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卡卡西被打發去收拾碗筷。
鶴雲在廚房外靜靜地站著,一直到卡卡西洗完碗轉身疑惑地看著她時,才轉移了視線,看向別處,雲淡風輕地說︰「我等下……回家一趟。」
「要我陪你去嗎?」
「啊不……」鶴雲急忙拒絕,「我就是去拿點換洗的衣服。」
卡卡西奇怪地盯著鶴雲看,懶懶的眼神卻看得鶴雲越發心虛,干脆眉毛一挑,壞笑著說︰「難不成,你想一起去拜見岳父母大人的亡魂?」
半餉,卡卡西丟了句讓鶴雲模不著頭腦的話︰「想去就去吧。」
再選擇性無視了她的話,討好地笑道︰「晚上我要吃秋刀魚,拜托了。」
*
鞍馬鶴雲站在自家門前,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緩緩地拉開了門,一股陳舊卻熟悉氣息迎面撲來。
房內與鶴雲搬走前沒太大區別,只是因為沒有人住變得死氣沉沉,雖然由于長期廢棄而顯得破落,但內部還算整潔,邊角完全看不到蜘蛛網,似乎是有人定期來清掃的樣子。
五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回家。
鶴雲仔細地看過每一處角落,到自己的房間隨手拿了些衣物後走到庭院,抱膝而坐。從前跟父親嬉戲打鬧的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早已枯萎,野草泛濫。
還記得那天父親就是在這里把忍具包交給她的。
——「阿雲,爸爸知道你不喜歡當忍者,可是出門在外,還是帶上吧,總會用到的。阿雲啊,爸爸媽媽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父親的這番叮囑現在回想起來,竟有一絲訣別的意味。
很多個夜晚鶴雲總是會想,如果當初沒有答應父母「長大了是該出門游歷一下」的提議,是不是就不會在回來的時候,迎接她的是他們自殺的噩耗。
為她梳理頭發的媽媽,包容鼓勵她的爸爸……
肯定是有原因的,鶴雲一直這樣深信著,所以……
「請你們再等等。」
「一定,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堅定了信念,鶴雲站起身走到父母的房間,認真地找著可能殘留的線索之類的東西。
然而一番搜尋下來一無所獲,這是意料之中,鶴雲並沒有太過沮喪,拍拍身上的灰把抽屜、椅子之類的恢復原狀後,拿上衣物準備離開。
走到玄關,腳步停了下來,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會兒又折身返回房間,把相框里的全家福取了出來,小心平整地放進口袋。
男人女人和小女孩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神采。
雖然看到這樣的照片還是會心痛。
但是沒關系,我已經獨自可以面對了。
*
回去的時候想到了某銀發男人討好的嘴臉,嫌棄了一番還是繞到集市買了兩條秋刀魚。
銀發忍者看到少女帶了自己最愛的食物回來,狗腿地抬手「喲」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鶴雲徑直走到廚房。
憑著兩年來朝夕相處的默契,卡卡西知道,鶴雲心情非常糟糕,糟糕到已經連他都不理了qaq
等等大叔你哪來的自信==
其實他是知道原因的,從她回來的時候就敏銳地捕捉到口袋里露出的相片一角了。
同樣地失去至親,同樣血淋淋的傷口。
有些悲傷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感同身受。
卡卡西慢慢走到鶴雲背後,凝視著她瘦小的肩膀,黑眸里不著痕跡地透出一絲同樣的悲傷。
那不但是女孩的父親,也是他尊敬的前輩、重要的朋友。
接著卡卡西只是拉過鶴雲,緩緩張開雙臂,輕輕地擁住了面前的少女。
鶴雲先是一怔,隨後垂下眼瞼,順勢地把頭埋在銀發男人結實的胸膛,緊緊地摟住了他精瘦的腰。
卡卡西感覺到胸前的衣襟漸漸有些濕潤。
沒有詢問「你還好麼」,也沒有「都過去了」這樣的安慰,他們彼此都知道,任何話語都顯得太過蒼白和多余。時間才是能撫平一切傷口,最好的療傷藥。雖然無法治愈,但至少不會再感到疼痛。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面前,他們都太過渺小。
良久,鶴雲悶哼︰「魚要焦了。」
聞言,卡卡西松開了雙手,安慰般地揉了揉鶴雲的頭,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鍋子,立刻痛心疾首地哀嚎起來︰「怎麼是香煎的?!我要吃鹽烤秋刀魚啊!」
「……」
吃飯間,卡卡西告訴鶴雲,下午的時候鳴人有來找過她。
「說是過兩天去野餐,請你一塊去。」
鶴雲表示頗為驚訝,轉念一思索,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雖然以前的鞍馬鶴雲存在感幾乎為零,但好在卡卡西還是幾個小鬼的老師,平日里見面的機會不少,自然就熟絡起來,至少漩渦鳴人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三年前某天,鳴人提議大家一起去野餐的時候自然而然拉上了鶴雲,盡管當時的女孩一臉的不情願。只不過後來木葉村遭到了大蛇丸的重創,而她又……野餐計劃大概一直就擱淺到現在吧。
「好啊。」少女點點頭,爽快地答應下來。
「鳴人還說,午餐就拜托你了。」卡卡西說著遞上一張歪歪扭扭寫滿文字的紙條,「這是點的菜單。」
鶴雲接過看了看,拉面蕎麥面紅豆丸子湯咖喱飯芝麻丸子……這都什麼跟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是我?」
卡卡西模模腦袋,不好意思地哈哈笑道︰「嘛,因為我不小心告訴他小鶴雲做飯很好吃。」
臥槽真的不是你拍著胸脯跟鳴人說午飯就包在我家小鶴雲身上的麼?
鶴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連話都懶得同卡卡西講了。
盡管如此,第二天鶴雲還是著手準備起食材來。不知是考慮到同行的都是正在發育茁壯生長的少年少女們還是出于報復心理,鶴雲購買的份量簡直讓集市小販樂得跟看到火影完結了似的。
反正也不是我的錢==
若干年後,當我們的鶴雲少女步入人婦的時候回想起這段往事,捶胸頓足,簡直悔得跟看了暮久的文似的。
——「這群沒良心的吃了我(老公)那麼多錢啊!」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搬這塊石頭砸自己腳的。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而現在的鞍馬鶴雲只有十六歲而已,自然沒有考慮到那麼深層次的問題。
現在該考慮的,是如何把佔她三分之一體重的食材搬運回去……
早知道就讓卡卡西召喚出八忍犬來做苦力了,鶴雲苦著臉想。主人執行任務去了那麼通靈獸來代勞一下也是極好的。
連拖帶拽地勉強前行了一段路,路過居酒屋的時候從店里面傳來豪邁地一吼︰「別攔著我!再來一杯!」
接著橫空飛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了鶴雲身上,少女嬌小的身體實在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沖擊,來不及閃避就被壓倒在地,手里提著的蔬菜也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好……好疼……綱手大人真是……」壓在鶴雲上面的不明物體到倒抽一口冷氣。
被壓著的鶴雲疼得卻連冷氣都抽不出來了,好半會兒才細蚊般哼哼提醒道︰「靜音上忍?能……能不能先起來……」
「啊!抱歉抱歉!」加藤靜音飛快地站起身,小心地把鶴雲從地上扶起來,滿臉歉意︰「鶴雲桑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里?」
鶴雲只覺整個後背發麻,然後是鑽心刺骨地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身體里面蠶食著皮膚般,一開口喉間發出的就是無法抑制的□□,咬緊牙關好半天才感覺疼痛漸漸消退,虛弱地說︰「我……我還好,可是靜音上忍你怎麼會突然……」
「我阻止綱手大人喝酒被她甩出來了……綱手大人的怪力太可怕了!」靜音無奈地扶額,接著看到一地的食物殘骸,詫異地看向鶴雲,「這是……」
鶴雲為難地搔了搔頭,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這個……說來話長。」
靜音不再追問,不停地點頭哈腰道歉說︰「真是不好意思啊鶴雲桑,回頭我買新的給你送去吧。」
「啊,不用不用了,我再……」
鶴雲急忙擺手拒絕,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靜音!靜音!你跑哪兒去了!」
綱手醉意朦朧地從居酒屋探出頭來,看到靜音後一臉不爽踉蹌著地蕩了過去,完全敗壞了平日里雷厲風行的火爆美人的形象。
「你怎麼在這兒?咦?小鶴雲也在!來來來,我們去喝一杯!」
說著勾著兩人的肩膀,不由分說地把鶴雲帶進了居酒屋。
鶴雲費勁了全力還是沒能成功逃月兌鋼箍一樣的魔爪,于是只好老老實實地被摁在空位上,滿頭黑線地看著綱手不顧形象地喝酒。
「小鶴雲啊……」綱手面色潮紅,眼神難得地溫柔下來,打了個響亮的酒嗝開了口︰「卡卡西那家伙虐待你嗎?」
鶴雲不明所以地看著靜音,用無聲的口型詢問靜音——「火影大人想表達什麼?」
靜音攤手——「我怎麼會知道。」
「還是那麼瘦……」
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頭。
「謝謝綱手大人關……」
有種溫暖的感覺在心底蕩漾,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被打斷。
「胸好像比三年前更小了,這三年過的什麼日子?佐助那家伙欺負你是嗎?」
少女瞬間覺得自己那麼容易感動真是……圖樣圖森破了==憤憤地閉上了嘴干脆不說話。
「你這孩子,其實真讓人心疼啊。」
鶴雲干瞪著死魚眼,心不在焉地拿著面前的花生拋著吃。
「關于你父母,他真的感到很抱歉……」
總算是听到了感興趣的內容,鶴雲垂首,認真地听起來。
綱手慢慢把頭埋在趴在臂腕,閉眼養神,像是在跟少女說話,又像是在自顧自地喃喃自語︰「三代一直覺得是他無能,對不起……明知道會發生卻沒能保護好部下,也沒能查出他們……他……」
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鶴雲皺眉抬頭一看。
綱手已經打著輕微的鼾聲睡著了。
旁邊傳來靜音的慘叫︰「啊——又要扛著綱手大人回去了——」
綱手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明知道會發生?難道三代知道什麼重要信息嗎?還是只是對爸媽的事在自責?鶴雲走在回去的路上若有所思。
而另一頭,靜音架著綱手吃力地走著。
原本闔眼睡著的綱手驀地睜開了雙眸,因為酒精作用而迷離的眼神此時一片清明。
「她剛剛,沒有否定跟佐助在一起,對吧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