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人,營外有人求見一名兵士在營外大聲稟道。
魏諷繼續書寫竹卷,頭也不抬,隨口問道︰「什麼人?」那兵士道︰「那人帶著個大斗笠,看不清相貌,只說是校尉的故人魏諷心中一動,道︰「讓他進來那兵士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魏諷將手中毛筆放在硯台上,將剛謄寫的竹卷吹了吹,吹干上面的墨跡,卷了起來,放在桌案一旁。帳外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到了帳前,就听兵士稟道︰「校尉,人已經帶來了魏諷起身,掀開帳戀,帳外夜色昏暗,從身旁空隙透出的燈光隱隱可以看到,一人戴著大斗笠站在帳前半丈遠的空地上,帽沿低垂,低低壓在面前,惟有花白的頭發從兩鬢垂下。
魏諷哈哈笑道︰「原來是馬老兄,怎麼會到這里來看我?」迎上幾步,把住那人的臂膀,向一旁的親兵說道︰「你們去吧,不到我叫你們,你們不要過來轉過頭向那人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這半個月都沒有老兄的音信……」
兩人把臂而行,挑簾走入帳中,听到帳周圍腳步聲漸漸遠離,魏諷掀開簾子一角向外看了看,只見帳外無人,這才轉身說道︰「皇甫先生,你怎麼才來看我?」
那人揭開斗笠,黝黑的面容下一部花白胡須,正是皇甫酈。皇甫酈將斗笠放在一旁,說道︰「子京,這次來事關眉城安危,不得不來和你商議
魏諷苦笑道︰「現在才來找我,已經太晚了皇甫酈愕然道︰「怎麼說?」魏諷一字一字緩緩說道︰「昨日傍晚時分,小賊掘開武功河,夏侯將軍與胡車兒聯軍六萬人被盡數淹沒猛地提起僅剩的左手狠狠砸在桌案上,厚約寸許的桌面登時被擊穿。他扶著桌案狠狠喘了幾口氣,低聲喝道︰「郝昭究竟在做什麼?倘若早些派人來找我,絕不會出這樣的事
皇甫酈說不出的震驚,完全沒有听到魏諷在說什麼,只是喃喃道︰「六萬兵士就這樣全沒了,全沒了……夏侯淵怎會如此糊涂,近河防水他竟會不知嗎?」魏諷見皇甫酈的面容似乎陡然間蒼老了數分,額頭青筋暴起,霍霍跳動,心中亦是極為痛心,苦笑一聲,說道︰「小賊臨河列陣,又命馬超假扮眉城軍隊襲擊他後陣。戰局千鈞一發,若偷襲小賊的軍隊真從眉城而來,則前後夾擊,小賊必死無疑。即便是假的,小賊讓開河岸,全軍渡河,一鼓作氣之下當能一戰而勝。無論是誰,在那時都會下令渡河追擊
皇甫酈呆愣半晌,波的一聲吐出口惡氣,苦笑道︰「吳晨實在是太狡猾了。夏侯妙才這一敗,眉城四面環敵,戰事已是險惡無比了魏諷埋怨道︰「兩日前我就已將我駐屯此地的消息射進城中了嗎,先生怎麼今日才來找我?」皇甫酈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唉,怪只怪接到子京信的人是賈堅的親信魏諷道︰「賈堅?賈文燦的兒子?」皇甫酈苦笑道︰「正是。文燦臨死前將眉城托付給伯道,賈堅懷恨在心,但一直隱忍不動。他拿到子京的信後,便來威脅,要我們立他為眉城城守,否則就將子京的信射出來
魏諷怒道︰「這個不成器的蠢才,賈華聰明一世怎會生出如此不肖子孫皇甫酈苦笑道︰「而眉城那些將校多是文燦的部下,入軍的時間也早于伯道。伯道出任城守一事,這些人心中都有不滿,賈堅出了頭,這些人群起而攻,眉城大亂。幸得伯道臨危不亂,用雷霆手段將這些人正法,否則眉城早已不戰而破了
魏諷仰天長嘆一聲,憤懣道︰「國之將亡,必出妖孽。也是小賊命不該絕,不然前後夾擊,里應外合,他已授首多時了
兩人呆望了一陣,心中又怨又怒,都不願出聲,帳中就此沉寂下來,唯見燭火飄搖,將身影投射在帳壁上,不住地伸縮跳動。半晌,皇甫酈輕嘆一聲,說道︰「夏侯敗退,吳晨可以集中全力圍攻眉城……唉,即使他圍而不攻,只遠遠的扎營,圍上幾個月,眉城也完了。子京,這次我來正是找你商議對策的。前次若非是你相助,我們不會知曉那日是梁毓巡山,也就不會順利地逃出來。這次無計可施,只得再來找你
魏諷苦笑道︰「這樣的困境,我也是無能為力了……咦,慢著,方才先生說眉城內訌,先生以為若梁毓知道這個消息,他會不會趁機偷襲?」皇甫酈沉吟道︰「梁毓這人我不熟,但他在隴抵以八百軍卒伐木塞道,阻擋韋伯正兩月有余,其沉穩睿智不可小視
魏諷嘿然冷笑道︰「小賊打了我二十軍棍,令我不能上陣洞窺他的奸計,但也正是因此才令梁毓對我刮目相看。眉城內訌的消息如果由我這里傳出,梁毓一定深信不疑。那時先生和郝校尉率軍在甕城埋伏,見到梁毓入城,萬箭將他射死,眉城之圍即可解了
皇甫酈沉吟道︰「但梁毓被射死,吳晨一定會懷疑到子京身上……」魏諷斷然道︰「將領換防這種事乃軍中絕密,除非營中有耳目,不然絕不會獲知此事。吳晨因忙于司隸戰事,不及思考夏侯將軍為何會如此湊巧趕到梁毓巡山時才越山而出。但他靜下來想一想,必能看出此中端倪。他原本就對我有所懷疑,兩件事湊到一起,他動起手來就沒有什麼顧忌了。眉城之戰之後,無論如何安定軍營都是不能待了
皇甫酈長吁一口氣,說道︰「我就怕害了子京,既然你已決定和我們一起走,那就沒有什麼顧忌了魏諷道︰「來報信的兵卒越快送來越好,拖長了恐怕夜長夢多皇甫酈起身道︰「既是如此,我現在就趕回去報知此事拿起斗笠戴在頭上。魏諷道︰「我送先生出營領著皇甫酈走出營寨。兩人到渭河邊時,一葉竹筏悄然駛出蘆葦叢。魏諷將皇甫酈送到木筏上,艄公輕點竹篙,木筏漸漸漂遠,沒入蘆葦深處。此時天色墨黑,仰望天空,群星稀寥,身旁渭河輕拍河岸,發出輕柔的聲音,令他不由想起一年前那場大水,嘆了一聲,轉身向營寨走去。
上了河堤,遙見營寨中燈火閃動,一行人從寨中緩緩走出,向河岸上行來,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大袖飄飄,身形躑躅,正是梁毓。魏諷心中一驚,暗道︰「上游來人了自龐德進軍槐里之後,成宜就從大散關進駐到陳倉。最近這些日子,他在上游厲兵秣馬,有所行動之意甚濃。而能讓梁毓出營迎接的,除吳晨之外,只有這位漢陽軍的「成帥」。魏諷暗吸一口氣,加快腳步迎了上去,在一旁躬身施禮道︰「屬下左前營校尉魏諷,參見軍師
梁毓道︰「子京,這麼晚了怎麼到處亂走?」魏諷道︰「天氣悶熱,在帳中憋得難受,就到河岸邊走走。軍師出營,是營中出什麼事了嗎?」梁毓道︰「是上游來人了。子京,隨我一同去接人魏諷應了一聲,跟在一行人之後。
其時正是子時初刻。深秋的夜風,吹在身上頗有些涼意,河岸旁的蘆葦已開出雪白的葦花,隨風卷起,四處飄揚,宛似漫天雪花飛舞。河水水汽升騰,霧氣彌散,將茫茫的渭水映襯的更加幽遠寬闊。眾人立在渡口旁,向遠處張望。黝黑的河面上隱隱亮起十余點燈火,漸漸的,燈火中顯出十余條三桅大帆的長影。由于渭水載沙較多,河水不深,難以載動大型的艨艟斗艦,這種三桅帆船就成為渭河上的主力戰船,漢陽軍運糧、載兵都是以此船居多。這時船上的人也已望見河岸上的燈火,一人高執風燈,發出燈號。右前營校尉趙昂也提起手中風燈,回應對方。只听船首破浪的嘩嘩聲越來越近,十余艘三桅帆慢慢靠了過來,在十余丈遠處停下,河岸旁早已準備接人的木筏隨即撐了過去。
「哈哈,梁老倌,難得你肯來接我,老子以為你被大哥打了三十軍棍,已經疼得爬不起來了呢一人從船艙中躍了出來,跳到木筏上。燈光下,只見那人身形彪悍,滿面絡腮胡須,形狀極是威猛。魏諷吃了一驚,心道︰「不是成宜?」就听梁毓笑道︰「王校尉不遠千里來看我,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出來迎接的魏諷心道︰「王校尉?安定姓王的校尉有三個,王樂、王戧都是認識的,這個想來就是王霆了。他不是一直輔佐王樂守隴右的嗎,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王霆笑道︰「老倌中氣充足,那些打軍棍的都她娘的沒吃飽嗎?」說著躍到河岸上。魏諷暗暗冷笑,心道︰「不過是個渾子,多一個就多一個送死的心中暗暗盤算該如何攛掇此人和梁毓一起攻眉城。
梁毓苦笑道︰「你不听軍令,私到眉城,並州大人責罰下來時,你就知道那些打軍棍的到底吃沒吃飽了王霆哈哈大笑︰「這次老子是代堂哥到臨涇述職的,听說大哥屯駐在眉城這才轉了道。路上又听說老倌在這里,想起和你也有半年多沒見,就過來看看。老倌,大哥打到哪兒了?」梁毓擼須笑罵道︰「說什麼來述職,我看你是在隴右待了幾個月沒仗打,跑這里來踫運氣的王霆笑道︰「老倌,知道就好了,何必大聲叫出來?」
梁毓哈哈大笑,這時船上的兵士都已到了岸上,趙昂道︰「軍師,人已到齊梁毓點了點頭,向王霆道︰「進營中談吧一行人魚貫走入營寨,隨王霆來的人有四十余人,除兩三人外,其他人都隨趙昂到了行營中。那三個人隨王霆進到帥帳中,和梁毓等人分賓主坐下。梁毓道︰「許久不見,王霆,你又多了些手下,怎麼不引見引見?」王霆道︰「這是趙衢,這是姜蠡,這是高柔,引見完了。老倌,快說大哥他們現在打到哪里了?」
趙衢面色白淨,姜蠡身材微胖,听到王霆引見,起身施禮。高柔則面色有些發青,手上握著一把竹簡,不時在手邊轉動,听到引見到他,微微躬了躬身,向梁毓等人笑了笑。梁毓苦笑道︰「你引見的這麼快,叫我如何記得?」王霆道︰「見得面多了自然記得,有什麼好引見的?快說,快說梁毓苦著臉道︰「好,好,算我怕你了。今晚傳來的戰報,並州大人一路勢如破竹,主力今早已到達長安休整,孟起將軍率領的右路軍則到了新豐一帶,左路的令明也已推進到重泉一帶
魏諷心中一驚,暗道︰「小賊竟然連長安也攻下了胸口一痛,就像突然有什麼堵在其間,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便在此時,心中警兆突現,急忙抬頭,就見對面高柔的眼神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過來,見他望過去,嘴角漾起一絲微笑,沖他點了點頭。魏諷心中又是一驚,暗道︰「身處敵軍營中,我為何還會如此大意?幸好此人非姜敘、彭羕,否則我听聞長安失守後黯然失神的神情已被他看破形跡了背後隱隱發冷,竟是已驚出一身冷汗。
王霆大叫道︰「他女乃女乃的,大哥進軍這麼快,老子追上去還有個鳥仗打。不成,不成,老子現在就走梁毓叫道︰「王霆,你怎麼還是這般說風就是雨?給我站住……」這時,一名親兵在外稟道︰「軍師,眉城上垂下一個兵士,說是有要事求見魏校尉
魏諷暗叫一聲,來得好。翻身跪倒,大叫道︰「稟軍師,屬下自投並州大人以來,得大人知遇之恩,肝腦涂地亦難報恩于萬一。賊子突然派人找屬下,實乃郝昭的反間計,萬望軍師明斷梁毓道︰「起來,子京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必再說,來呀,將來人推下去斬了魏諷哭道︰「斬不得。屬下為人耿直,難免于無意之中得罪同僚而不自知,若是不當面與賊子對質,講個清楚明白,否則謠言一起,三人成虎,並州大人又遠在長安,那時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梁毓沉吟道︰「好。將那人傳進來親兵在外面應了一聲,只听得腳步聲迅速遠去。王霆眼見情況突變,一時愣在帳門處。梁毓苦笑道︰「王校尉遠來,卻看到我營中這等事,實是令我羞愧王霆撓了撓頭,說道︰「這小子,一會兒說不能見那人,一會兒又說要當面對質,究竟是想見還是不想見?他女乃女乃的,老子都讓他攪糊涂了撓著頭,坐了回席。趙衢、姜蠡、高柔三人見他又不走了,相對苦笑,跟著坐了下來。
就這會兒功夫,親兵已領著一人進到帳中。那人一身黑衣,連頭發也包在黑布中,進到帳中,向眾人掃了一眼,突然奔到魏諷身前,大叫道︰「魏大人,屬下受賈公子之托……」
魏諷厲聲喝道︰「我斷臂之時就已明言,與司隸眾人恩斷義絕。什麼假公子、真公子,我一概不識。有什麼話只管沙場上說便是那人神情一鄂,張了張嘴,突然叫道︰「賈公子說如今只有你能救他……魏大人,念在你和老爺同袍一場的份上,不能見死不救啊……」就著跪著的式子爬到魏諷腳下,一把拉住他的褲腳。魏諷嗆的一聲抽出長劍,厲聲喝道︰「閉嘴,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我就將你斃在劍下執劍的左手卻是不住顫抖,長劍懸在那人背上卻是再刺不下去,突然大叫一聲,翻身跪倒,哭道︰「屬下無能,請軍師治罪
梁毓輕嘆一聲,說道︰「你這一劍若是刺下,才真令人心寒向左右道︰「拉開他們向那探子道︰「那個賈公子讓你帶什麼信?」那人哽咽道︰「老爺死後,公子郁郁不得志。郝昭又百般刁難,最近又以戰事吃緊為由,將公子征入行伍,百般折磨。公子忍不下這口氣,和他頂撞了幾句,就被他打入大牢,幾個老爺的舊部屬替公子求情,也被打入牢中。老爺在世時,對咱們這些下人恩惠深重,郝昭那廝忘恩負義,咱們都看在眼里。但咱們人單勢孤,想起魏校尉和老爺有舊,這才來冒險求魏大人了。魏大人,你就念在老爺一世清名,只余這點血脈的份上,救救咱們公子吧……」
梁毓沉吟道︰「難怪郝昭一直沒什麼動靜,原來是眉城內訌。子京,此事你怎麼看?」魏諷長嘆一聲,說道︰「屬下……屬下方寸已亂,實是不知該如何自處王霆喝道︰「有什麼好想的,自然是打進去了梁毓苦笑道︰「郝昭為人謹慎,若是詐計……」
高柔微笑著站起來,說道︰「依屬下看,這人情真意切,當不會有詐。魏大人情深誼重更令人欽佩,不如就拜請魏大人為前鋒,與城中兵卒里應外合,共破眉城
魏諷在心中破口大罵,心道︰「皇甫先生在甕城設伏,見到安定將領便萬箭齊發。若由我領軍,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窮酸端得可惡躬身道︰「軍師如有差遣,屬下萬死不辭。只恐屬下威望不足服眾,難以畢全功于一役,若是打草驚蛇,反而貽誤戰機
高柔笑道︰「魏大人過謙了。大人統軍之能,神威天將軍亦是贊不絕口。有大人領軍,破眉城猶如以石擊卵,舉火焚毛,所在必克
梁毓道︰「子京是我軍大將,不可輕出魏諷心道︰「看來誘梁毓入城的計策已不可行冷眼望了過去,火光下,高柔面部線條柔和,眼神中滿是悠然的笑意。魏諷心中驚疑不定,也不知這儒生究竟看出了什麼。
便在這時,雄渾的號角聲突然在夜空中響起。眾人齊聲驚喝道︰「出什麼事了?」高柔箭步躥到帳口,嘩的一聲將簾布扯下,只見前營處火光沖天而起,巨大的火舌卷著濃煙在無盡的夜色中不住翻騰,尖銳的鐵器交擊聲、震天的喊殺聲,隨著撲面的熱浪狂涌而來。梁毓大叫一聲︰「中計了帳中眾人霍然轉身望向趴在地上的那名兵士。
那兵士面色慘白,驚叫道︰「不,不是我,我沒有……」魏諷厲聲喝道︰「你串通郝昭假扮奸細,令我軍疏于防範,今天留你不得抬起右腳,蓬的一聲將那兵卒踢得倒翻而出,狠狠撞在牛皮帳幕上,撲通一聲再摔在地上,眼鼻之間鮮血淋灕,眼見是不活了。
「軍師,郝昭突然打開城門殺了出來,前營……前營失守……」巡營校尉梁寬滿面塵灰的撲到帳前,厲聲大叫。眾人齊聲驚呼。梁毓喝道︰「調集兵力,將前營奪回來魏諷大叫一聲︰「我去縱身向前,迅速奔了出去。
高柔大聲喝道︰「郝昭有備而來,和他正面沖突非是必勝之策。由右前營趙校尉率一百兵士到南山上放火,讓敵軍誤以為是我軍向上游發突襲訊號,再由軍師和王校尉開船到河上,多張燈火,嚇阻敵軍。郝昭不知成帥行蹤,見後路有被劫的危險,必然不敢遠襲,此時我軍營寨方可守住
眾人此時心頭慌亂,高柔這般大聲叱喝,自有一股威嚴。梁毓叫道︰「依他的計策行事眾人齊呼一聲,分頭行事,惟有梁寬和趙衢被留了下來。
梁寬道︰「高先生,你要我們做些什麼?」高柔道︰「放火,將帥營這里都燒了梁寬驚道︰「這……這怎麼可以……」高柔淡淡地道︰「咱們不燒,火勢蔓延過來,這里還是要被燒。先點著這里,火燒至此處無物可燒,自然會熄下來。雖然損失了帥營,但後營輜重卻保下來了
梁寬驚喜道︰「先生真神人也大叫一聲,帶著手下兵士四處點火。高柔和趙衢帶著剩下的兵士退到後營,就見遠處烈火熊熊,飛灰沖天,猶如一片火海。高柔低喃道︰「難怪吳晨不願先攻眉城,郝昭這人的確有些門道,是我低估了他雙眸在沖天的火光中熠熠閃動,就像是其中蘊藏著兩團灼熱而跳動的火焰。
猛听得眉城上的戰鼓聲急轉強勁,蓬蓬蓬,數百面戰鼓一起敲響,轟隆隆的聲音在河谷間不斷炸裂,黑暗中不住聳動的人頭听得鼓聲,迅速後撤。
高柔急忙登高遠望,只見上游數里外,數百點火光迅速逼近,黑沉沉的夜色中猶如火潮平地升起,心道︰「不想南山上的那把火真把成宜引來了暗舒一口氣,情知在此情況下,郝昭惟有退兵。轉目向眉城下看去,郝昭沒能趁勢而進,給予漢陽軍以喘息之機,這時已緩過氣來,在隊長、督伯等人喝令之下,漸漸匯聚,有些大股的兵士更是穿插到敵軍中,與敵軍軍卒廝殺。眉城城牆上火光閃耀,照得城門前十余丈寬的距離亮如白晝,長刀映著火光不住揮起落下,猶如萬千銀蛇狂舞,令人渾身熱血如沸。
這一仗從夜半直殺到天明,漢陽軍從東、南兩個方向破入出城偷襲的敵軍。敵軍邊戰邊退,慢慢匯聚到了城門處。
高柔心道︰「郝昭果然陰險,明知此戰已敗,還想在城門附近誘殺將領。若是馬超或者龐德在此處,當能一鼓作氣直沖而入。他是算準了成宜沖不破他的軍陣。哈哈,我可不能讓他太得意了高聲叫道︰「有沒有麻繩?」梁寬道︰「有高柔道︰「趙司馬,你帶兵士在陣前扎下木樁,每半丈一根。梁校尉,你將麻繩每五股結成一根,每根半丈長,綁在木樁頂端兩人大聲應令,帥人匆匆而去。高柔再下令身旁的親兵將營寨中新砍伐、仍有一定彈性的樹干拖來,在趙衢扎下的木樁之間載下,用兩旁的繩子絞住,再命數名兵士將樹桿拉彎,將軍中取暖照明的火盆放置其上。
等一切布置好,就听得顰鼓雷動,一隊騎兵從河岸上飛奔而來,為首那人白馬銀袍,一馬當先沖入敵軍軍陣中,正是成宜。高柔大叫一聲︰「放!」
數十個火盆立時騰空而起,卷著熊熊烈火向城上撒去。隱伏在城上的弓弩兵被漫天火花澆得疼痛難忍,從隱身處躥了出來,跳腳不已。成宜猛然見天空火光閃動,跟著城頭上人聲鼎沸,躥出無數弓弩兵來,不由得勒住戰馬。猛听得一人高聲喝道︰「成帥快退,這是郝昭的誘敵之計成宜驚喝一聲,撥馬就往回走。眾兵士見成宜後撤,跟著向後跑。城頭上戰鼓一收,兵士緩緩退入城中。
成宜駐足在距眉城一箭遠處,心有余悸的望著城樓上的嚴陣以待的弓弩兵,這時方才高喊的那人已跑了過來,大聲叫道︰「成帥,傷到哪里了?」成宜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受傷,你是何人?」那人躬身施禮道︰「屬下魏諷,在梁軍師手下任左前營校尉成宜嘆道︰「原來你是魏子京。今日若不是你,我已喪身在郝昭的奸計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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