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跡三國 第四十二章 文姬歸漢(下)

作者 ︰ 姜尚

曹純搶上一步,在李卓的側頸模了模,說道︰「只是昏過去了,將養一些日子就沒有大礙了親兵抬著李卓下去。王戧嘆道︰「不知什麼時候能醒來?他話說了一半,咱們想救人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救

這時一名兵士從人群中走出,向吳晨躬身稟道︰「屬下有法子知道黃公子現在在何處吳晨道︰「好,你說那兵士向幾個親兵道︰「李校尉騎的那匹馬在何處?」其中一名親兵將那馬牽了過來。那兵士大喝一聲,疾步躥前,一拳打在那匹戰馬的下月復部,那馬長嘶一聲,斜退數步。圍觀的兵士都是騎兵出身,對馬匹愛逾有加,眼見他當眾欺虐戰馬,心中都是不平,臉上現出憤憤之色,只是吳晨不發話,也不好發作。那兵士長喝一聲,縱身再擊,蓬的一聲,將那匹戰馬又擊得倒退數丈,不住噴打鼻息。雲儀冷哼一聲,側身就想上前攔阻,卻被曹純一把拉住。就听曹純低聲道︰「他是想逼戰馬嘔吐,將月復中的草料吐出來。黃公子的下落就全靠這些草料了

那兵士微微錯愕的望了一眼曹純,隨即低喝一聲,猛地前竄,一拳擊出,戰馬仰天慘嘶,嗒嗒連退數尺,嘩的一聲,從嘴中吐出一灘綠水,蓬的翻倒地上,再爬不起來。那名兵士再不看戰馬,附在那一灘穢物中搜檢。眾人都是屏息以待,一時間只剩下眾人粗重的呼吸聲、火把獵獵的飄舞聲,和那匹戰馬不時發出的聲。猛听得那人歡呼一聲,跳了起來,手中握著一片殘葉,向吳晨道︰「屬下不辱使命,已探知黃公子所在一舉手中葉子,說道︰「這種蕨葉只在臨晉西北三十里處的龍首山才有。這匹馬月復中多是這種殘葉,可見李校尉曾在那處停過一段時間。方才匈奴人追得這麼急,李校尉不可能在那處多做停留,只可能是在那處被圍,硬闖出來求救

吳晨接過葉子,一股腥臭撲鼻而來,心中暗道︰「也難為他在其中檢了半天贊賞道︰「很好。你叫什麼名字?」那大漢道︰「屬下姓梁名興,鄜州人氏吳晨微一錯愕,不想竟然在這里踫到了日後縱橫左馮翊的大豪。但錯愕也只在一瞬間,神色隨即恢復如常,贊賞道︰「開始我還以為你要殺馬取草,但你只傷馬而不殺馬,可謂仁。從草滓中推斷我軍被圍所在,可謂智。仁、智雙全,能有你這樣的兵士,是我軍的大幸。起來吧,從今日起,你就是我手下的都伯了

梁興驚喜交加,蓬的磕了一個響頭,大聲道︰「謝主上吳晨高聲道︰「知道黃公子的行蹤只是第一步,咱們要做的不但是救人,還要將匈奴人趕出漢境。匈奴人這十余年不斷騷擾三輔,搶劫咱們的錢糧,掠奪咱們的子女,欺負咱們也太狠了,今日就要讓他們嘗嘗咱們的厲害。你們有信心趕他們出去嗎?」

眾人奮臂大呼︰「趕他們出去,趕他們出去曹純夾在人群中,心頭熱血沸騰,心中卻不禁駭然。傳聞吳晨善養士卒,能讓士卒效死力,今日算是領教了。

吳晨點了點頭,向趕過來的辛毗道︰「佐治,李卓趕過來求援,匈奴人一定有了提防,會派兵過來圍城,你在城上多張旗幟,迷惑匈奴人。我率軍到龍首山救人。黃睿、李卓他們從美稷來,應當對匈奴人的情況極為了解,而且匈奴人入侵臨晉的時間和李卓他們到臨晉的時間如此湊巧,恐怕不只是巧合這麼簡單,一切都要等見到他們才清楚

辛毗點了點頭,道︰「明公……小心吳晨微笑道︰「匈奴人一路遠征都沒有遇到抵抗,必然疏于防備,而且他們也估不到我們會突襲,這仗成功的把握極大揮了揮手,向梁興道︰「梁都伯,這次就有勞你帶路了。等咱們救了人回來,還有你的功勞

梁興奮然道︰「匈奴這些雜種,將我的田地都毀了,升不升官無所謂,只要是打匈奴,一定追隨大人左右吳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贊賞的點了點頭,隨即轉向雲儀,喝道︰「出城

龍首山位于臨晉西三十里,屬商顏山向北伸出的余脈。漢武帝元狩年間,附近的百姓鑿穿商顏山引洛灌渠,在此挖出巨龍的頭骨,因此得名「龍首山」。吳晨率三千騎軍出城,先向西行,不多時就听見密集的蹄音從北傳來。縱馬奔上一處土坡,向北眺望,就見火把海潮般從夜幕中涌出,在臨晉城下迅速合圍。馬嘶人喊順風傳來,火把閃爍,浩如繁星,更不知來了多少人。

曹純縱馬來到吳晨身邊,喟嘆道︰「匈奴人來的好快,適才如果出北門,就和他們踫上了吳晨緩緩道︰「曹大人是沒有和匈奴人打過仗,對他們不了解。匈奴人最擅長的就是快,和他們打,也只能在快上下功夫,一接到消息就要立刻動身,晚了就會被他們圍住了梁興在一旁道︰「匈奴人主力一到,游騎必然在附近游動探查消息。要避開匈奴游騎,應繞道商顏山東麓,那一面林原莽莽,容易隱藏形跡,而且有林子,匈奴游騎不敢深入

吳晨從懷中掏出地圖,就著月光仔細察看,點了點頭,向身後作了個行動的手勢,大軍迅速奔進商顏山。

商顏山屬縱列西北的三大山系之一的黃龍山向南探出的余脈,雖然沒有黃龍山般高峻,地勢卻也不平坦,如一條長龍蜿蜒匍匐在臨晉城東側,山坡上林木高大挺拔,蔥蘢蒼莽。

其時明月西斜,山麓西面的山林隆罩在如水一般的月色下,滿目輝光,遙目所及,里許方圓的動靜一覽無余。山下一里多遠的平地上,匈奴游騎來往交錯,如火潮中游離而出的點點火星,漫山遍野迅速逼近,驚得山鳥呀呀驚飛不已。就在山鳥驚飛的掩蓋下,大軍穿出山路,迅速北上,身側一條不知名的山澗水道轟隆不絕,水聲震耳欲聾,將密集的蹄音完全遮蓋。側面山巒外,火光漸漸逼近,顯是匈奴游騎已逼近到山的西麓。吳晨多次急行軍,但與敵軍于一山之隔相向而行,卻是頭一遭,這種感覺分外刺激。

經過一個時辰的急行軍,兩軍錯開,天明之時,吳晨已率軍穿過商顏山東麓的雲杉林,到達龍首山東沿。其時天色初明,山林薄曉,晨曦濃深,濃紗一般籠罩在山林草木之上。吳晨、曹純、任曉、雲儀、梁興等人趁著濃霧縱上一處山頭觀察敵陣,只見數里外的山下旌旗如海,匈奴人的氈包星羅棋布,在一座不高的土山之外連圍數十重。營寨東側靠近密林的邊沿上,放牧著無數戰馬。以馬匹的數量推斷,圍山的匈奴人在三萬到五萬之間。幾人從東側沿林而走,轉到北側,直到密林的盡頭才繞回大軍駐地。

匈奴人顯然也是才到此地不久,在營寨周圍各處高地上都只派了數名游騎承擔瞭望之責,幾個瞭望塔也都在修建中。對于這些游騎,以幾人的機警和身手自是可以早早避開,從容穿梭于密林中窺探匈奴人的布署。曹純跟在吳晨身旁,在一幅衣襟上勾勒出所察看的山川地形,再在其上標注各處游騎位置。回到營地,曹純將地圖取出,眾人圍在一旁,仔細察看。曹純道︰「匈奴人外松內緊,全軍的部署都以圍困土山為主,看來匈奴主帥對山上的人必欲得之而後快,絲毫沒有提防我軍會迅速出擊。以有心算無心,這一仗獲勝的機會極大。這里……」在山北側點了點,又在山東南側點了點,續道︰「一是匈奴人的畜欄,一是匈奴人蓄養馬力的草場,從這兩處強攻,以燒營驅散的法子,可令匈奴人大亂

吳晨贊道︰「曹大人觀察入微,更難得的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做好地圖,令這一仗勝算大增。你們看一看,對攻取這兩處有什麼法子?」任曉道︰「眼下正刮西北風,如果燒東北側的馬場,火勢逆風,恐怕會燒回來,所以只能攻取北側的畜欄。但那處和林子不連,要繞過去,很可能會驚動匈奴人

吳晨道︰「方才巡視敵軍營盤的時候,我看到一條山澗小路,方才我又仔細看了看了曹大人的地圖,走那條山澗應當可以繞到北側。匈奴人可能是因為從北方來,因而認為對他們的攻擊都南面或者西面,對北側的防御最薄弱。咱們人數少于他們,只有趁亂突襲匈奴人帥帳才是唯一可行之路。趁其無備,攻其不意,方能一戰而勝曹純沉吟道︰「……我也注意到那條山路,只是危險太大,萬一有匈奴游騎在兩旁山崖巡視,恐怕……」

吳晨道︰「這就有賴曹大人了。馬群如果出了問題,一定能將匈奴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東側,由曹大人率一千兵士佯攻馬群,將馬匹向洛水驅趕,我率另兩千人走山路曹純怔怔的望了過來,吳晨拍了拍了他的肩頭,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若是不信任你,就不會同意你跟來曹純苦笑一聲,說道︰「我可以問一聲為什麼嗎?」吳晨沉吟了一下,緩緩道︰「曹大人幾次三番勸我,雖然因道不同,不能如大人期望的那般向曹司空投誠,但大人的一番赤誠仍令我動容。我信任大人,更多是感動于大人一番勸我向善的誠心曹純唯有苦笑。

吳晨向雲儀、任曉分別舉手示意,兩人嘬唇呼哨。在一陣翠鳥的鳴叫聲中,大軍迅速分開,數十人隨任曉向兩岸崖畔潛去,大部兵士隨吳晨迅速奔向山澗。兩側山崖並不高,大約有七八丈高,崖側的雲杉卻是高大挺拔,筆直向天,將崖谷兩側的日光盡數擋住,只在枝葉晃動之間,撒下斑斑光影,一行人走在澗水中,淙淙的流水聲將腳步聲、馬蹄聲盡數掩蓋。一路向北而行,山隨路轉,前方猛地一亮,左側山崖露出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名匈奴游騎正背對著澗水向西面瞭望。吳晨揮了揮手,示意後軍緩行,再向一旁的雲儀作了個爬上去的姿勢。雲儀點了點頭,緩步向對崖步去,前腳剛踏上草地,撲楞楞一陣急響,一只山鳥從一旁的草地上急飛而起,眾人驚得大氣都不敢出。

那匈奴游騎听到身後的動靜,轉過頭,吳晨彎弓,一箭射穿他的喉嚨。匈奴人慘呼也來不及喊,已從山崖上墜了下來。但那匹戰馬卻因背上一輕,仰天長嘶,咚咚的戰鼓聲于此時從山崖對面響了起來,群山轟鳴,一道狼煙直沖藍天。

吳晨大叫一聲︰「跟我沖上去此時行跡已露,再小心也無濟于事,眾人齊喝一聲,縱馬沖向山崖。只幾個起落間,已縱到崖頂,縱目遠望,只見密密麻麻的匈奴人正爬向土山,遠遠望去,密如蟻群。那戰鼓聲卻是匈奴主帥下令強攻土山的號令,那道濃煙則是匈奴人開始放火燒山。

這時匈奴人也已看到縱上山坡的吳晨等人,微一錯愕,隨即尖銳的刁斗聲狂風驟雨般響起。吳晨長吸一口氣,厲喝一聲,縱馬沖下山坡。

草木在身旁飛速倒退。

前方刀光一閃,兩名匈奴游騎側馬夾逼而至,吳晨右手探出,矛影閃動,急剟而來的長刀幾乎不分先後的被挑開,蹄聲急響,吳晨已逼入兩騎的夾縫中,左矛右拳,蓬蓬兩聲擊中兩人的背心,二人驚叫聲中翻墜下馬。吳晨一馬當先,憑著從山上急縱而下的巨大慣性,迅速逼近匈奴人的寨牆,匈奴人還沒來得及射箭,吳晨已縱馬到了寨牆下。匈奴人的寨牆只是些用獸皮簡單綁扎在一起的樹樁和分叉的長枝,在勇猛如夏侯惇也要避讓三分的長矛撞擊之下,木屑紛飛,營寨立時被撞出一處缺口。吳晨一夾馬月復,戰馬長嘶一聲竄入營中。戰馬從山上沖下,至此時都沒有停過,在巨大的馬力帶動下,吳晨瞬息間沖入營寨十余丈。身後喊殺聲、馬蹄踢踏聲震天而起,兩千兵士已縱馬跟著奔了進來。這時濃煙跟著從南面升起,戰馬受驚狂嘶的聲音悶雷般從該處傳來,吳晨心知那面的曹純已開始行動,縱馬飛奔之際,左右察看,猛地躥到一處碳火前,長矛疾挑,漫天火星飄散開來,跟著長矛再探,將數支柴棍向一處最近的畜欄挑去。那些柴木上的火星猶未熄滅,逆風飛揚之下火苗躥閃而出,一沾上畜欄頂棚上遮雨的葦桿,立時燒了起來。蓬下的牛羊被火勢一薰,發狂似的在柵欄中狂撞亂蹦。其他畜欄的牛羊听聞這處的慘叫,都叫了起來。跟隨而來的安定兵士眼見火勢已起,將燃著的木柴從畜欄抽出,四處放火,有人更是打開畜欄,將被火勢薰得發狂的牛羊放了出來。這些牛羊有的沾了火,四處亂竄,火勢波及到周圍營寨,大火迅成燎原之勢,熊熊燃燒了起來。一時間濃煙蔽日,嘶喊聲震天動地。濃煙之中,匈奴人驚慌失措,也不知來了多少敵軍,開始還抵擋一陣,在被發狂的火牛撞倒數十人後,齊喊一聲,轉身而逃。

吳晨連夾馬月復,向匈奴人逼去。戰馬四蹄翻飛,放蹄急馳。便在這時,煙霧猛地一卷,一柄長刀無聲無息從前方急掠而出。此時戰馬去勢勁急,那刀急速切出,正是看準了吳晨一人一馬前力已竭、後力未生的空隙。

戰至此刻,才終于對上了敵軍的高手。

吳晨仰面躺到馬背,長刀從面門上急掠而過,帶起的勁風怒潮般刮過臉上,口鼻間的呼吸似乎都要被硬生生的逼回月復腔中,驚出吳晨一身冷汗。那人一擊不中,爆喝一聲,圈轉長刀力劈而下,吳晨橫矛斜挑,錚的一聲,金鐵刺耳的鳴響在山谷間不住回鳴,吳晨將那人長刀挑開,順勢挺直腰身。這時兩馬擦體而過,吳晨騰出左手,疾抓那人肩胛,那人狂喝一聲,在馬上一旋身,人已騰空而起,兩腳卷起兩團勁風,直蹴吳晨面門。吳晨估不到這匈奴人的騎術如此精湛,左掌一翻,輕抹上對方右腳,猛地一吐力,一式「順水推舟」,將那人踢向面門的一腳引向一旁,左肘跟著側立,狠狠砸在他膝彎上。那人驚喝一聲,身子一旋,從吳晨面前翻了過去,落在戰馬上。原來那人身子雖然騰空,右手卻一直揪著馬鬃,借戰馬之力,縱躍而去,騎術之精,令人嘆為觀止。

吳晨厲喝一聲︰「還想逃嗎?」單手拉拽馬韁,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就著兩腿人立的姿勢轉了半圈,噠的一聲雙蹄落地。吳晨一抹馬月復,緊追那匈奴人的背影。猛听的咻的一聲,一道詭異的勁風從前方橫卷而至,直掃馬頭,吳晨一驚之下拉住戰馬,煙霧中一條長鞭毒蛇一般疾掃而過。吳晨朗聲笑道︰「回馬鞭嗎?可惜火候差了點

前方傳來一人生硬的漢話︰「馬鞭傷不了你,看這個行不行猛地嘩啦一聲巨響,吳晨身側一座著火的氈包夾著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傾覆而下。吳晨急忙拉馬後撤,轟的一聲,獸皮縫制的氈包狠狠砸在地上,狂沙火星飛濺而起,吳晨撥馬繞開,再轉身時,一隊匈奴人已呼嘯著奔了過來,箭矢急雨一般狂射而至。吳晨只能放棄追擊那名匈奴將官,兜馬閃過羽箭。這時尖亢的號角聲從南面狂飆而起,吳晨策騎沖入己方陣營,登高眺望,就見匈奴南營的陣形中旗幡靡倒,煙塵滾滾,看情形似乎有一支人馬縱橫其中。就吳晨觀望的這會功夫,匈奴陣形逾加混亂,猛地一匹戰馬從陣營中狂拋而出,撞向在外圍指揮兵卒不住上前的一名千長的戰馬。那千長厲聲尖呼,待要撥馬時,那匹戰馬已撞了過來。就听得 的巨響,那千長拋飛數丈,口中狂噴鮮血,眼見是不活了。

兩匹戰馬頭顱相撞,齊嘶一聲,暴斃當場。

遠遠觀望的吳晨眼見如此聲勢驚愕不已,揣測道︰「莫非是義兄來了?」如此威勢除了威震西北的錦馬超,吳晨實在是想不出第二人。就在這時,一聲長嘯從人群中傳了出來,匈奴南陣沸水般散開,從中突出三十余名身著灰衣的驃形大漢。為首那人身材高大,須眉灰白,竟是一個快六十余歲的老者,只見他手中提著一把闊葉長刀,眉須飄飄,戰袍獵獵,雖有千軍萬馬圍在身側,卻自有一番睥睨無視的絕世風範。

吳晨心折不已,暗自詫異︰「這老者是誰?左馮翊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員虎將?」猛听得號角在對面的山坡上響起,轉頭望去,那處山坡下已聚起數百名匈奴人,立在坡上的正是方才那名匈奴將官。此時他左手號角,右手執旗,指揮散亂的匈奴人慢慢向其匯聚。吳晨心中一凜,情知若讓匈奴人緩過勁,自己手下的三千兵士決非數萬匈奴人的對手。大叫一聲︰「跟我沖縱馬飛奔而下。

「咻——」

數支長箭飛射面門,吳晨揮舞長槍將箭矢磕開,再踢一次馬月復,已奔至匈奴人陣中,長矛揮刺,將迎面奔來的一名匈奴百長戳翻在地。匈奴人齊齊後退,猛地一聲高呼,數十支長矛齊刺而出。吳晨見對方陣勢嚴密,長嘯一聲,撥馬而回。猛听得一人大聲喝道︰「小女圭女圭,讓開一個身影巨鳥般從他頭頂躍過,直撲匈奴人軍陣,看背影正是方才那老者。

匈奴人見他撲進,長矛齊向上戳,那人長刀閃電劈下,叮的一聲,十余桿長矛齊桿而斷,那人身形跟著急墜而下,一腳踏在一名匈奴人的皮盔,腳尖一點,身形再次拔高,縱身撲向山坡上的匈奴將官。那被他踩踏在腳下的匈奴人則狂叫一聲,反向拋出,數十支投向那老者的長矛盡數扎在他身上,鮮血泉涌而出,慘狀令人不忍卒睹。

那匈奴將官見那老者撲至,竟毫不驚慌,大喝道︰「來得好手中令旗一扔,摯出長鞭抽向老者面門。那老者冷哼一聲,左手一揮已將鞭梢抓在手中。那匈奴將官暴喝一聲,雙手拽鞭向懷中回奪,那老者長嘯一聲,借他一扯之力,御空而行般飛臨他頭頂,長刀卷成一片寒芒兜頭罩下。

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也就是這般了。吳晨望著須發皆飄的老者,心中暗自贊嘆。

那匈奴將官臨危不亂,迅速從一旁取出馬刀,兩刀相擊,嗆得一聲,銳響令人耳酸牙倒。那匈奴人噴出一口鮮血,翻身後跌,直摔出數丈、狠狠撞在一匹戰馬上才止住跌勢。那老者被他一阻,倒退數尺,身旁的匈奴親兵大呼小叫,紛紛圍了上前。那老者怒喝道︰「攣鞮豹,你個孬種,只會逃嗎?」長刀在空中劃出,身旁沖來的數名匈奴人立時身首異處。眾匈奴人驚呼一聲,紛紛避讓,竟是被他嚇寒了膽。那老者縱步如飛,刀光長江大河般卷向攣鞮豹。

攣鞮豹想不到那老者如斯勇武,方才拼了一刀,至今右手酸麻不堪,危急間左手提起長刀,擲向老者。那老者一掌拍掉長刀,探手抓向攣鞮豹脖頸。攣鞮豹一個翻身,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猱身而上,欺向他懷中。那老者大喝一聲,右拳後發先至從匕首間穿過,直轟攣鞮豹胸口。吳晨此時正沖上山坡,眼見那老者就要將攣鞮豹斃于拳下,急忙喝道︰「拳下留人

蓬的一聲,那老者一拳正擊在攣鞮豹心口,攣鞮豹騰騰倒退數步,那老者欺身而上,左掌拍掉攣鞮豹手中匕首,右手一探已將他右臂擰在背後。攣鞮豹只覺半身酸麻,再動彈不得。那老者喝道︰「你叫他們丟下手中兵器,否則當場宰了你攣鞮豹無奈,提聲喝道︰「丟下手中兵刃,不用打了

匈奴人眼見左賢王被擒,再無斗志,紛紛丟下手中兵刃。

吳晨迎了上來,向那老者見禮,說道︰「這次多虧有老將軍出力,不然擊潰匈奴還真需要一些時日那老者皺了皺眉,愕然道︰「你……你不會是吳……吳並州吧?」吳晨點了點頭,笑道︰「正是我老者想起方才叫他小女圭女圭的事,面色猛地一紅。吳晨道︰「老將軍幫了咱們這麼一個大忙,還沒有請教名號。敢請問將軍高姓大名?」那老者苦笑道︰「並州大人客氣了,敝姓黃名忠字漢升,荊州南陽人氏。哎,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適才不知是並州大人,多有得罪

吳晨听他說話中雜有南陽口音,就知他是荊州,但听到「黃忠」兩個字,仍是大吃一驚,月兌口叫道︰「你……你是黃忠……」猛地想起直呼對方的名字乃無禮之舉,急忙改口道︰「黃將軍不是一直鎮守荊州的嗎?怎麼到關中來了?」黃忠似乎還在懊惱方才的無禮,沒有察覺吳晨的異常,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容後再稟。當務之急是該如何處置此人提起手中的攣鞮豹。吳晨尋思︰「匈奴人雖然放下了兵刃,但匈奴部落眾多,只擒住左賢王怕不能鎮住他們,還是早離是非之地的好道︰「先將他押回去,有他在手中,匈奴人就不會胡來了

攣鞮豹怒道︰「是你擒了我,不是他擒了我,如何處置我是你的事,為何問他?」黃忠哈哈笑道︰「你是老夫的俘虜,老夫和誰說話還輪不到你插嘴。再不閉嘴,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攣鞮豹昂然道︰「殺了我,數十萬匈奴男兒不會放過你黃忠姜桂之性,老而彌辣,灰眉一揚,冷笑道︰「來多少我便殺多少,你信不信?」探手扯下他左耳下的銀環,攥在手中,攤開手時銀環已成一根銀條。丟下兵刃但仍圍在幾人身周的匈奴親兵,齊齊低呼一聲。

攣鞮豹左耳鮮血長流,面上卻絲毫不驚慌,說道︰「好功夫,攣鞮豹栽在你手上也不枉了。你要殺便殺吧黃忠贊道︰「好漢子,看在你如此有骨氣的份上,我也不難為你。你們匈奴人有個規矩,誰被捉到了就是奴隸。如今你被我捉到,算不算是我的奴隸?」攣鞮豹道︰「匈奴的規矩我自然是守的黃忠道︰「好,我也不難為你,你答應我兩件事,我便放了你攣鞮豹道︰「一言為定

黃忠道︰「第一件,將你一路掠奪來的漢人財物都交還來攣鞮豹道︰「咱們匈奴已敗,吳並州也不會任咱們將那些財物帶走黃忠道︰「還沒完,匈奴入寇致令百姓流離失所,這事原本是你們的錯,安置難民,賠償他們的事也是你們該做的攣鞮豹道︰「依你

黃忠道︰「好,男兒漢大丈夫,說過的話要算數。第二,你率匈奴人撤離漢境,永世不得入寇攣鞮豹昂然道︰「你有條件,我也有條件。我要和文姬說句話,這句話說完,讓我死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黃忠不想他也有條件,但不知他要說什麼,心中有些躊躇,目光望向吳晨。吳晨這時已揣模到匈奴入侵一定和攣鞮豹與蔡琰之間的糾葛有關,暗嘆道︰「沒想到他們竟然將蔡文姬從匈奴接回來了,難怪左賢王會傾力撲下來,連側翼和後翼的安全都不顧了。他雖然濫殺無辜,卻也是性情中人。心病還需心藥治,不如讓他見一見蔡琰好了向黃忠點了點頭。黃忠道︰「好,就讓你見她

攣鞮豹面容一展,再不理身旁的吳晨、黃忠等人,大步向土山行去。匈奴部眾知左賢王被擒,情知大勢已去,大部作鳥獸散,唯有數千屠各部部眾留了下來。雲儀、任曉、曹純等人率軍在各處高地嚴密看守這些匈奴人。左賢王走下山坡時,屠各部眾自動讓出一條路,吳晨、黃忠隨在他身後走到土山下。土山上依山修建了簡易的防御工事,其中一處營寨已被沖開,想來黃忠正是從此突出、沖擊匈奴人的軍陣的。

攣鞮豹在山腳下停住腳步,叫道︰「文姬,我知道你在上面,你要歸漢我不怪你,蘇武于窮荒極北牧羊十九載,不忘故國,咱們匈奴人提起他都要贊聲真英雄好漢子。你在美稷八年,亦是不忘故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但我有句話終要親口問你,在你心中究竟當我是什麼人?」

山風吹過,草木搖動,營寨上卻是空無一人。

攣鞮豹又是心酸又是失望,大叫道︰「文姬,你連見也不願見我嗎?」便在這時,一人輕輕道︰「豹,我知道你一直待我很好,但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在我心中,只當你是匈奴人中的英雄音色清純溫潤,正是蔡琰。攣鞮豹雖然早已猜知結果,但親耳听蔡琰說出,仍覺心像被人用力擰了一下,鑽心地疼。深吸一口氣,抑下滾滾而出的淚水,仰天笑道︰「英雄,哈哈,英雄……」向黃忠深鞠一躬,道︰「黃忠,你武藝高強,我非你敵手,你是大大的英雄又向吳晨道︰「吳並州,你韜略無雙,衛、霍也不過如此,論用兵我不是你的敵手,你也是大大的英雄。大漢人才濟濟,匈奴非敵手,我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絕不會令屠各部匈奴進入漢境從身後的箭囊中取出一支長箭,厲聲喝道︰「如違此誓,便如此箭啪的一聲,將箭折成兩段,擲在地上,隨即大喝道︰「走吧

一個匈奴人牽來一匹戰馬,攣鞮豹拉住馬韁,縱身而上。猛然間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從人群中躥了出來,張臂擋在攣鞮豹馬前,厲聲叫道︰「攣鞮豹,把蔡姐姐的兒子還回來黃忠喝道︰「黃敘,你做什麼?」黃敘叫道︰「爹,他把蔡姐姐的兒子搶走了……攣鞮豹,不把蔡姐姐的兒子還回來,今天就不準你走

攣鞮豹哈哈大笑,淚水卻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涌了出來,淒然笑道︰「文姬,我知道在你心中永遠都沒有我,但兒子卻是你親生的,你永遠都不會忘了兒子。只要你想起兒子,就會想起我。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我都不管了,兒子我是絕不會給你的長喝一身,縱騎躍過黃敘的頭頂。這時,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從人群中跑了出來,哭喊道︰「阿姆,圉兒在這里,不要不要圉兒,阿姆……」竟是他听到蔡琰的聲音,跑了出來。山上的蔡琰听到兒子的呼喚,猛地站起身。攣鞮豹大喝一聲,策馬從攣鞮圉身邊馳過,一把提起他的衣領橫放在馬背上,跟著厲喝一聲,縱騎遠馳。匈奴人眼見左賢王已走,縱上馬背,緊緊追在他身後,絕塵而去。

經此一戰,攣鞮豹深知歷經數次分裂的匈奴絕非大漢的敵手,回到大漠後,在匈奴推行休養生息,勵精圖治,于百年後匈奴終于卷土重來,但這已是後話。

蔡琰立在山巔,望著豹和圉遠去的方向,依稀在如雷的馬蹄聲中听到攣鞮圉撕心裂肺的呼喚,情知自此分別,茫茫關山,再無相見之期,愴然中,淚水瞬時模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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