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迎上葉鴻的,卻並非是容晉的劍。
密密麻麻的攻擊符鋪天蓋地地朝葉鴻飛來,其中大部分是低級符,威力不大,但數量如此之多的低級符篆同時出現卻實在讓人頭皮發麻。
因為制作符篆極其消耗靈識,而靈識不比靈力,它的恢復十分緩慢,所以一般來說沒有修士會浪費大量的時間去制作低級符篆。大部分符修會選擇用這些靈識去制作更高等階的符篆以便提高自己的制符水平。
但顯然,容晉不是一般修士。
就眼前這低級符篆的陣容來看,就算容晉修煉以來的時間都用在制作低級符上恐怕也不夠吧。
眾人想到他與齊康一戰中拿出的低級符,不由地臉色有些微妙起來。
容晉的靈識似乎異常強大,可是既然有如此強大的靈識,為何不制作中級甚至高級符篆呢?難道是因為出身邊遠小界,無人指點嗎?
是了,沒有哪個符修會如此教導自己的弟子,尤其是天賦如此出眾的弟子,想來便是這個原因了,只是不知為何,少元宗竟也沒有好好教導他。
符修或是了解一些符修的修士思量一番,倒也得出了合理的答案,不免有些唏噓。
只是,沒有看到容晉用過,就代表他沒有嗎?
當然,對符修完全不了解的葉鴻根本沒想這些問題,或者說,他沒有時間去想。
鋪天蓋地的符篆氣勢洶洶地朝他轟來,似乎已是避無可避。
只可惜,他是葉鴻。
葉鴻冷笑一聲,去勢不減,含光劍騰空而起,劍芒四射,只一瞬,圍堵在前的符篆便被凌厲的劍芒劈開一條道來。
難道容晉以為他會如齊康一般被困在這些無用的低級符中嗎?
容晉本就不認為這些低級符能擋住葉鴻,手中飛劍早已飛出,直取葉鴻喉部。
卻不知何時,含光劍又回到葉鴻手中,面對呼嘯而來的飛劍,他只是將含光劍平平刺出,仿佛無甚出奇,然而那靈劍上的光芒卻迅速黯淡下來,悲鳴一聲,飛回到容晉手中。
容晉腦中浮現出清堯的話。
「葉鴻被他的宗門保護得太好,他的劍雖已出鞘,卻未曾飽飲鮮血;他雖有劍修的傲氣,卻缺少劍客應有的殺氣。」
容晉幽黑的眼眸深處暗潮涌動。
他朗聲一笑︰「沖霄劍訣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我便以這無我劍訣來向葉師兄討教一二。」
葉鴻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所謂無我劍訣,名字倒是好听,其實不過是爛大街的低品劍訣罷了。
容晉說以此來討教沖霄劍訣,莫不是將兩者一視同仁?
這話說得大聲,在場諸人都听到了,有人忍不住嗤笑出來。
葉鴻勉強沉下氣來諷刺道︰「容師弟,以前听說你謙虛謹慎、天資出眾,今日一見,才知果然不可听信傳言,依我看,你除了這些低級符篆、低品劍訣,便也只有嘴上功夫了得了。」他說罷,身形一閃,人已到容晉面前,含光劍朝容晉攔腰截去。
容晉身法亦是極快,只一晃,便躲過了這一擊,同時亦使出飛劍,便與葉鴻戰到了一塊。
一時間,場上只見兩人衣袂飄飛,非眼力佳者不能窺見其中情況,只知兩人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葉鴻心中驚駭,卻又不免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容晉劍道天賦不在他之下,竟能將下品劍訣修煉到如此地步,若不是君如對他有意,或有一日能與此人一論劍道,該是何等暢快!
他自幼痴迷劍道,此時一見容晉習劍天賦,仿佛也不是那麼討厭此人了。
不過,今日他一定要敗在自己劍下。
葉鴻心中輕嘆一聲,已是抓住了容晉的破綻,手腕輕輕一抖,瞬間穿透了層層劍影,劍尖恰抵在容晉的胸口要害之處。
此時距離對戰開始,剛好過去半個時辰。
葉鴻沉聲道︰「容師弟,你輸了。」
他又等了一等,卻發現眼前的少年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葉鴻心中微微驚訝,忽然瞳孔一縮,腳下一動,幾乎就要向前竄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一只手指緩緩地點在了他的背上,與此同時,眼前的「容晉」慢慢消散,最終化成了虛無。
這一指,正是容晉與齊康對戰之時施展出的指法,因為容晉實力的上升,這一指的威力比起當初大了很多。幾乎在他這一指落下的同時,葉鴻體內靈氣如同沸騰了一番在他體內肆虐,他喉頭一甜,終究沒有忍住,吐出一口鮮血。
緩緩倒下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見容晉低聲說出的三個字。
「寂滅指。」
他仿佛還看見……
頭頂懸在半空中的小塔,古樸烏黑。
幻象麼?
他自嘲地笑了笑,終于失去了意識。
黃坤界轟動!玄水轟動!
玄水第一天才葉鴻敗于無名小卒容晉之手,少元宗容晉斬獲百戰榜第一!
這條消息在玄水瘋傳,少元宗的弟子個個揚眉吐氣,走路都變得昂首挺胸。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少元宗身為玄水三大三級宗派之一,卻從來沒有弟子能躋身百戰榜前三,明里暗里不知被人嘲笑過多少回。每次說到玄水的天才,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天劍門和雲渺閣,哪里有人關注過他們?
可現在呢?
那個不可一世的天劍門大師兄居然敗給了他們的新晉弟子,真是讓他們恨不得對每個遇到的人都宣傳一遍他們少元宗容晉的輝煌事跡。
當日,他們看到葉鴻劍指容晉之時,也以為容晉敗了,剛在安慰自己,好歹百戰榜第二對少元宗來說也是很不錯的成績了。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容晉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布下了幻境,趁葉鴻自以為勝負已定、疏忽大意之時悄然來到葉鴻身後,以一招寂滅指扭轉局勢,贏得漂亮極了。
這一年的宗門大比,徹底成就了容晉。
且不去說少元宗上下如何歡喜鼓舞、士氣大增,天劍門內卻是愁雲慘淡。
葉鴻已經昏迷七日了。
容晉這一招本就威力極大,再加上他知道葉鴻實力比自己強很多,為此招蓄力極久,威力更是非同一般,容晉也為此付出了靈力耗盡、三日內動彈不得的代價。
葉鴻更是身受重創,昏迷不醒。
幸虧天劍門立派近千年,底蘊深厚,葉鴻又是下任掌門,掌門和眾長老都很重視他,各種靈丹妙藥源源不絕地送來,到這第七日,他的意識慢慢恢復過來。
他將醒之時,仿佛听見有人在床邊低聲交流。
「少元宗……容晉……除去此人……鴻兒……」
他听不真切,皺了皺眉,便感覺床邊的人欣喜地喊了什麼,口中又被塞進一粒丹藥,溫和的藥力修補著他的經脈,讓他舒服地嘆出氣來。
他慢慢睜開眼楮,便見到掌門和大長老關切地看著他。
見他睜開眼來,兩人長舒了口氣,面上顯出寬慰之色。掌門豐虛子是他的師尊,更與他情義不同一般,此刻竟有些失態。
「鴻兒,你總算醒了,這七日,真是讓為師日夜不安啊。」
葉鴻一驚︰「我已睡了七日?」
豐虛子嘆了口氣,眼中閃過憤怒之色︰「你經脈被容晉所傷,要不是我天劍門恰有靈藥可以修復經脈,以後修煉一途定然多有坎坷。容晉下手太狠,他敢傷你至此,我……」他說到此,忽然住了嘴。
大長老凌陽子輕撫頜下白須,神色不明地笑了笑。
葉鴻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靈力運轉,果然一兩處仍有艱澀之感。
見豐虛子忽然停了下來,葉鴻便問道︰「師尊,你怎麼了?」
豐虛子搖頭,只道︰「你這幾日且好生休養,旁的事不用多想。」
葉鴻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豐虛子所指何事,面上不禁現出羞慚之色︰「師尊,大長老,這次宗門大比……」
豐虛子揮手打斷他的話︰「不必再說,此事我和大長老會替你解決,你安心養傷便好。」
葉鴻卻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解決的,只不過他想起另一樁讓他興奮不已的事情,便也沒去管它︰「師尊,大長老,我那日與容晉對戰時,發現他劍道天賦不遜于我,若是有機會,我定要和他暢談劍道,到時必定受益良多。」只不過,那肯定是在自己迎娶沈君如之後。葉鴻默默地在心里想。
然而他的話甫一出口,便被一直沉默的大長老嚴厲地斥責了。
凌陽子怒道︰「什麼叫天賦不遜于你?葉鴻,你要記住,你是玄水最具天才的劍修,現在沒有人比得上你,以後也不會有,你必須是最強!若是以後再有此話,你便去後崖思過!」
他說完,便怒氣沖沖地甩袖離去。
葉鴻自小被他罵慣,卻也沒見過他如此憤怒之時,不免有些訥訥。
豐虛子溫和道︰「大長老對你寄予厚望才會如此,你萬不可有怨懟之心。」
葉鴻點頭道︰「我知道,我已經沒事了,師尊不用再在這里照顧我。」
豐虛子點點頭,又留下若干丹藥靈物,這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