征戰,昏黃的光線打來,才突然發覺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靜謐安詳的感覺。抬頭看了看天,一彎新月遙遙掛在天際,心道︰「前幾日渡過雍水時記得還是圓月,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就又缺下去了。那月亮是下弦月,竟是到月底了心中驀然一動,才想起來再過半月就是中秋了。自己是三月從安定啟的程,晃眼間就要到八月,在外征戰竟然近半年了,不知這半年里,小倩過的好不好。
想到她,心頭驀地一暖。夜風帶著一絲水汽打在臉上,思緒似乎已隨著長風越過千山萬水,來到她的身邊。那半缺的彎月就像是燭火下她的側影,歪著頭側眸望著自己,明澈的眼神中盡是淡淡的微笑。心中只覺平安喜樂,臉上不經意得漾起一絲微笑。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一人從府外跑了進來,隔著很遠就听到他高聲叫著︰「公子,公子,他醒了,他醒了……」听聲音就知道是雲儀,急忙搶出府,說道︰「曹純醒了?」雲儀道︰「是啊,剛醒的
曹純墜落河中,被吳晨救了上來。但他身受重傷,原以為是不能救了,沒想到竟仍是讓王翦救活了過來,笑道︰「走,去看看他
曹純作為敵軍最高統帥之一,原本是應該押在單人牢房的,但為了給他治傷,就將他移到王翦住的軍營中。吳晨趕到時,王翦正和一群兵士將曹純五花大綁,向帳中抬去。
吳晨喝道︰「這是在做什麼?快把他放下一名兵士叫道︰「不能放,這廝一放就跑吳晨看向王翦,王翦苦笑道︰「我看他仍是昏昏欲睡的樣子,就準備再去熬幾幅生肌活血的藥。誰知我才出營帳,他就躥了出來,還打傷了幾名弟兄
吳晨望了一眼王翦身後那幾名鼻青臉腫的兵士,笑了笑,說道︰「弟兄們辛苦了。王大哥,麻煩你熬幾幅傷藥給他們用向另幾名抬著曹純的兵士道︰「放他下來,他要走就讓他走吧那幾名兵士將曹純放了下來。曹純面色蒼白,胸口的繃帶處一片血紅,想來是方才的一番打斗傷口重新崩裂。嘴被一條麻繩勒著,唧唧嗚嗚听不出在說什麼,不過用想的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吳晨道︰「曹純,我知道你是想回長安。好,我現在就放你走。雲儀,松綁雲儀應了一聲,跑了過去,將麻繩解開。吳晨淡淡地道︰「你可以走了曹純扯去嘴上的繩索,厲聲喝道︰「小賊,有什麼奸詐詭計盡管使出來,如果哼上一聲半聲,我就跟你姓吳
吳晨道︰「我軍對待俘虜一向如此,符彤是這樣,韋端、韋康兩兄弟是這樣,韓遂也是這樣。對你也沒有特別,你想走就走吧曹純大聲喊道︰「如果真心想要放了我,方才為什麼又要抓我回來?」
吳晨說道︰「你的傷很重,現在只是憑著一口氣站在那里,如果跑出去,必死無疑曹純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氣,哈哈冷笑道︰「還真以為你心胸有多寬,原來是算準了我走出營帳之後必死無疑,不想讓我死在營里吳晨微微一笑,說道︰「不錯,我算準了你走不了,但我確實沒想讓你去死。你想想,如果我們將你強留下來,你會願意讓我們為你療傷?你的傷這麼重,如果一心求死,就算是神農復起、扁鵲再生也救不了你。我不攔你,就是想告訴你,你現在走就是死路一條。如果留下來,我們一定會為你治好傷。傷好之後,你想走就走,我們絕不阻攔,怎麼樣?」
曹純心道︰「原來小賊竟是這樣轉彎抹角的告訴我這件事不由後悔方才多嘴說了一句。原本只是想戳穿他假仁假義的真面目,不想卻反倒引出他的真心誠意。心中暗罵自己多嘴,深吸一口氣,大步向前走去,胸口一陣撕心的疼痛,眼前驀地一黑,只覺天旋地轉,登時人事不知,昏倒在地。
王翦一個箭步趕了過去,探手抓住曹純的脈門。吳晨道︰「怎麼樣?」王翦搖頭道︰「不好,很不好吳晨苦笑道︰「只好請王大哥盡力了王翦叫上幾人將曹純抬了進帳。吳晨正想跟進去,只听得營寨外馬蹄聲響,遠遠听見一人喝道︰「公子在營里嗎?」雲儀叫道︰「是任猴子。跑這麼急,是不是出事了?」
吳晨甩袖奔了過去,高聲叫道︰「任曉,我在這里只听馬蹄聲響,任曉從營門處奔了過來,見到吳晨,翻身下馬,大聲稟道︰「公子,是辛太守來了
這時一人已從寨門外策騎奔了進來,跑到吳晨等人身前,跳了下馬,向吳晨深作一揖,說道︰「北地太守辛毗參見並州大人吳晨一把拉住他,驚喜道︰「辛太守,你怎麼來了?」辛毗滿面笑容,說道︰「當然是來向並州大人賀喜的,順道帶來了大人急需的糧草
這幾日吳晨停在槐里,一是槐里新平,許多善後的事要做,二來也是因為糧草不濟,此時听到辛毗送糧草而來,心中狂喜,說道︰「哈哈,知我者辛大人也
倆人相視大笑。辛毗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唉,倒讓我想起數年前袁公平定白馬公孫瓚時的情景
吳晨看他意氣風發,比初見面時的頹唐不振比起來別若雲泥,心知他此時的確是極為興奮。微微一笑,等他再說下去。辛毗一臉神往地說道︰「那時我軍在巨鹿……」忽然嘆了一聲,擺了擺手,笑道︰「算了,都是些過去的事了
吳晨道︰「佐治現在和河北還有什麼聯系沒有,河北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辛毗臉上的笑容一斂,痛心疾首地道︰「還能怎麼樣?自袁公死後,大公子和三公子不等守孝期滿就大打出手。今天大公子說長子繼位,天經地義,三公子則說遺命難違,不得不繼。明天三公子罵大公子不尊父命,妄動干戈,不仁不孝,大公子反唇相譏三公子殺親矯詔,沐猴而冠,無臉無恥。審配、逄紀這些人更是一群混帳,不但不勸阻三公子,還在三公子耳旁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曹操大軍圍攻黎陽,這二人不以袁公基業為重,竟然還勸三公子不發糧草給大公子,真是……真是死到臨……咳……」
辛毗越說越氣,越說越急,說到後來,突然岔了氣,大聲咳了起來。
吳晨早已知道袁紹死後,必然是袁譚袁尚相爭的局面。只是原先事不關己,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但見辛毗焦急憔悴的神色,心中惻然,出手撫在他背後,一邊幫他順氣,一邊勸解道︰「佐治也不要為這件事生氣,這事遠在千里,咱們這里急也急不來的。說不定兩位公子念手足之情,忽然和解也並非不可能的。佐治遠來辛苦,不如先到營帳中歇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早再說
辛毗苦笑道︰「他們兩個若是顧念手足之情,就不會打起來……唉,只顧說些沒用的事情,倒將正事忘了。據探馬回報,就在數日前,郭援在安邑大破衛覬與王邑聯軍。衛覬與王邑退守陝縣。郭援將兵鋒向前推進到了茅津一帶,與二人隔河對峙,說是不日將渡過黃河,直搗雒陽
吳晨吃了一驚,說道︰「郭援竟然進的這麼快?」辛毗道︰「郭援武力驚人,但若論到用兵,卻遠非明公之敵。他之所以能縱橫河東,是因為明公這里牽制住了司隸以及河南尹大部分兵力。衛覬雖然屢次用計,都因為手下將領難與郭援匹敵,伏兵成了擺設,被他一一絞殺,因此才被趕到了黃河南岸
吳晨暗自沉吟。據以往所知,從沒有听說過郭援會打到黃河邊上。他原本應當在安邑之戰時中了鐘繇的誘敵之計,搶渡汾水時被馬超率軍擊其中流,最後被龐德所殺。如今他卻將衛覬與王邑逼到黃河南岸,看己對歷史的擾動已開始從關中向外輻射,影響和波及到了關外的整個局勢。但如此一來,歷史的迷霧將更加波譎雲詭,再無脈絡可循。這樣的局勢,自己真準備好了嗎?想到這里,只覺一股冷氣從背脊升起,遍身寒栗。
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曹操有什麼動向?」
辛毗道︰「曹操任命賈詡為黎陽太守,自己則率軍回到許縣。奮威將軍曹洪先期抵達雒陽,河內太守魏種調兵屯駐河陽,隨時可以渡河夾擊郭援
吳晨心中的震驚實不下于突聞晴天霹靂。小小的郭援又怎麼可能讓曹操返回許縣?他如此小題大做,一定是看準了袁譚和袁尚相爭,撤兵刺激他二人相爭。按歷史所載,他原本應當在公元204年,也就是明年七月,因久攻黎陽不下,在郭嘉獻策之下以進攻劉表為借口撤兵。現在他將撤兵時間整整提早了一年。一年的時間對自己是何其重要,非在局中實是難以想象。
仰頭望天,滿天的星光似乎突然傾覆而下,壓在胸前,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辛毗道︰「其實一個郭援當然不能將曹操逼回來。曹操此次回來是因為劉表命劉備領軍,率軍進逼宛、葉之間吳晨心頭劇震,月兌口道︰「什麼?劉表竟然會讓劉備進攻許縣?」辛毗搖頭道︰「劉表一向對曹操與袁公之爭持隔岸觀火之態,這次卻突然讓劉備率軍出宛、葉,的確讓人頗費思量
吳晨道︰「劉備此次率了多少人馬?」辛毗道︰「這是昨天才發回的消息,具體人數還不清楚吳晨心道︰「舞陰臨潁一帶雖然有曹軍大將曹仁把守,但劉備加上關羽、張飛,天下無人敢輕視。加上曹操一向對劉備忌憚極深,他如此重視應該是用兵的正理。只是這樣一來,袁譚袁尚兩個混球以為是曹操奈何他們不得,肆無忌憚地干起窩里斗的勾當,以曹操的明智自然會看出其中的戰機但以曹操的多疑,應當還會親自再打一仗試探一下,來來回回至少需要半年之久。有了半年的緩沖,局勢應當比自己所設想的要緩和一些。
望了望天空,此時東面的天地之交微露一絲曙色。長出一口氣,笑道︰「佐治,沒有你來臨涇幫我,對天下大事我可真是兩眼一抹黑了辛毗微胖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緩緩說道︰「知人難,知己更難。史上亡國之君,哪一個不是雄才偉略,超卓不凡?夏桀辯才過人,商紂生裂獅虎,但正是以為自己永遠高高在上,才能眾人遠遠不及,這才不听人勸,終至亡國喪身。明公的長處的正是知道自己‘不知’,願意放手讓‘知’的人去做,這也是我願意輔佐明公的原因
吳晨見他神色淒苦,知道他是想起了袁紹,正色道︰「多謝佐治贈言辛毗苦笑一聲,說道︰「唉,嘮嘮叨叨說了一晚上,打擾明公休息了吳晨心道,這如果算是嘮叨,我倒是寧願你一天到晚都這麼嘮叨下去。微微一笑︰「是我打擾佐治休息才是。雲儀,帶辛太守去休息站在吳晨身後的雲儀將手一擺,說道︰「請領著辛毗等人向營寨中走去。
吳晨向任曉道︰「任曉,你的探子有什麼消息?」任曉道︰「今晚……」看了看天色,改口道︰「昨天晚上發回消息,咱們攻佔槐里的消息傳到長安後,長安城中一片大亂,很多人都收拾行裝,準備逃往弘農吳晨道︰「看來你這個探子還不錯,竟然混進長安城里去了任曉一臉得色,說道︰「當然了,都是我一手挑出來的
吳晨笑道︰「應該好好嘉獎你才是。讓我好好想想怎麼嘉獎你,你先去睡吧這半年來,都是想著怎麼和韓遂、兩夏侯斗智斗力,天下局勢一無所知,和辛毗一番談話,不禁有播雲見日的感覺,心中滿是興奮,情知是睡不著了,抄著水向營寨大門走去。拾級登上寨門,迎面就是寬闊的渭河。此時半個太陽從水天之交升了起來,陽光照得河面波光粼粼,如點點碎金在風中閃爍。半年來出沒于槍林箭雨的種種,在這一刻似乎都已拋諸腦後。
在營寨上站了一會兒,想起曹純被王翦接回營帳,也不知傷勢怎麼樣。當下走下寨牆,向王翦的營寨走去。守營的兵士見是他自然不敢阻攔,紛紛行禮,吳晨微笑點頭,探手拉開帳簾,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帳中光線不足,也並沒有點燭火,吳晨微微適應了一陣,才看清楚帳中情勢。王翦並不在帳中,只有曹純一人躺在榻上。吳晨挑簾的聲音似乎驚醒了他,低噥一聲︰「誰……誰?」
吳晨道︰「是我曹純睜了睜眼,隨即閉上。吳晨微微一笑,將手中帳簾放下。猛听得曹純的聲音響起︰「吳並州,我有些事想問你他傷後中氣不足,但長年擔任虎豹騎統領,氣度之中,自然而然有一股威嚴。吳晨挑簾走了進帳,在他身旁的胡床上坐下,說道︰「什麼事?」曹純雙目突然一睜,緊盯著吳晨,低聲喝道︰「為什麼要放我?」吳晨道︰「隴右之戰時我遇到蘇則蘇文師。他告訴我,天下並非全得自馬上,唯有攻心方為上策。而我也听人說過‘能攻心則反側自消’,這個理由夠不夠?」
曹純神情一鄂,苦笑道︰「並州大人也太坦白了些吳晨低聲笑道︰「當年我放符彤的時候,龐德來找我,我問他︰‘你是來勸我不要放符彤?’他說︰‘龐德昨日能擒他。他日他再反,龐德仍能擒他。’」曹純低喝一聲︰「好漢子,夠豪氣吳晨笑道︰「所以今天就算抓的不是你,而是夏候惇,我一樣會放了他曹純低咳數聲,說道︰「吳並州,我覺得你並非普通草莽人物。听你的語氣,不但氣吞山河,胸襟更是光明磊落,為何甘願屈身為賊?」一雙眼楮盯著吳晨,將他的表情一絲不漏的看在眼中。
吳晨道︰「子和是否听過‘千村萬落如寒食,不見人煙只見花’這樣一句詩?關中自李、郭之亂後,**並起,相互征伐,百姓輾轉。情狀之慘,不在其中難以體會,更非你們這些出身官宦世家的人所能了解的曹純喘了喘氣,說道︰「我們怎會不了解?‘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司空大人正是為了解百姓于倒懸,重整漢室,才舉得義兵
吳晨道︰「但我所看到的卻並非這麼如子和所說。鐘元常到長安之後,非但沒有討伐割據關中的西涼諸侯,反倒對他們頗為拉攏。雖然有鹽運使衛覬的‘積牛輸谷’的策略,但也只是杯水車薪曹純道︰「朝廷用兵河北,無暇西顧,這也是迫不得已吳晨笑道︰「朝廷既然無力,我們這些百姓奮起自救難道也不成嗎?」曹純暗罵自己大意,竟然中了圈套,皺眉道︰「這個……這個民易亂……並州大人當知曉黃巾之亂,刁民四起,才引致群雄割據……」吳晨道︰「那麼子和說一說如今關中諸侯少了還是多了?」曹純沉聲道︰「少是少了,但卻公然對抗朝廷……」吳晨笑道︰「子和還是說了心里話。在子和心里,我們這些老百姓對待官老爺只能是逆來順受,棍來臀接。所謂‘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也不過是說說好听罷了
曹純苦笑道︰「並州大人不但用兵如神,說起話來也是機鋒處處。我甘敗下風……咳……」劇烈的咳嗽將下面的話聲淹沒。吳晨出手掌貼在他背心,幫他順氣,低聲笑道︰「好久沒有這麼痛快的說過話了。子和,咱們再談幾次,恐怕我會舍不得讓你走了曹純面色一變,吳晨朗聲大笑︰「哈哈,說笑了。子和慢慢養傷,我走了長身而起,走出帳門。
「公子,你在這兒啊?」任曉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剛才接到戰報,夏侯淵……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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