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清晨的空氣中,帶著昨日雨水沖刷過的泥土味。『**言*情**』難得今天陸勵成
悠然地坐在華山路邊一家露天的咖啡店中用早餐。
咖啡的芬芳,讓陸勵成顯得精神奕奕。今天下午,axcase的第二階
段馬上就要開始,他已經做好了下午開會的資料,準備約ax公司的ken明
天下午再詳細商討方案。
「shally,讓leila馬上把表格整理一下送到我郵箱里。」撥通助
理電話,陸勵成邊喝著咖啡,邊看著筆記本上會議詳細內容以及明天與
ken要談的具體事宜。
ax這次的case總公司非常重視,陸勵成希望能夠完美地完成工作。最
近,總公司的管理層準備有所變動,外族和皇親國戚們雖然早就明爭暗斗
了許久,但是,終究mg公司的股東們不會輕易把實權交給外人。這次他調
動來上海,早就有上層的外族黨與他接觸,想拉自己站隊。只是他還沒在
上海公司站穩腳跟前,不會輕易表現出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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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先生你昨日給我的修改方案,已經修改完成並送至你的郵箱
中。’msn上,鐘皓天的信息窗口彈跳了出來。
陸勵成刷新郵箱,果然像以往一樣圖紙掃描圖和詳細字說明都已經
收到。
‘很不錯,油漆牌子還有地磚,下午羅列個詳細價格表給我,樣品顏
色請快遞到我公司,大約後天答復你。’陸勵成回復道。
‘好的,陸先生。’
房子的設計稿,基本已經敲定,開始購買材料動工。
看著鐘皓天給自己來的郵件,滿意地存下圖稿件。沒有更換設計
師,果然是正確選擇。雖然溝通上麻煩了點,但是效率和成效非常滿意,
而且鐘皓天的建議也符合他的心意。如果不是知道他上次是背了黑鍋,陸
勵成一定會換了鐘皓天,沒有人想雇佣一個有問題的設計師,更何況是出
了紕漏的。ian說,他的工作已經逐漸恢復,而他空檔期專心只做自己那
個case反而效率快許多,這事情對他倒是件好事。
「喂,shally?」此刻手機響起。
「elliott,olive剛回公司了。」shally頓了頓,繼續說,「听說,
他去舊金山見了ru公司的moore。」
「好的,我馬上回公司。」陸勵成皺起眉心。
olive比他早進上海分公司幾個月,本也是北京公司的人,他所站隊
的就是外族黨。本來像陸勵成這樣從小職員做起的人,的確是應該站隊他
們這邊,因為沒有皇親國戚會找一個草根血統的人。但是當年帶著他上去
的人,也是早已離開公司的人,便是本家股東派系中的一員,過去沒少壓
制olive他們。盡管當時他只是個小角色,但是在olive眼中,他就是眼中
釘、肉中刺。他現在這個位子,本應該是olive的,但是上面忽然決定讓
他來擔當,不止是因為能力相當,還因他曾經是所謂皇親國戚一派。可是
因為他從未明顯表明立場,所以外族黨上層依然努力想拉攏他。
但是olive不同,視他為仇敵。這次,mg公司準備和ru公司談一項收
購計劃。這項收購計劃,不少人早就虎視眈眈想與他們合作。olive一聲
不吭,居然能說動ru公司的moore見他,必定是關于那項收購計劃。如果
他這次拿下這項計劃,那麼下一個升至總公司任職的人,olive就是不二
人選。
「shally,我現在就回公司。」陸勵成合上筆記本,準備立即駕車去
公司。
※※※※※
安安丟了。
鐘皓天今天是最後一天在馬太太這里處理剩下的工程。正打算下班坐
車回家,就接到了宋老師的短信,說孩子不見了。他馬上回電給宋老師,
他想問安安什麼時候不見的,怎麼會不見了,到底有沒有報警,急得一時
忘記了他已經失去了聲音,只是空張著嘴巴,無助地上下翻動著唇瓣。
坐上出租車,鐘皓天一路趕回去。宋老師短信來,說下午睡午覺
她本來想出去買菜,出去時候還看到安安在睡午覺,回家後就現人不
見了。宋老師也急得團團轉,去鐘皓天家拍門里面靜悄悄的,去附近找也
沒找到。報警,起碼要失蹤十二個小時。但是,安安還那麼小,怎麼會不
急?無緣無故,就那麼消失了。
一回到家,鐘皓天直接開門奔進家里,一切如故,安安不在家。鐘皓
天的心,像墜入冰窟一樣。安安才五歲,而且平時那麼懂事乖巧,怎麼就
會不見了。看著宋老師自責得滿頭大汗,他也無法多問什麼,只詢問了之
前安安有什麼異常。可是宋老師說,安安就和平常一樣,跟著她學完畫畫
就睡了。
外面的天,已經暗下來。一個五歲的孩子,他能去哪里呢?鐘皓天心
急如焚,在附近每個角落一路尋找孩子。因為口不能言,叫喊不出安安的
名字,他只能一邊用樹枝敲敲打打一邊瘋狂地按那個小對講機,他知道安
安帶著。
他快瘋了,如果不是一點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必須冷靜要找到安安,他
肯定會當場崩潰。從來沒有那麼恨自己,為什麼總是把安安寄放別人家,
為什麼不早點把他托付給楊真真,為什麼自己那麼自私把孩子捆在身邊。
連起碼的正常生活都不能給他的情況下,還要說什麼給他新生活。如果安
安真的出什麼意外,鐘皓天知道他一定會直接瘋了。
跌坐在公園花壇邊,鐘皓天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找遍了附近的
住宅區和公園還有便利店,都沒有找到安安。現在孩子已經失蹤四個小時
了,他不能再等下去急忙起身跑向附近的公安局,他必須馬上報警,多一
刻安安就多一分危險。忽然腳下踩到什麼,低頭一看是一只被車碾得血肉
模糊的死老鼠。鐘皓天的瞳孔縮了下,如果安安真的出什麼意外,他也不
知道以後該怎麼活下去,是他害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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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眼鏡,陸勵成揉了下太陽穴。ax的case井井有條,朝著他預想的
方向展。但是讓他現在最在意的,是olive和ru公司的收購計劃談了幾
成。這個case他自己暗地里也做了不少功課,但是沒想到給olive捷足先
登找了moore。
起身喝了杯熱牛女乃,望著酒店下的燈火,陸勵成想好好睡上一覺。連
續兩天的不眠之夜,讓他很疲勞。
正準備月兌衣洗澡,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喂,哪位?」陸勵成拿起手機問。
「陸勵成先生嗎?」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聲音。
「是的。」陸勵成狐疑地回答道。
「我是a街道的派出所。你能不能來一趟?」
「派出所?有什麼事嗎?」陸勵成听見派出所,心下一驚。
「是這樣的,這里有個小孩走丟了,被人帶來派出所。身上只現你
的名片,問孩子也問不出什麼,所以能不能來一趟。」
抬頭看了看時鐘,已經是深夜十點,驅車趕過去也要半夜十一點左
右。但是,公安局那邊讓自己務必一定要過去。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
是無奈之下不得不去一趟。
到達派出所里時,已經深夜十一點半。派出所里三三兩兩,人很少。
從里面走出來一位警察跟他握手。
「你好,是不是陸勵成先生?」警察問。
「是的。」陸勵成點了點頭。
「我是剛才打電話給你的夏警官,孩子在這里老半天了。」夏警官帶
著陸勵成往警察廳後面的休息室里面走。
進了休息室,只見一個孩子坐在長凳上晃著腳丫子。听見夏警官開門
聲,馬上抬起頭,原本欣喜的表情見到陸勵成後立即愣了愣。
「這孩子,你認識嗎?」夏警官問陸勵成,「被人帶來時候就不說
話,只在書包里找到你的名片,問他叫什麼也不說。」
陸勵成眯起眼楮看了會,認出這是鐘皓天的兒子。
「他是我雇的設計師的兒子。」陸勵成立即回答夏警官。
「認識就好。」夏警官松了口氣。
「這是他父親的電話號碼,夏警官可以直接聯系他。」陸勵成利索地
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筆,在一張空白紙上寫下鐘皓天的手機號。「對了,他
爸爸不會說話。所以,短信應該能聯系到。」
「好的,我馬上去聯系。」夏警官立即轉身準備出休息室,被陸勵成
叫住了。
「我能先回去了嗎?夏警官。」陸勵成問。
「陸先生,不好意思。暫時還不能,你能不能先等他父親到?你必須
認下人,然後做一份筆錄才行。」夏警官歉意道。
「好吧。」陸勵成點點頭,看著夏警官出了休息室,無奈地找了個長
椅坐下來。房間里,只剩下他和孩子。
陸勵成向來是個唯物主義者,不信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但是,自從
來了上海,他不得不相信是不是犯了什麼忌諱,連這種荒唐的事情都能
生。扭過頭看見那孩子偷偷看著自己又不敢靠近自己的樣子,覺得有些煩
躁。
「我爸爸,會說話。」過了許久,那孩子忽然對陸勵成說了這麼一
句,帶著點不甘心的語氣,「還會唱歌。」
陸勵成皺了下眉頭,閉上眼不理那孩子。
「我想爸爸。」說完,孩子低聲哭了起來。
「你爸爸等會就來了。」听見孩子的哭聲,陸勵成盡量壓著火氣說。
「叔叔,能不能讓我爸爸快點來。」安安從口袋里拿出張皺巴巴的名
片遞給陸勵成。
陸勵成低頭看了眼,正是自己給鐘皓天的那張名片。
「你這是哪里來的?」陸勵成忍不住問。
「這是爸爸的名片,爸爸說用這個就能找到他。」用手指指著「陸勵
成」三個字認真地念道︰「鐘皓天,我爸爸的名字。」
陸勵成看著安安,閉了閉眼。他不想跟個小孩計較,他氣的是大人,
他的父親鐘皓天。一個單身男人,帶著孩子本身就是個錯誤。這種小孩
子,就應該由母親負責撫養。更何況,鐘皓天身有殘疾,還總是把孩子關
在家里或者車里,這要是在國外,早就被剝奪撫養權甚至坐牢了。不知
道,孩子的媽媽知不知道這種情況。罷了,別人的家務事沒興趣知道。他
現在就希望趕緊做完筆錄,回家睡覺。看了看手表,都快接近凌晨一點
了。
其實,安安已經足足一個多星期沒見到鐘皓天了。自從鐘皓天停職,
每天必須去馬太太家處理地板問題,早出晚歸。他索性就讓安安全托在了
宋老師家里。前幾天,是安安的生日。原本以為可以跟爸爸一起過生日,
沒想到只有宋女乃女乃拿出個大蛋糕,說是爸爸給他的,還有小電子琴做生日
禮物。安安想到爸爸曾經和他說,那種小小、厚厚的小紙片上面寫著爸爸
的名字,可以找到爸爸。所以,宋女乃女乃帶他回家拿小衣服的時候,他偷偷
從桌子上抓了張名片放進小書包里。昨天,趁著宋女乃女乃出去,他攀著門邊
的小椅子開了門,準備出去找爸爸。他沿著爸爸開車出門的方向走,還跟
著一個大姐姐上了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到了個陌生的地方。幸虧,司
機看到一個小孩子在車里馬上叫了警察來。
安安膽子本來就不大,這次是因為太想爸爸才跑了出來。當警察問他
問題的時候,看到一圈陌生的叔叔阿姨,安安嚇得不敢說話,只拿出那張
名片拽在手里。
※※※※※
當鐘皓天趕到的時候,陸勵成眯著眼楮正在打盹。听見外面一陣腳步
聲,睜開眼,見到鐘皓天渾身落湯雞一樣沖了進來。看到孩子,馬上撲上
去抱在懷里。
安安見到爸爸,摟著他的脖子立刻哭了出來。
陸勵成無心看他們父子感人的重逢場面,已經接近凌晨兩點,看來今
天注定是沒辦法好好休息了。
「夏警官,這個的確是他父親。我可以做筆錄了嗎?」陸勵成出聲
說。
听見聲音,鐘皓天才現陸勵成站在身邊。
「你兒子拿著我的名片,以為是你的。警察才找上了我。」陸勵成見
到鐘皓天看著自己,冷冷說道。
鐘皓天立即放下孩子,對他鞠躬道歉。
今天,他去派出所報案時腦子里面一片空白。登記失蹤後,他不知道
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那時他才看清他自己,根本無法好好照顧一個孩子。
一個失去基本生活能力的人,怎麼能妄想把孩子撫養長大,何況孩子本身
身體也差。當手術割去他的聲帶,當母親離開自己的時候,只要想到有安
安,他就不會倒下。可是,那時他感覺自己搖搖欲墜,要不是必須找到安
安這個信念在支撐他,恐怕早就倒下了。安安失蹤的每一分鐘都那麼難
熬,他不知道哪里是盡頭,想出去找安安,卻又不知從何找起。
他沒想到的是,警察效率那麼高,沒多久就聯系了他說孩子在a街道
派出所。看了地址,馬上攔了出租車趕了過來。他更沒想到的是,陸勵成
居然在。
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鐘皓天,凌亂的絲垂下一滴滴的雨水,穿著的西
裝也已經濕透,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鐘皓天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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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半天,陸勵成回到酒店已經凌晨四點多。整個晚上的休息時間,
都已經被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
定了定神,索性開始整理今天需要上班的內容和資料,陸勵成無奈搖
頭嘆氣。
「elliott。」手機忽然響起。
「什麼事情?」陸勵成拿起電話問,資料再三核對是否有錯。
「總公司剛來電話,讓你馬上去機場接個叫ray的人。」shally的語
氣有些著急。
「ray?」陸勵成一頓後心里苦笑,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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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著安安入睡後,鐘皓天癱坐在窗前呆。也許,是該送孩子去
楊真真那里了。今天在警局見到安安的剎那,他想什麼都不重要了,
只要孩子安全就好。反復問安安,安安才說是因為長期沒見到爸爸而
想來找他。連警察听後都用責備的眼神看著他,沒有人會把一個五歲
的孩子長期寄養別人家,又無法送幼兒園的。明知道這樣對孩子不公
平,他還為了自己硬拖著孩子留下陪著他。這次算幸運的,孩子沒在
路上出什麼意外。如果真的有一天,因為他的疏忽讓安安出意外,那他
真的追悔莫及。只要孩子好好的,哪怕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起碼可以
知道他過得很好。
鐘皓天打開郵箱開始給楊真真寫信,刪刪改改不知道多少次,才寫了
短短幾行字。大概是不知她那兒現在環境怎麼樣,如果相對安定,希望楊
真真將安安帶走,讓他能念上幼兒園。
回頭,看著孩子熟睡的臉,鐘皓天有些哽咽。他不該自己騙自己,
覺得自己有能力可以照顧好安安。可是,現如今他不能再自私地耽擱孩子
了,不能再讓安安念不上幼兒園,現在有哪家小學會接收這樣的孩子,像
安安現在這種年齡的小孩兒,幼兒園都已經開始學前教育。而安安現在,
連起碼的十之內的算數,都還學得磕磕巴巴。
回車將郵件送出去後,鐘皓天躺下抱著安安。他真想給安安再唱
一次歌,叫他一次名字。回家路上,安安問他爸爸嗓子什麼時候能好。原
來,安安一直以為只要爸爸嗓子好了,就不用寄宿別人家了。聞著孩子頭
的味道,鐘皓天的眼淚無聲地流下。
※※※※※
一大早,ian打開自己的郵箱,居然現老同學陸勵成給他了份郵
件。郵件上說,希望更換設計師並且列了幾位設計師的名字,想再看一下
他們近期的作品。
他心下奇怪,上次讓他換,他堅持不換。而這次好端端的,居然想換
了鐘皓天。
「小陸,到底怎麼回事?」ian忍不住打電話給陸勵成。
「我現在正在去機場的路上,等有時間再聯系。」陸勵成坐在車里,
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